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几个人压在桌子上,柳湘云还在挣扎。
几分钟前,她克制着心里的委屈,努力装出一副暖情的样子给他看。就是希望在儿子的心里,自己还是那个温暖的母亲。
但他不为所动也就算了,自己只是打了迟微微一下,他就这样激动?
呵,自己这个亲娘还比不上那个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姐姐?
收起了刚才对黎梓琛的那一套关心,她的眼睛里密布了一圈红血丝,“你到底是谁的儿子!不帮老娘说话,帮这个野种?!”
撕破了伪装的面具,柳湘云的声音都变得更加嘶哑。
用身体挡在迟微微前面,黎梓琛生怕柳湘云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除了失望,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够形容黎梓琛的心情。
如果说来之前,对柳湘云还有一点想念,可当她骂出那么难听的词汇,用这样凶狠的语气讲话时,那一点想念也被磨得丝毫不剩。
为什么一直不来看她,这就是原因。
李承楠:“她做错什么了?姐,你凭什么打她?”
现在除了黎梓琛,李承楠也站在了迟微微的阵营。
他后悔了,他不该劝说迟微微和黎梓琛来这种地方。看到她狰狞、暴怒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陌生。
“凭什么?!”柳湘云冷笑了一声,趴在桌子上挣扎,她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看向迟微微地方向,“凭我是迟骋彦的妻子!是她妈!”
“你老实点!”将柳湘云控制在桌子上,狱警对她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
平时柳湘云就消极怠工,过惯了阔太太的生活,每天都对监狱里面的人颐指气使,被里面的人欺负几次之后,她非但没有改进,反倒更加嚣张。
这样的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人来看她了,难得儿子、女儿和弟弟一起来,她竟然还动手打人?
先不说儿子和弟弟的态度,从头到尾女儿可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开口叫她云姨时,也十分有礼貌。不懂得感恩就算了,就冲这一巴掌她也不配当人家的妈!
想到这,狱警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她背在后面的手又扯高了一些。
“你不是。”从黎梓琛身后让出来,迟微微冷冷地说了一句。
活动着脸颊,肿起的地方还有些麻木。柳湘云那一巴掌打得不轻,说话的时候,整张脸都不太自然。
朝柳湘云的方向走近一步,迟微微努力地克制着心里的愤怒,抬起手时,她真想把那一巴掌还给她。
手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柳湘云面前时,那一声动静却抵不上那一巴掌那样响亮。
“啪。”
那一册红本落在桌子上,吹起的一小股风拂过柳湘云的额前的头发。力道比不上她的巴掌,上面的字却是触目惊心。
离婚证。
红色的小本子上,三个金色的大字正对着柳湘云的脸,宛如一道贴在僵尸头上的符咒,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柳湘云瞬间定住了。
她知道自己和迟骋彦会走向这个结果,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来得会这么快,而且还是由她来宣布。
迟微微:“我爸早就跟法院申请离婚了,你现在跟迟家没有任何关系。”
翻开那本红色的小册子,迟微微将上面的内容朝柳湘云的面前又推近了些。
柳湘云转过头,惊惶地将目光移到别处。她不敢看里面的内容,她还没有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
只要没有拿到离婚证,她就还是迟夫人,整个迟家的家产,她就还有争取的机会。
这个离婚证不可能是她的,不,绝对不。
“你拿走!我不离婚!我绝对不离婚!”没有了刚才的底气,柳湘云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害怕,她当然在害怕。刚才那一巴掌,只不过是仗着之前迟夫人的身份而已,没了这个身份,她可怕极了迟微微会怎么对她。
冷眼看着桌子上的柳湘云,黎梓琛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同情,甚至还有些解气。
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吗?不是觉得自己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醒醒吧!别想着迟家的家产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到了!”迟微微提高了声音叫喊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狠狠地朝柳湘云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按下去。
“哗!”
