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艺本就是多年练出来的,自然比旁人这三五天速成的要精美许多。”
苏盼琴一直走大众路线,因此对此次姜婉清的再次入围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若是像姜婉清一样在众人的眼刀之中端坐许久自己可不一定能保证一直面色如常。
青柳这些日子也瞧明白了,自家小主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在宫中走的是细数长流的稳妥路线。但她在刚刚摆平心态之后,就看见来喜领着内侍监传旨的小公公一同进来的时候,内心是十分惊讶的。
听那小内侍说完,苏盼琴就命来喜给他递上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这么热的天,还麻烦公公跑一趟,不如喝点茶再走吧。”
“能来给小主道喜是奴才的福气。”
这名小太监是安问行的徒弟福生,整日跟在师傅身边的他自然知道这名原本在后宫之中并不显眼的主子运道到了。再加上他虽年纪不大却也入宫多年,自然能分辨出苏盼琴对自己并没有在表面客套或是恭维背后心存鄙视,而真的觉得自己渴了,要让自己解解渴。
这样想着福生开口提醒:“小主,陛下通常酉时末才会来您这儿用膳,现在时辰虽还早,不过早些准备也是应当的。”
来生走后,青柳的笑容收也收不住,笑道:“恭喜小主,奴婢就觉得今日陛下对小主是与众不同的。”
青杨比青柳沉稳老练许多:“这忙了一个上午,小主不如去休息一会儿,未时奴婢来叫您。”
“恩!”苏盼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又道:“青柳,你去将我箱笼中的那几条浅色的裙子准备好,一会儿我再决定穿那件。”
苏盼琴闭着眼静静躺在踏上,虽极力想要入睡,但乾封帝顾钧今日对自己所说之言却不断回荡在脑中久久不散。
“你带着这花叫什么,朕好像未曾见过。”
“虽没听过,倒也贴切。”
苏盼琴想起顾钧那双剑眉之下深沉果决的墨色眼眸,仿佛仅仅一眼就能将自己看透一般。她左右翻了几次,一直不明白,明明今日表现并不出众的自己是如何让皇帝选中的,终是在疑惑中慢慢睡去。
后宫之中怕是没人想到今日掌灯的会是苏御女这个大冷门。
“陛下今日选的是常宁殿的苏御女?”王皇后神色淡淡道:“也不知道陛下现在是怎么想的,这苏御女虽也是温婉秀丽,但和冯瑾瑜、梁寄秋以及宁家两姐妹这样的大美人儿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连华美人几个也是比不上的。”
王皇后眯着眼睛稍微回忆了一下苏盼琴的容貌衣着,道:“她今日的花宴也没有多么引人注目。罢了,也许现在皇帝就是喜欢姜御女、苏御女这般的小家碧玉也说不定。白兰,你去库里也给这苏御女选几样去,不要让人觉得本宫厚此薄彼。”
“是。”白兰答道。
苏盼琴刚刚醒来就收到了皇后派人送来的两套宫装,命青柳几个将她几套高档些的衣裙在床上依次放好,开始仔仔细细的挑选起来。
这约会前挑衣服对女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是穿银纹的还是镂金的,是鸭卵青还是湖水绿,是香云纱还是软烟罗?除了衣服还要搭配发髻、首饰、妆容等等。
“小主,奴婢听说淑妃娘娘有一套鹅黄色的烟罗裙,陛下还亲口夸赞过。要不您也试试?”
“这套暗花细丝蜀锦裙,手感最是舒适。”
“这套青碧色的瞧着清爽些。”
“皇后娘娘派人刚刚给小主送的这套嫣红色襦裙也很衬小主的肤色。”
……
青柳在一旁出了很多的主意,苏盼琴听得也认真,依次将这些衣服试了个遍,也没挑出个满意的来。
坐在床边,苏盼琴细细一想,做出了决定。
顾钧来到常宁殿的时候,天有些擦黑,就看见一名身穿银纹镜花绫裙的温婉女子垂首静立,廊间浅黄色的宫灯为她整个人打上了朦朦胧胧的光圈。
第20章 侍寝
苏盼琴眼眸低垂,只能看见皇帝脚上那双金丝盘龙的缎面靴子越来越近了,她微微屈膝,规规矩矩地行礼。
“嫔妾给陛下请安。”
顾钧眉梢微动,他一下记起当日殿选之时苏盼琴就是穿的这身衣裙。他伸出手在苏盼琴的小臂上轻轻一托,让她站起身来,道:“爱妃不必多礼。”
许是顾钧经常骑射的缘故,他的指腹和掌心之内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修长的手指透过薄薄的镜花绫将温度传到苏盼琴的手臂之上,虽然只是一瞬,但这简单的接触也让她紧张的轻颤了一下。
这轻颤的一下自然被感官灵敏、耳聪目明的顾钧感受到了,心中突然软了一下,升起几分怜惜,他不由得稍稍停了一下,道:“可是觉得冷?”
