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盏:“……”
友好。
呵呵。
第4章
整整一年没有正面交流,江远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嘲讽。
舒盏真想把自己总分两百六的三张文科卷子甩他脸上,让他看看什么叫做一百分的差距。
江远汀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小说,还在等舒盏的下文——换做以前,她不说上三句话,他都为她的心中感到不痛快。
可她没有。
她淡然地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历史书,在书的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翻了起来。
江远汀几乎秒懂她的意思,唇角牵出了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期末考试他数学一百四十八,舒盏一百三十三。
但他历史五十六,舒盏八十九,全年级第一。
——她在告诉他,同样是课间,她在预习,他在看小说,这就是差距。:)
一年不见,他的小青梅,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到让人无话可说啊。微笑。
*
中午,舒盏和闺蜜一起在食堂。
各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多的是高一新生。就像去年她刚刚踏入这个学校,什么都是新鲜的,就连在食堂打菜也恨不得在每个窗口前晃悠一圈。
“快看。”闺蜜郑芷推了推她的胳膊。
舒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个排的最长的窗口,少年和几个同学一并走来,其中属他最为张扬,校服拎在手上,下半身则是黑色长裤,光明正大的违反校规。
“长得帅就是好啊……”郑芷感慨,“排队都有人让位!”
同样没穿校服的几个女生早就羞红了脸,自觉站在了他们的后面。
舒盏:“后悔了吗?学文科你就能跟他同班了。”
心中却低嗤:插高一学妹的队,没素质。
“不不不,怎么会?”郑芷双手合十,“文科太高端配不上我,我要做个俗人。”
那边江远汀的同学替他拒绝了学妹的好心,几个人站到了队伍的末端,这一幕落在舒盏眼里,她再次给出评价:
拒绝都不亲自说,就差把装x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果然,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不论多久都是一样的。
“你真对不起你的名字。”舒盏轻哼。
郑芷政治,初中的时候舒盏就一直认为她是天生读文科的料。直到某天深夜她来找自己:对不起盏盏,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我想选理……
“所以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郑芷义正辞严,“加油吧小舒同学,把江远汀虐成渣渣,叫他考试每次都压你一头,你就在他给你告白的时候狠狠拒绝他!”
舒盏:“……”什么跟什么。
她和江远汀住在一块,初中的时候经常同路回家。因为那边是新区,学校不多,就近入学走路也要二十分钟。有时候江远汀不愿意走,会骑着自行车载她。
然后班里就有人传江远汀和她在谈恋爱——后来演变的版本就成了江远汀在暗恋她。
她要是被江远汀暗恋,那她真的明天就要去寺庙祈福,她已经过得够苦了,希望老天爷不要再这么虐待她。
大佬的暗恋,消受不起呀!
后来郑芷没有再谈这件事情,转而提了一下新开学的事情。
两人曾经同为二班,现在都在零班,面对的几乎都是全新的老师。
郑芷说道:“江远汀在一班的人缘似乎特别好,今天上课有提到他,大家都喊他江总呢。”
——那个为了逃避学理科跑到文科班去的江总。
“你看,他旁边那几个,全都是一班的,”她又指了指那列长队,“左边那个,上学期年级总分第二,右边那个第五。”
舒盏低头扒碗里的饭,淡淡地说道:“狐朋狗友。”
说起来,她在食堂碰到江远汀的时候似乎不多。
偶尔见到几次,时间都是错开的。
以至于她在期中考试光荣榜上看见这个名字后——还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谁让每次开晨会她都站在队伍的末端打瞌睡呢。
从来不认真去看颁奖台上站着谁。
后来,就是在走廊上碰见江远汀,活的,跟几个男生在一起。
那时候的他变冷了不少,双手揣在口袋里,抿着唇,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旁边几个男生在说话,他也没插一句。
直到今年——
今年,记忆里那个江远汀,似乎又回来了。
出众的、张扬的、自信的、不可一世的。
叫人……仰望的。
“盏盏……”郑芷一筷子敲下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舒盏皱眉:“我哪有。”
“我跟你说话你都对我爱答不理!”郑芷振振有词,“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狗!说,你有没有在想江远汀!”
“……”被她一语道破真相,舒盏喝汤的时候差点呛着,轻咳了几声便放下碗,“走了,回午休房。”
这所学校离舒盏的家有些距离,她早上挤地铁来,晚上舒父开车接她,中午就在学校休息。
“好吧好吧。”虽是这么说,郑芷狐疑的视线还是在舒盏的身上停留了许久,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好巧不巧,等两人端着餐盘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碰见了江远汀几人。
他们刚刚领到菜,但食堂已经人满为患了,干脆就坐在门口。
舒盏暗地瞪了一眼那个慢条斯理地吃着拌饭的少年。
郑芷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待两人走了,坐在江远汀对面那个男生即刻兴奋地手舞足蹈:“江总江总!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的小青梅啊!”
“没看见我们江哥一口饭咀嚼了这么久都没咽下去吗?”另一个哈哈直笑,“害羞了呀害羞了。”
江远汀旁边的男生举起手中的果汁,“来来来,庆祝我们江总顺利打入文科零班内部,祝愿他早日追到小青梅,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什么跟什么。”江远汀冷冷地瞥他一眼,唇角却止不住地扬了扬。
哈哈笑的男生摸了摸鼻子,“猴子,别祝贺得太早,刚才青梅小姐姐是不是瞪了江哥一眼啊?”
他怎么觉得那眼神杀气十足呢。
江远汀能否追到小青梅,堪忧啊。
“九十八。”
江远汀淡淡地报了个数字。
男生:“江哥你说啥?”