拿起剩下的半杯柠檬水,迟微微用力地朝她的脸上泼了过去。
趴在桌子上,柳湘云这才安静下来。
柠檬水浇在铁上,她的耳边似乎能听到“滋滋”的声音,几秒钟过后,心口便有了一串抹不去的烙印。轻轻地碰一下,还会觉得疼。
水顺着柳湘云的脸滴在桌子上,这是迟微微对她所有的报复。
之前柳湘云的刁难,对迟家财产转移的行为,对她刚才的那一巴掌……所有的愤怒全都在这半杯柠檬水里,一滴不剩地还给了她。
柳湘云的所作所为,需要偿还的何止是这半杯柠檬水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看到黎梓琛的面子上,看在她曾经帮助过迟骋彦的事业,迟微微一定会将杯子猛力地敲在她头上。
长舒了一口气,迟微微俯视着面前的柳湘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们两清了。”没有了刚才的愤怒,迟微微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像来时一样,“以后我不可能再来了,如果你以后出狱,记得绕开我们走,否则我一定会把刚才那个耳光还给你,连带着你之前做的一切。”
被狱警按在桌子上,柳湘云勉强抬起头仰视着她,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黎梓琛身上,还有另一边的李承楠,她真希望他们能帮自己说句话,不过看到他们眼神中的冷漠,她才意识到,这些都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输了,她输得彻彻底底。
不仅输光了所有的资本,连儿子、弟弟也全部都输了进去。
从监狱里出来,黎梓琛用沾湿的纸巾碰了下她脸颊上的那一块红肿。
分明都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两边的脸却还是不对称,红色的地方还是鼓起老大的一块。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妈……”黎梓琛停顿了一下,“她会动手打你。”
迟微微翻了个白眼,一把从他手里把纸巾抽出来,自己小心地触了两下,“你可算了吧,刚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不会帮我的。”
黎梓琛:“我……”
进去之前说的当然都是闹着玩的,哪一次迟微微要受委屈的时候不是自己动手?
将手缩回去,黎梓琛阴沉着脸没有再说话。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这一巴掌,他倒是宁愿是打在自己的脸上。
坐在车后排,迟微微出神地看着外面过往的风景。就快要考试了,她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努力不够,担心最后自己会得不到足够的分数。
“想什么呢?不会又是那个小黄毛吧?”黎梓琛戏谑地问了一句。
自从知道迟微微对贺琰没感觉后,黎梓琛就越发喜欢用这个小黄毛开玩笑。动不动就要提起一句,故意惹她生气一下。
被他这样一提,迟微微这才想起来贺琰。
贺琰,好像已经有快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贺琰:你猜我在想什么?
迟微微:不知道。
迟骋彦:应该是一块地。
贺琰:哎?你怎么知道。
迟骋彦:应该是绿色的地,而且周围有茂盛的植物和花朵,对吗?
贺琰:对对对!我就是在想和微微结婚的场景!
迟骋彦:不,我说的不是结婚的场景,是你的坟地:)
第45章
自从贺琰被接走后,学校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他的座位被班里的同学当成了杂物桌,他留下的那些书也被收在老师的办公室当成备用的教材。
班里的同学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只听学生会几个和他玩得好的学弟提起,说贺琰要参加米国的考试,所以要提前回去。
转学到省实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以后会在华国定居。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相对华国的填鸭式教育,他的家里人还是为他选择了米国的学校。
学校的校刊终于印出了第一版,主编列的第一个名字,印着的便是“贺琰”。
每一个班级都下发了五十本,迟微微是班里最先拿到校刊的。
翻开第一页,看到光滑的书页印着自己和老爸的照片,还有下面“建造者”三个字,迟微微的眼前又闪过了贺琰那张阳光般的笑脸。
随便的翻动两页,李帛风对校刊没有太大的兴趣。倒是旁边迟微微出神地样子让她好奇,“喂,想什么呢?”
“没,没事。”合上书页,迟微微继续趴在桌子上休息。
手里的小瓶子装了满满的热水,姥姥又给瓶子亲手做了一个毛线套,捧在手里,比热水袋可要暖和得多。
对啊,贺琰拿来的这只小瓶子还没送给他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侧过头,迟微微望着外面凉亭上挂满的藤蔓。入冬后,藤蔓的表面变成了棕褐色,没有了绿色的叶子装点,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今天阳光正好,暖暖的光线洒在上面像是一层金色的细沙,远远望去,倒也不觉得冬日有多么凄寒。
高三的生活宛如一张巨大的筛子,所有的事物都会在上面不停地筛选,顺着孔洞逐渐溜走,剩下的只有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
贺琰,这本书里连一千字的篇幅都没有的小配角,却在迟微微的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痕迹。
——
“你小子,你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的!”弹掉手里的烟蒂,最后的一口烟草香也顺着齿颊溜走。
“哥,我保证!下午就能把你的车修好!要修不好,你随便抽我!”
