“每日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的福气,怎么说的上辛苦。”一项爱接话的章婕妤立刻开口说道,“四年多了,嫔妾都来娘娘这里,若是真不让嫔妾来了,怕是还会不习惯呢!”
“只要娘娘不显嫔妾烦,嫔妾可是愿意每日都来这同各位姐妹们说说话呢!”左手边第二位的昭容梁惜春瞧着王皇后的脸色,也打岔笑道:“可是娘娘嫌嫔妾们日日来此聒噪了些,饶了娘娘的清净。”
这梁昭容和章婕妤都是当年七皇子府的老人了,顾钧当时在陇西的时候,她们就每日都要去给王皇后请安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是习惯了。
白兰走进来,“回禀娘娘,淑妃娘娘刚才派人来说,昨天夜里受了风,今天头疼的厉害。来给娘娘告个假,今天就不来立政殿给娘请安了。”
“既然淑妃病了,就让她好好歇着。”
章婕妤不满地嘟囔道:“就是说啊,淑妃姐姐在可要好好养着,别把病气过大家。”谁知道是不是前几日在冯太后哪儿过来的病气。
这冯淑妃虽然比章婕妤年纪小上几岁,但毕竟正一品的分位摆在那儿,除了王皇后其他人可都是要尊称她一声“淑妃姐姐”的。
“娘娘!”
苏盼琴坐的位置比较靠外,就在门边,忽然就见皇后身边的女官白芷有些慌乱的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呢!”王皇后轻喝一声。
众人连忙都扭过头望着白芷,只见白芷清秀的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回禀娘娘,梁昭仪……”
第23章 毁容
“回禀娘娘,梁昭仪到殿外了。”刚刚被王皇后一喝,白芷冷静了许多,但可以还是可以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此刻的惊恐与慌乱。
“既然到了,进来不就行了。”
“可是娘娘,梁昭仪说她怕一会儿的情景吓到各位主子,所以让奴婢进来问问娘娘可要让她先带人到偏殿候着。”白芷小心翼翼地转述着梁寄秋的话。
“你让她进来就是了。”王皇后眉头微皱,吩咐道。
梁寄秋走进立政殿正殿的时候,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
大家见她今日不过是身穿秋叶色的对襟羽纱衣裳,绾着普通随意的灵蛇髻,一副寻常的打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见不少人都微微撇了撇嘴。
忽然,坐在苏盼琴身旁的慧才人晁新曼抬起手指向梁寄秋的身后,忽然惊呼一声,“她的脸!她的脸!”
听到晁新曼的低呼,众人这才发现跟在梁寄秋身后一起进来的大宫女,那原本清秀的脸上、白皙的脖颈上、纤细的手手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椭圆形红斑,有的红斑连接成片,还有的红斑之上起了透着莹莹光泽的水泡,严重部分的疱疹有些已经破裂开来,流出脓血散发着腥臭难闻的味道来。
“嘶,嘶,嘶,嘶”的殿内众人看清宫女残破不堪的脸庞后,都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或遮目或掩鼻,都不敢再细细看那宫女一眼。
梁寄秋紧走两步,径直跪在王皇后的面前,盈盈美目微微蓄着泪光满是委屈与倔强,她的声音微微哽咽:“皇后娘娘,请您一定要给嫔妾做主。”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如此骇人的景象王皇后心中也是一惊,沉声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这白蔕是嫔妾身边负债饮食的大宫女,今天早上因为嫔妾的牙齿有些酸疼,就直接把本来要在来您这儿请安之前就食用的水晶枇杷膏赏给了她。”
梁寄秋的眸中闪现一丝不忍与后怕,道:“没想到,嫔妾这头儿还没走出长乐殿的大门,白蔕从屋里惊呼一声跑出来,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娘娘,这是有人要毒害嫔妾,请您一定要查明真相!”
“竟然有这种事!”王皇后清明的眼中一下射出锐利的光,“这水晶枇杷膏可是从尚食局取来的?你那可还有剩余之物?”
“这是水晶枇杷膏不是去尚食局取得,而是嫔妾的姐姐梁昭容给嫔妾送来的,嫔妾已经将剩下几块的全都带来了。”
梁昭容?
王皇后眸光似刃,看向了梁惜春。
梁惜春立刻起身,跪在了梁寄秋的身边,平静而坚决地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这水晶枇杷膏确实是嫔妾特地做好给梁昭仪送去的。之前还在安国公府的时候,寄秋妹妹就十分爱吃这水晶枇杷膏,这确实是嫔妾只是,嫔妾日日都会送着枇杷膏去长乐殿已经有十余日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这不是你第一次给梁昭仪送了?”
