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这几年,黎梓琛的嘴上功夫见长,小时候总被迟微微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次倒是能够占点便宜,可……迟微微也不是吃素的,当姐姐的要是治不住弟弟怎么行?
“哎呀呀,这一大早的怎么就吵架阿!”听到楼下的动静,姥姥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走,一双腿显得格外吃力。
这两天天气更冷了,姥姥的膝盖比还要酸痛,昨天晚上贴了两片伤风止痛膏硬是到后半夜才醒。
下楼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像是悬挂在枝桠上的枯叶,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似乎风稍微再大一点,她就会从上面掉下来。
松开迟微微的手,黎梓琛赶紧上去扶住姥姥,刻意捋下袖子,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叮~”
说巧不巧,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到了。
是贺琰发来的。
来的时候,因为害怕住在这里的人会看到贺琰,到时候为了讨好老爸再给他高黑状,所以就约在了别墅区外面的一处小公园。
短短几个字,瞬间就把刚才堆积的焦虑消除地干干静静。两根拇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打着,嘴角都含着浅浅的笑意。
“又是贺琰约你出去吧?这次又是去哪啊?”看她那个乐不思蜀的样子,姥姥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把手机背在身后,那句关于惊喜的话被她给咽了回去,“就是随便转转。”
“那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跑回沙发旁边拿起挎包,迟微微步履生风满是她的喜悦。
出门前,她又跑回到姥姥身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浑身上下都是恋爱时甜甜的香味,“我晚上不回来吃饭啦,姥姥再见~”
看着迟微微跑出去的背影,姥姥和黎梓琛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一个想着自家的宝贝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应该很不错的男人,一个则是想着刚才的那一场斗嘴自己输得真惨。
算起来,自家另一个宝贝也好久没有回来看看。将手搭在黎梓琛的手背上,姥姥抬头时,嘴角露出了一抹比刚才还要开心的笑。
“今天怎么想起来回家?是不是想姥姥了?”
看了地上的那两只箱子,黎梓琛慢慢地扶姥姥去客厅坐着,“我怕过两天忙起来没时间,就提前把朋友帮我买的生日礼物给您拿来。”
姥姥也注意到了空气中的那一股怪味,尤其是散落在箱子旁边还有黎梓琛袖子上的土,似乎也和平时见到的颜色有些不太一样。
“什么呀这是?”
“人参,托人从丽高国给您买来的生日礼物。”黎梓琛解释道。
丽高国靠近东北,他们的土壤最适合种植人参。
而这次黎梓琛带来的人参全都是年份超过五十年的野生人参,加起来足有二三十斤那么重。
这都是他找人从山上挖来的,用来给姥姥补身体用。
他说话的时候,姥姥一直盯着他的右手看。姥姥很了解黎梓琛,他是最怕热的了,就算是冬天,在家里都要捋起袖子,很少像现在这样把袖子放下来。
听他说了一大堆,没有一句话听进耳朵里的。摊开手,姥姥示意道:“把手伸出来,给姥姥看一下。”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姥姥的眼睛。
乖乖把手伸过去,黎梓琛轻轻地把袖子拉起来。
手腕上是前段时间和几个哥们一起纹的一条纹身,是一个十字架的图案,周围环绕着一圈荆棘,因为刚纹上去不久,还能够看到有一圈红色的血印。
而再往上,则是一条明显的血痕,一看就知道是打架留下来的。
对那片纹身,姥姥视若无睹,她早知道了黎梓琛是个叛逆的男孩子,所以身上多几块纹身都随他的便,倒是那一片血痕,看得她一阵心痛。
“又打架了不是?这次是因为什么?”站起来,姥姥一边说,一边朝正在做卫生的刘妈招招手。
“纹身的时候有几个人找事,我们就打了一架。”
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过程,黎梓琛省略了好多姥姥承受不了的内容。比如几个哥们被打进了医院,比如他的左手有些轻微骨裂,要不是今天赶着来给姥姥送礼物,他还要赶紧去医院包扎。
否则,那二三十斤的人参对他来讲根本跟一瓶水一样重。