电话那头,除了男人的说话声,还有车厂里修车发出的叮叮咣咣的动静。
说好昨天就能把车提来,结果又拖到明天,弄得黎梓琛不得不骑自己的哈雷摩托来接她。
挂断电话,黎梓琛低声骂了一句,随手将手机丢在车后座上。
单脚踩在摩托车侧身的挡泥板上,左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为了赶时间,黎梓琛这一路飞驰,车速直逼120km\\h,在高速公路上就像是一只低空飞行的苍鹰。
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交叉将鞋带缠绕一圈,再用力一拉,轻轻松松就系出了一只难看的鞋结。
这还是他上高中的时候迟微微教他的,当年总是嫌这样系鞋带麻烦,可不知不觉就这么麻烦了七八年。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九点二十。
不是说九点就到吗?怎么还没从航站楼里出来?
眼看着已经抽了三根烟,黎梓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迟微微就不能准时一次吗?每一次都要迟到,高考当天迟到、上大学放假回来要迟到、就连出国当交换生回来也要迟到,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墨迹的。
拿起手机,黎梓琛不耐烦地拨通了迟微微的电话。
“嘟……嘟……”
“喂,你现在在哪呢?”电话接通的瞬间,两人异口同声道。
同样是等了二十分钟,两个人都有些不耐烦。坐在到达大厅里眼睁睁地送走了几波人,迟微微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
“你怎么还没到啊?我都等半个小时了。”迟微微埋怨了一句。
左右看看出来的人流,黎梓琛再三确认里面没有迟微微的身影,“我都告诉你我在外面等你了,我的车没办法停,你倒是出来啊?”
“我出去好多次了啊!”迟微微反驳道,抬头看了眼出口门上方的蓝牌子,透过那面玻璃,迟微微还是没有看到黎梓琛的踪影,“我就在八号门门口坐着呢,你没找错吧?”
八号门,黎梓琛再次抬头确认道,“没有啊,就是八号门。”
真是奇了怪了,同样的八号门,怎么可能会彼此看不到对方?
正在纳闷,迟微微突然惊醒了过来,“你是在城南机场吗?”
“城南?”黎梓琛心头一惊。
糟糕!
早上醒的时候就已经八点了,当时脑子一团浆糊,黎梓琛只想着快点赶到机场,上高架桥的时候都没注意方向是向城南还是城西。
挠了挠头,黎梓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你你,你不告诉我是城西吗?”
这么多年了,他可真是没有一点长进,撒谎的水平还是这么低劣。
刚才他惊了那么一下,迟微微就意识到他去错机场了。到现在还在狡辩,噫,真是的,说一句对不起又不会要了他的命?死要面子。
“早知道还是让爸来接我了,白等了半个小时。”迟微微有点失望。
提到迟骋彦,黎梓琛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迟微微去上学这几年,家里发生的事情不少:迟氏集团扩张,向日用品和视频大规模地进军,房地产方面越做越大,同时还连带着发展娱乐消费方面。
迟氏集团的发展速度比当年书里的剧情还要迅速。
一个人操持着这样大的企业,迟骋彦总希望黎梓琛可以成为自己的左右手,接受四五个分公司好好经营,也能长点本事。
但黎梓琛偏偏又是个血里有风、骨里有诗的人,高中毕业后,他就自己开起了一家小酒吧。
对他而言,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远要比去经营什么公司要好得多。
迟骋彦一天天地催,花样百出地让他继承家产,可黎梓琛就是块硬石头软硬不吃,被迟骋彦念叨地烦了,索性从家里搬了出来。
现在,他一听到迟骋彦的名字,眼前就会出现他捧着合同要自己去公司上班的笑脸。
“哎呀!爸忙着呢,再等我一会,马上就到了!”不等迟微微再说话,黎梓琛就急着挂断了电话。
从西到南,也就是几十公里的距离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说起来,从她出国当交换生之后,也有一年多没见了,难道她第一个想见的不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