“是。”梁惜春解释道:“嫔妾也派人给住在嫔妾昭德殿侧殿的钱宝林送去多盘,并没有出现今天这种状况。”
“哦?去宣昭德殿的钱宝林和昭德殿负责制作这糕点宫人来。”王皇后的目光在众嫔妃面上一一扫过,厉声问:“这宫中还有谁吃过这水晶枇杷膏的?”。
在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想从旁人脸上找到答案。
苏盼琴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梁寄秋右后方跪下,微微颔首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昨日从梁昭仪的长乐殿吃过这水晶枇杷膏。”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昨日同她有了龃龉的章婕妤立刻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您看还是让嫔妾们先回去吧!嫔妾们都聚在这里,也耽误您断案不是。就让她们这些与此事相关的人留在下不就行了。”她拿起绢帕,微微遮住了鼻子,声音有些尖刻的说道:“再说这宫女脸溃烂的这样厉害,还散发着腥臭之气,可别是会传染毛病啊!还是快些宣太医来看一看吧!”
可能会传染!听到章婕妤这样一说,离宫女白蔕较近的几名妃嫔更是拿绢帕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王皇后摇摇头,心中已有思量,坚定道:“既然这宫女白蔕是吃了这水晶枇杷膏才发的症,此症必然是不会传染的。”
“梁昭仪,你平日吃到大枇杷膏就是盘中这个样子?”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平时嫔妾十分爱吃这个香甜可口的枇杷膏,每次姐姐派人送来嫔妾都用的很快,没两口就将一盘吃完,并没有仔细观察过。昨天是嫔妾知道苏才人要来请安,想让她也去尝一尝,才没有在清晨姐姐派人一送来就用完的。”
“那苏才人,你来看看,昨日在梁昭仪那里吃到的枇杷膏可是盘中这样的?”
“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因不喜食过甜之物,这水晶枇杷膏昨日在长乐殿中不过才只用过一块,只是,”苏盼琴仔细看了今日梁寄秋带来那盘枇杷膏几眼,认真道:“只是嫔妾记得,昨日梁昭仪将这枇杷膏递给嫔妾的时候,放在嫔妾掌中的枇杷膏呈现半透明的丹色,而今日这几块确是隐隐透着赤色。”
“白芷,去宣太医署的太医令张岩和尚食局的段司膳、江司药来。”
“是。”
……
“回禀皇后娘娘,这枇杷膏本应是甜腻之食,现却散发着微微的辛辣之味,再结合这名宫女脸上所发之症,这盘水晶琵琶膏应是含有大量的斑蝥粉末在其中。”江司药说道。
“斑蝥?”王皇后连同众人似乎都没有听过这个,开口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这斑蝥为鞘翅苦苣斑蝥的虫体。味辛,性寒,含有剧毒。食用能引起皮肤发赤,继则起水泡,对皮肤有强烈的刺激作用。若是直接接触,对肌肤有很强的腐蚀作用。”
几位在场的妃嫔,听说这枇杷膏里居然被加入的是毒虫的粉末,都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此等毒物为何会出现在内宫之中?”
太医令张岩解释道:“回禀娘娘,太医署中就存有斑蝥。医书中曾经有文献记载‘斑蝥,破血消癓,功毒蚀疮,引赤发泡。用于癓瘕肿块,积年顽癣,瘰疬,赘疣,痈疽不溃,恶疮死肌。’‘主寒热鬼疰,蛊毒,鼠疮疽,蚀死肌,破石癃。’这斑蝥虽含有剧毒,但外用有攻毒蚀疮之效,内服有破症散结之功,可用治疝瘕,解疔毒、猘犬毒、沙虱毒、蛊毒、轻粉毒等症瘕积聚之症。”
“太医,这可有医治之法?”梁寄秋双眼微红的问道。
“若只是单纯的服用了这斑蝥,治疗时间虽长,会留疤之外到无姓名之忧。”
听到张太医这样说,梁寄秋刚刚送了一口气,就又听江司药说道:“只是单纯的斑蝥之症,所发毒泡只有透明液体包含其中,而这名宫女面部严重部分的疱疹有些已经破裂流散脓血,并长久不见结痂,可见这水晶枇杷膏中必定含有同这斑蝥相克之物。”
苏盼琴远远看着那名叫白蔕的宫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原书中的苏盼琴怕是就是得了这斑蝥之症,不愈而亡的吧!
而今,这苦难却被这白蔕顶了去。
苏盼琴跪在梁家姐妹的身后,微微抬眼就可以看见梁寄秋原本娇妍的面庞有些惨白,一双美目确是微红,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盯着江司药一动不动。与之相比,梁昭容的面色就十分的沉静,腰背挺得的笔直,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昭德殿的钱宝林到了。
“嫔妾宝林钱氏,拜见皇后娘娘。”
“本宫今日叫你来就是问你,你可是之前实用过梁昭容给的水晶枇杷膏?”