刘妈把姥姥自制的一罐药拿来,那是几年前和一个游医学到的配方,治疗跌打损伤最有效了。
用两根棉签蘸了蘸里面的深黄色液体,来回在那两条血痕上擦拭的时候,姥姥几乎是用上了大半的力气。
全程,姥姥都没有一句埋怨,和每一次替他疗伤一样,她都是绷着脸一言不发,直到最后才会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她心疼自己的孙子,又拿他没有办法,知道他一定不会听自己的话,所以省得啰嗦招他心烦。
“姥姥,其实也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把袖子放下去,黎梓琛安慰她道。
睁了睁眼睛,这才刚睡醒没多久,姥姥就又觉得有些累了。
“跟姥姥上楼一趟,姥姥有点东西给你。”
“不了吧,我还有点事,得去酒吧一趟。”
黎梓琛猜到了,姥姥这段时间一定是攒了不少东西给自己。上次来给了一条围巾和做好的桂花糖,上上次是几条毛线袜子和姥姥从后院取出来的两坛桃花酒,这次又不知道姥姥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
“快上来。”姥姥的语气不容拒绝。
跟在姥姥后面,黎梓琛一直在念着希望这次姥姥不要给自己太重的东西,否则左手根本没办法拿啊。
姥姥的房间,这么多年都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姥姥从里面拿出了一只薄薄的牛皮文件袋。神秘兮兮地转开那一环线圈,里面是两个红本子。
“来,拿着。”递到黎梓琛面前,姥姥眉开眼笑道。
那是两册房产证,崭新的封面一看就是刚买没有多久,打开的时候还能够闻到里面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油墨味。
一处三环内的商铺,一处就在商铺上面是一套二百多平的房子,上面全都写着黎梓琛的名字。
“姥姥,你这是,这是干嘛啊?!”黎梓琛有些被吓到了,赶紧把房产证给推了回去。
姥姥这几年攒的钱不少,一半的钱存在银行里给了自己的外孙女迟微微,另外一半就买下了这两套房,留着给自己的孙子黎梓琛。
在她眼里,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对谁都是一样的好。
态度强硬地把房产证又塞到黎梓琛怀里,姥姥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你姐现在一谈恋爱,说不定没两年就要出嫁了。姥姥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总要给你也准备点东西。”
“酒吧能开多少年啊?你要真想当老板就把商铺租出去吧,或者自己用,起码还算是稳定,每个月都有钱花。房子啊,可以等你结婚的当婚房用,也不用租房子住了。”
姥姥对迟微微和黎梓琛都各有打算,知道他们对迟骋彦的公司都没有兴趣,所以都想到了为他们准备后路。
拿着房产证,黎梓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姥姥开口,分明过两天就是姥姥的生日,却麻烦她给自己准备未来的婚房……
揉了揉眼睛,姥姥又回到了床边,拿起旁边织了一半的围巾,又从脖子上拿起了那一副老花镜。
“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忙吧,趁着还能动弹,再多给你们织几条冬天戴的围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黎梓琛:想娶我姐,你有房吗?
贺琰:没有,我们家没有买房子。
黎梓琛:积蓄总要有点吧?
贺琰:也没。
黎梓琛:那你凭什么娶我姐?
贺琰:因为米国送了我们家一处庄园,每年我们的花费国家全包。这样可以吗?
第99章
姥姥生日那天,迟骋彦失踪了。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开始给他打电话、发微信,可都没有一条回音,后来迟微微又给干爹打电话,哪知道言振国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一时间,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迟总,说,说他去一趟中东,让你们不要担心他。”
早上七点半,正在睡梦中的迟微微就接到了迟骋彦助理的电话。
“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昨天晚上后半夜才睡的她,现在脑子已经搅成一团浆糊了,在听到迟骋彦没事的时候,还是瞬间变得清醒。
“什么?去中东了?”迟微微不可思议地问道,揉了揉一头凌乱的长发,她那一根敏感的神经一下子崩紧了一下,“等等,他去中东为什么不联系我们,而是告诉你?”