“语文这么点分,怪不得阅读理解差,”少年不屑地挑起唇,“她在跟我眉目传情。情趣懂吗?这是我和她的默契。”
男生:“哦、哦……”
真的是这样吗……
他怎么觉得,舒盏看江远汀的眼神,像极了他妈妈怒极时对他的样子啊……
下一步就是上鸡毛掸子的那种……
*
一天的课结束,布置的都是预习作业,但依然要晚自习。
周围的同学各做各的事情,有的已经撑不住,拿书立摆在桌上趴着就睡过去了。
旁边的少年光明正大地把那本玄幻小说拿到桌面,下方垫着一本崭新的英语模拟题,然后翻开了小说。
这个作者,舒盏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江远汀,他就已经在追他的书了,一连六年,居然都没有变过心,几乎本本都有收藏。
他写的又是男频的大长文,动辄几百万,买一套书有二三十本,还有第一版再版精装版典藏版纪念版……现在江远汀家里这个作者的书应该能摆一书柜。
不过江远汀五年级的时候听说这作者已经在谈恋爱了,现在与妻子孕有一女,他在舒盏的关注列表里,舒盏的微博上偶尔会有推送,他的日常无非就两个:
秀恩爱。
晒娃。
——就是没有更新。
这样的作者……
江远汀能粉这么多年,也是厉害。
舒盏的目光落在了书上。
今天上课数学老师简单地讲了下立体几何的概念,听得她头疼。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数学书丢进了抽屉里,翻开了语文的必修五。
晚自习近三个小时,时间有多。
《归去来兮辞》、《滕王阁序》、《逍遥游》、《陈情表》……
她的手停留在《逍遥游》那一页。
总归都要求背诵,那先背《逍遥游》吧。
这毕竟是高考要求的必背篇目。
她随手拿了支笔,边注音,边轻声读起来。
一晃就是一个半小时,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舒盏和江远汀都没有从座位上移开。
《逍遥游》的第一段早在初中已经背过,剩下五段依然很长,占据了几面。
文言文不比押韵的诗词,本就拗口,舒盏读得口干舌燥,又一句一句在心中默背,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身边的江远汀不知何时已经将书收起,翻开了那本英语模拟题。
她咂舌:主动学习?
真是良心发现。
转念又得到了答案——
估计是把那本小说看完了,作者拖稿惯性,出新一册要等很久,他没书看了。
第5章
舒盏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水,下座位走动走动。
一眼就看见宁见薇拿着小本子在写些什么。
她挑了挑眉,没去打扰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打响,老师随之走进教室,将手中的书摆在讲台上,继续备课。
舒盏合上语文书,磕磕绊绊地背着: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背负青天,而、而……”
她懊恼地翻开了书,目光落在那句“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上。
这两个字实在是太生涩拗口了,读的时候她就不太顺……
舒盏颓靡地趴在桌上,沉默良久,从头再战。
一直过了半个小时,她连按笔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勉勉强强记下这一段,还没有把这些句子连起来。
舒盏有个习惯,自从高一用了无印的按动水笔,只要笔拿在手上,就喜欢按。
背书的时候——尤其是背古诗词,按起笔来特别有节奏感,且声音很清脆,听着心里舒服。
一想到这些,舒盏又忘了下文:“我决起而飞……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身侧的少年放下笔,懒散的声音闯入脑海。
他说得很轻,可咬字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舒盏耳内。再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差没把“蔑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背了一个多小时,一段都没背流利,舒同学,你是怎么当上文科第一的?”他嗤笑了声。
舒盏深吸一口气,懒得与他周旋,随口说道,“那你倒是继续啊。”
而后翻开书看余下的。
她本就背得不算熟,被他这么一打搅,后面的又忘得干净。
没想到他真的接了她的话,从“我决起而飞”一直背到了“不亦悲乎”。
“暑假就背完了,”他补充道,“不想背全篇,我怕打击你。”
“江、远、汀,”舒盏咬牙,“闭嘴,积点口德。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是她错了。
一别一年,他确实变了——更讨厌了。
那些追他视他为男神的女孩子都是眼瞎吗!
这句话甩出来,少年似乎愣了下。
他在做英语题,字母看久了令人头晕眼花。身边舒盏不停地发出声音背书,手中还按着笔,几种声音搅得他无法集中精神,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去看她。
可似乎……
做过了。
他悄悄去看少女,她已经别过头,手肘与两张书桌相贴的那条线保持了一厘米的距离。
——所谓默认的三八线。
他不自在地咬了咬唇。
*
这口气一直憋到下晚自习。
校门口这条路,在晚自习的时候向来都是堵得水泄不通的。
于是舒父一贯在路口等她。
她出来很早,路过窗口,江远汀还在做那道完形填空。
舒盏想,其实自己,是羡慕他的。
她的母亲是高中老师,从小对她要求非常严格,在她的印象里,母亲认为时时刻刻都看书才是一个学生该做的事情。
她手上的课外书是江远汀送她的,游戏是江远汀带她玩的……偶尔的几次出去会同学,背后也少不了江远汀的帮忙。
从前她的世界只剩下学习。
是江远汀的出现,带给了她另一个世界。
即便他嘴贱、欠揍还很作。
所以,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
她慢吞吞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这条路的红灯很长,八十多秒,舒盏靠着椅子,打了个呵欠。
有一辆自行车慢悠悠地从面前的人行道上晃过。
舒盏隐约觉得背影有点眼熟,倒是舒父说道,“呀,这不是远汀吗!”
两家是在舒盏和江远汀认识之后有了关系。
舒盏不常接触那对江姓夫妻,听江远汀说他们都很忙,隔三差五都要出差,常年不在家,各飞各的地方,回了家也形同陌路。
大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单独在家,随便弄点菜凑合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