感觉皇帝的目光一直在直视自己的头顶,又想起他平日里那双深沉果决的眼睛,苏盼琴微微抬眸,看着顾钧的眉心,开口说道:“嫔妾不冷,只是有些紧张。”
没有想到苏盼琴说的这般直白,顾钧的眸中闪现点点笑意,没再说话就径直走进了侧殿之内。
苏盼琴跟在顾钧的身后也走了进去,又接过青杨准备好的热茶,亲自将茶盏递到了皇帝的手边。
“陛下,请。”
这原本是苏盼琴住惯了的屋子,但自从顾钧进来之后,她一些觉得自己反而像来这里做客一般,干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起来。看顾钧饮了两口,又将茶盏放在桌上,她又没话找话般地开口说道:“陛下,可需要嫔妾去传膳?”
“好。”
等苏盼琴忙活完,就听见顾钧开口问道:“你今日为何如此紧张?朕记得当日殿上你可是十分沉着冷静,口齿伶俐的。”
殿上?!
皇帝居然真的还记得住当日的自己吗?
确实今日苏盼琴是有意做回自己曾经的打扮,穿着银纹镜花绫裙,梳着侧拧的朝云近香髻,发间别着早上的那朵浅紫色的鸢尾花。
她是想通过物件的重复出现,稍微唤起和加深一下自己在皇帝脑中的印象。
没想到,皇帝真的就记住了!
“陛下是如何记住嫔妾的?”
苏盼琴刚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安问行就领着来喜等人把今日的晚膳摆了上来。
好了,这一下子也就被打断了,啥也不用问了,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陪着皇帝吃饭吧。
大概是因为早就看出苏盼琴的紧张,顾钧的眉梢微微动了动,居然在用完膳后接着开口解释道:“你身上这身衣服是别人送你的吧。”
这你都知道!
苏盼琴一脸震惊地看向顾钧,轻轻抿唇,低声回答道:“这是复选之前梁昭仪送给嫔妾的。”
“你们的关系倒是不错,”顾钧的指尖轻轻捏起苏盼琴的广袖,幽深如潭的墨眸中露出点点温柔,他细细回忆道:“这银纹镜花绫质地细薄,光泽较好,当年这宫中也仅有的两匹还是弥罗国进贡来的,父皇全都赐给朕母妃的。其中一匹,母妃在寄秋满月宴的时候赏赐给了安国公夫人,而另一匹则在朕六岁生辰的时候,亲手给朕做了套衣服。”
难怪他会记得自己,原来之前他也有这样一身衣服啊!
苏盼琴听到此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顾钧此时竟然也定定的看着她,四目相对间苏盼琴的心漏跳了一拍,刚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就见顾钧温热的手牢牢覆在了自己的手上。
苏盼琴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第二天天还未亮,顾钧就准时醒了。
他微微侧头,看见苏盼琴将双手曲在胸前,面朝自己,缩在一旁睡的分外香甜。苏盼琴的黑发散落在自己的左肩上,有些发痒,刚想用手指轻拂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安问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殿下,是时候起身了。”
苏盼琴似乎也听见了声响,新月般的黛眉微颦,长长的睫毛轻颤数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帐内的光线虽有些昏暗,苏盼琴一睁眼却可以清楚的看见顾钧此时正静静看着自己,一只手还在覆在自己的头发上,不由面色一红,低声道:“请问陛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顾钧的初醒时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与平日里的很不相同。
“陛下可是要起了?”
苏盼琴不知道早朝到底是何时,也不敢多说话,万一皇帝还想再眯一会呢?
安问行又在外面轻轻地唤了两声,顾钧才又轻轻“恩,起了。”
听顾钧这样说完,她一骨碌坐了起来,道:“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苏盼琴看见安问行带着福生和其他好几个小太监一起站在内室里候着,端盆、递水、拿衣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这其实是苏盼琴第一次伺候人洗漱更衣,虽然当时她和宫里教导嬷嬷们学的十分认真,但是真正完成每个步骤的时候还是有些笨拙、生涩。
安问行站在一旁虽面容沉静,但一双精明的眼睛里确透着点点惊奇。
平日乾封帝若是在妃嫔这里留宿,多半是会让她们再休息一会儿,就算她们起了,这伺候穿衣、洗漱的活计也会让内侍来干。
准她们不用劳烦多休息会儿固然是恩典,但宫中最难得的确是帝王对你的那份与众不同。
很快穿戴完毕的顾钧就准备离去,苏盼琴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准备躬身行礼,再道声“嫔妾恭送皇上”。
未曾想,顾钧又突然转头,对苏盼琴道:“一会儿去皇后那里,可不要迟了。”
苏盼琴条件反射的抬眼看向头戴金冠、身穿朝服的顾钧,低声回道:“嫔妾一定不会迟了的。”
顾钧带人离开常宁殿后,苏盼琴带人转身回到内室。
“青杨,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定在了什么时辰?”