钱宝林看到宫女白蔕的样子就是一骇,又听到王皇后的问话,有些单薄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端正跪在自己前方的梁昭容,低声道:“嫔妾确实吃过?”
“那你看看这盘中之物的颜色味道可与你之前用过的有所不同?”
钱宝林看了一眼,“并无不同。”
“哦?”王皇后挑眉轻叹,“你也看不出不同来?只是太医令刚才说这盘枇杷膏的味道带着辛辣,与平日微微发酸口味的枇杷膏有所不同,你闻闻看是不是和之前吃过的有些不一样?”
钱宝林凑到盘边仔细闻了闻,“确实不似平时那般带着酸味了。”
“胡说!”王皇后狠拍了一下鎏金凤座,“你究竟吃没吃过这枇杷膏,这枇杷膏本是甜而不腻之物,哪里来的酸味!”
“嫔妾,嫔妾,嫔妾真的不知道。”钱宝林抖着双唇辩解道,她忽然抬头看向梁昭容,单薄的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这枇杷膏是梁昭容派人做的,嫔妾确实是没吃,嫔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24章 对峙
“这枇杷膏是梁昭容派人做的,嫔妾确实是没吃,嫔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到钱宝林这样说,也是刚刚进殿的昭德殿宫女文竹急的一下脸都红了,忿声道:“钱宝林,您不要血口喷人,污蔑我家娘娘。”
这文竹从小就跟在梁惜春身边伺候着,从安国公府到七皇子府,再到如今这昭德殿,一直对梁惜春忠心耿耿。
“您不吃这枇杷膏是您的事儿,不要胡乱攀扯我家主子。”文竹瞪着钱宝林狠狠说道。
“文竹!”梁惜春轻喝一声,“钱宝林到底是这宫里的主子,你这样像什么话。”
梁惜春平静的抬头看向王皇后,“嫔妾绝对没有向这水晶枇杷膏里加斑蝥粉末此等害人之物。”
苏盼琴跪在那里,感觉到王皇后的目光在场中跪着的数人面前来回扫过,最后停在了钱宝林身上,“钱宝林,本宫问你,梁昭容给你送去的几盘糕点你可是一点也没有吃?”
“是的,皇后娘娘,嫔妾一口也没有吃!”
“你为什么一口不吃!”听到钱宝林的回答,王皇后的声音徒然拔高,听得苏盼琴也是浑身一颤。
钱宝林似乎被王皇后狠绝的态度下了一跳,单薄的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她抬头快速看了一眼皇后,紧紧抿了一下嘴唇,勉强压抑着自己快要流出的眼泪,颤着声音说道:“因为嫔妾,嫔妾真的很害怕昭容娘娘。”
害怕梁昭容!?
众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钱宝林,在宫中这梁昭容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娴静清贵,从来都不与人大声说话,面上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怎么会让这钱宝林害怕成这样?
“害怕梁昭容?”
“回皇后娘娘的话,自嫔妾入宫以来就住在这昭德殿的右侧殿内,嫔妾也觉得昭容娘娘是个温柔和善之人,觉得能跟昭容娘娘一同住在这昭德殿是嫔妾前世修来的福分。但是,那日嫔妾随梁昭容一同从太后娘娘的永寿殿回来,嫔妾看昭容娘娘脸色不是很好,就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梁昭容微笑着告诉嫔妾她只是有些头晕,休息一下就好,让嫔妾也赶快回侧殿歇息一下。”
钱宝林顿了顿,接着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当时嫔妾回侧殿内室找好从家中带来专治脑热头疼的药丸,打算给梁昭容送去,刚走到正殿,就从半开的窗子外看见,梁昭容正拿一根细长的金簪狠狠在戳一名负责整理昭德殿花草的小宫女的后背。那小宫女的背上鲜血直流,新上盖着旧伤,嫔妾看她痛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都咬破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第二日那名小宫女就没有去整理花草。嫔妾仔细观察了几日,发现每隔两到三日,这名小宫女就会被昭容娘娘叫去。皇后娘娘,这宫里可是不允许主子乱用私行的!”
苏盼琴听钱宝林这样说,不禁想起之前青柳就曾告诉自己,说她有个同乡在那昭德殿做粗使宫女,梁昭容平日若是从别人那里受了气,回来就要拿她们出气的,而且法子还十分隐蔽毒辣,根本给人留不下把柄。
原来这钱宝林也见过梁昭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钱宝林你就不吃梁昭容派人拿你的枇杷膏?”
“嫔妾想着,平日里瞧着如此春风和善的昭容娘娘背后却是如此狠辣,嫔妾着实不敢吃她送来的吃食。”
“梁昭容,这钱宝林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承认?”
梁惜春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其实,这私罚宫女虽不允许,但在这后宫之中也是常见,但像梁惜春这样看着温柔和善的也会如此就让人想象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