电话那头,开着扬声器的手机隔着四五米远都能够听到她的说话声。茶几旁边,迟骋彦正着急忙慌地给姥姥的礼物系一个蝴蝶结。
听到女儿的怀疑,迟骋彦再次朝小助理丢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
小助理惊地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张嘴,舌头就开始打结:“他他他,他让我给我传资料来着,说等忙完就给你回电话。”
这简直太考验他的演技了,真不知道自己是找谁惹谁了,一大早就要承受两头的压力。
听到迟骋彦今天不回来,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可以说有高兴,也可以说很生气。
高兴是因为迟骋彦要是不回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贺琰准备的惊喜带来;生气是因为姥姥的生日少了他,终究不能算是整整齐齐的一家。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迟微微的意识愈发清醒。
不管了,既然老爸赶不回来就算了。再过两个小时那些客人就来了,得赶紧起床准备才好。
从床上跳下来,迟微微一溜小跑地从桌子上抱起那一只白盒子,里面是前两天和贺琰一起挑选的礼服,在房间里放了两天,到现在还能够闻到那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想到这件礼服和贺琰要穿的那一件西装搭配,她的心里就一阵激动。
今天,一定会是最美妙的一天~
——
以往姥姥的生日都会定在市里最豪华的酒店,或者会租下最昂贵的草坪举办宴会。每每都会邀请不少迟骋彦生意圈里的朋友,而姥姥的朋友,几乎一张桌子都坐不满。
姥姥的朋友都在乡里,年龄都大了,有些甚至都已经坐上了轮椅。
进城一趟麻烦,好几次迟骋彦都主动提出报销路费,想请他们过来,几乎都委婉地拒绝。次数多了,姥姥也觉得累得很,索性把自己的生日当成迟骋彦的交际酒会。
“咱们这是去哪啊?”看着车外的景色,鳞次栉比的高楼越来越少,马路上的车也不像市中心那样拥堵。
这好像不是去酒店的路,应该是在向城外的方向开。
不知道车子要开向哪里,不过,从姥姥的眼神中却能看到一些闪烁的期待、惊喜。因为这条路,是回乡里的必经之路。
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贺琰看了眼后排的姥姥,“您好久都没有见过那些老朋友了,微微想着左右不过是吃饭,跟您的老朋友一起吃,总要比在酒店吃得开心,所以安排了回乡里给您庆祝生日。”
手搭在迟微微的手背上,姥姥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迟微微:???
这分明是贺琰想出来的主意,怎么全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了?包括他安排的宴席、表演还有其他属于乡里的回忆,这全都是贺琰提出来并且一项一项安排的。
可他一开口,就把所有的功劳推给了自己。
睁大了眼睛看着后视镜里的贺琰,他只是浅浅的笑着,目光中的那一些安抚让她无法开口替他表功。
眼神在迟微微和贺琰之间打转,姥姥对他们之间的那些事了然于心。
今天还是姥姥头一次见到贺琰,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不仅对自己很有礼貌,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外孙女的关心。
唔,这样的小伙子,确实不错。想到这,姥姥就更加支持他们两人恋爱。
当了大半辈子的乡下人,即使搬进了市中心的别墅,住着有人伺候的生活,姥姥却依旧对乡间的那些小爱好情有独钟。
离开的城市的喧嚣,才刚驶进乡里,姥姥就从窗外的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人间烟火香。
“呀!你看,是套圈的!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一直想套一只仓鼠回来养?”
“还有那个打气球的,你也最喜欢去玩。”
……
贺琰用了两天的时间将散布在城乡之间的集会聚集起来,在那条乡间土路上摆了上百个摊位,吸引了不少乡镇里的居民前来看热闹。
集会,是属于姥姥的回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赶过集了。
但,记忆里她在集会上架摊卖小吃的过去,还有陪外孙女一起看戏的那些中午,姥姥都不会忘。
过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还是像当年一样。破旧的木质摊位,铺上一块简单的旧布,把售卖的小商品全都摆上去,依稀还能够看到划出摊位的那一条线。
在人群中,缓慢行驶的车子可以让姥姥尽情地欣赏两边的摊位。靠近车窗,姥姥激动地就像是个对外面充满好奇的小孩子,笑呵呵的嘴都没有合拢过。
“哎呦!我的老姐姐啊!”
看到车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正在挑布料的一个老大妈激动地朝车子的方向挪了挪。
那是姥姥之前的牌友,算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司机缓慢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原地,隔着车门两个人的手颤颤巍巍地握在一起。
姥姥:“好久没见,你怎么瘦了?”
“我那个重孙子啊,不省心,可不得折腾呀。”把塑料袋挂在手脖子上,老大妈打量着姥姥坐着的这辆车,“听说今天有老太太要过生日,我一猜就是你。哈哈,你那个女婿转性了?肯让你回来了?”
提到这,姥姥下意识地瞥了眼坐在前面的贺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不是女婿,是我外孙女的……一个朋友安排的。”姥姥倒不急着点破,只是笑吟吟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