“回禀小主,是在卯时末,离现在还有一小段时间。”
青柳欢快的声音传来,“小主可要备水沐浴?”
她将头发全部挽起坐在桶里,温热的水没过锁骨温柔地包裹住全身,原本身上昨夜留下的酸痛才得到轻微缓解。要知道,刚从床榻上下来的时候,她的腿都一直是在发颤的。
苏盼琴已经记不清昨夜自己是如何躺在床上的,只记得自己唇齿间不断轻溢而出的声音,顺着脖颈留下的汗珠和疼痛之后那充实与空虚的不断交替;只记得她牢牢攀住那宽阔的双肩,起起伏伏,在那结实的后背上留下的几道浅浅的红痕;只记得顾钧有力的双臂、火热的手掌、那温热的嘴唇和那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灼热,他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自己的耳边,越来越急,萦绕不去……
从木桶中出来的时候,青柳拿着干净的棉巾,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小主,可是今天水准备的太热了?您的脸都泡红了呢。”
听到青柳这样说,苏盼琴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双眸剪水,添上几分平日没有妩媚。
“快些梳头吧,可别误了请安的时辰。”苏盼琴催着青柳赶快给自己梳头。
青柳抿着嘴笑了,她们昨夜守在殿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声响,就知道自家小主现在是在害羞。
“今日奴婢给小主梳个单刀髻可好?”
“你看着办就好,不要弄的太华丽夺目就好。”
苏盼琴现在可是没有精力再和青柳探讨嫔妃时尚装扮,昨夜本就睡得晚,今日又起的这样早,再加上刚刚泡完澡,这困劲儿压也要不不住的蹿上了。
匆匆吃了两口早膳,苏盼琴就迈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向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虽然入宫已经快一个月了,但今日却是苏盼琴第二次来立政殿给王皇后请安。
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五品以上的妃嫔需要每天来立政殿请安外,其他妃嫔只用在侍寝后的第二天来给皇后请安。
苏盼琴今天刚到立政殿的门口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想到今日苏御女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我还以为陛下也会免了你今日的请安呢!”
第21章 才人
“没想到今日苏御女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我还以为陛下也会免了你今日的请安呢!”
苏盼琴抬眼望了过去,只见身穿银红千织锦的胡悦容静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身后的宫女给她轻轻打着扇子。
她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开口说道:“嫔妾见过华美人。”
胡悦容看到苏盼琴那原本平淡温婉的脸上居然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艳色与媚态,自己心中的熊熊燃烧的怒火止也止不住的往上冒。
先是那姜婉清!
后是这苏盼琴!
同样是出身华州府的秀女,凭什么却是她们这些家世、相貌、分位样样不如自己的人走在了自己前面。
胡悦容自从昨天晚膳过后听说今夜是苏盼琴所在的常宁殿掌灯时,气的当场砸了桌案上的白瓷汤碗,站起来就想冲到苏盼琴的面前把她狠狠的教训一顿。
但她毕竟还有几分理智尚存,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去找苏盼琴的晦气。她想了想,只能怒气冲冲的带人去了严寒波那里,发泄情绪和寻找安慰,奈何昨夜严寒波觉得有些头痛偏偏早早的就睡下了。
她只能憋了一肚子的气又回到了自己的绮华殿,折腾一晚没睡,早早起来专门到这里来堵苏盼琴。
胡悦容的银牙紧咬,一双美目射出狠利的光,狠狠的瞪着她。
好啊!姜婉清、苏盼琴你们这两个下贱丫头,我胡悦容今儿是记住了。
你们在从华州府来京里的路上,一个是答话时时阿谀奉承,一个是问话次次笑脸相迎,现在却一个二个的骑在了自己的头上。
胡悦容实在咽不下胸口这口恶气,厉声道:“怎么,苏御女如今有了陛下的宠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连该有的规矩都忘了吗?”
苏盼琴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不明白,这胡悦容大清早的在皇后的门口发什么疯,刚刚不是已经主动向她行礼问安过了吗,何时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感觉身后的青柳似乎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她轻轻摆了摆手,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向胡悦容解释道:“许是现在时辰还尚早,这天还未全亮,偏偏刚刚你我离的又有些远,华美人看的并不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