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启夫微安
时间:2018-11-24 09:59:23

    这些个被下头人捧的侍女,架子端得比正经主子还高。然而周家护卫却不吃她们这套,脚不仅半步不移,甚至胆大者直接一刀看下去。
    车椽子上坐的谢家车夫,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丫鬟们见状啊地一声尖叫,纷纷腿软。
    周家护卫直接亲自驾马车。马车到了谢思思跟前幽幽停下,面无表情地请她立即上车。
    谢思思还想好好将郭六这一身清白当众撕下来,踩得稀巴烂,好叫她让周博雅打心底地厌弃了她。如今看这状况,不紧所想半点没实现,她还被人当恶人扣了。
    谢思思这脾气,当即就暴了!
    然而她在发怒也无用,公子亲自下令,周家护卫自是半分面子不给。态度十分强硬,看也不看谢思思。
    谢思思这一番端着谢家嫡女周家曾经少夫人身份的做派,愣是被无动于衷的周家护卫们气得胸脯一抖一抖的。谢思思见状不忿,还要再闹,护卫便当场拔了刀。
    锋利的刀锋一闪,马车的车椽子便被削断了一截。
    谢思思被他这武力恫吓吓得当即一声尖叫,忙不迭地躲到了丫鬟身后。丫鬟猝不及防被推出来,脑子都是蒙的。且不说然这吓傻的丫鬟闭目了良久,没断手断脚,耳边确实传来嗤笑之声。
    谢思思反应过来被耍了,恼羞成怒。
    可也知周家护卫不给脸,不敢再拿乔撒泼,咬着唇不甘不愿地上马车。
    ……反了天了!周家居然敢这么对她?!等她禀告了姑母,看谁还敢欺辱于她!等着瞧吧!
    两辈子就没受过这种侮辱的谢思思,越想越丢脸,上了马车便将车厢里的物件儿砸了出来。
    她一双美目不禁瞪大,呼呼地喘着气。没人哄,又委屈地掉泪。等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睛,她死死锁定了一马当先走最前的周府马车,她哭骂道:“周博雅——你混蛋!”
    周博雅的马车不曾理会,匆匆擦着谢家的马车,绕过金氏横陈在路中央的马车,从小路绕了出去。
    大公主的马车也动了,车夫放下了踏脚,桂嬷嬷扶着冷眼看着一切的大公主回了马车。清风见在场的主子们全上了马车,公子吩咐的婆子也绑了,最后才回看向一声不吭跟在最后头的金氏。金氏不用他呵斥,一声不吭上了马车。
    不远处,大公主掀了车帘子,冷冷的目光在谢府的马车上盘桓了许久,才一声冷哼地放下了车帘:“走吧!”
    清风遥遥地行了礼,木着脸便翻身上马:“是。”
    拍马屁股,清风一马当先,去追前头周博雅的马车:“带走!”
    方才还集聚一堂的破庙门前,一辆一辆马车前后鱼贯而出。谢思思回首看了眼沾了血迹的破庙台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自己急匆匆给郭氏定罪,不仅有落井下石之嫌,却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周博雅命人将她带走,怕是怀疑是她害了郭满。
    念及此,她心中不由的一阵惊慌。
    谢思思素来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时颇有些手足无措。这是她两辈子头一回这样害人,不由地匆匆低头拿眼睛去瞥身边的几个丫鬟。近来她特别依靠这四个丫鬟,她掳走郭满,还是她们给找得可靠之人。
    然而四个丫头此时全低着头,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谢思思不由得更慌,这些狗奴才这如丧考妣的模样,是出不了计谋帮她?想到这般,她更慌了。越慌越乱,心中又不恼怒了起来。
    然而再恼怒再蠢也知这时候不能兴师问罪,若是闹出动静,岂不是叫外头的人都知道郭六出事是她一手策划?狠狠瞪了一圈,她才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憋着火气,谢思思坐了小会儿,忙又掀了车帘看着围在马车四周。
    周家护卫俨然是拿她当罪犯,紧紧将马车围了起来。
    因着心中有鬼,谢思思觉得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仿佛看毒妇。虽说早知自己在周博雅心中并非一个完全心思纯良之人,但谢思思自问自己并不恶毒,她不过是求个公平而已。她受过的苦,叫郭六也受一遍罢了。若因此叫周博雅因此觉得她恶毒,那岂不是荒唐?谢思思越想,越觉得心口好似被挖了一块般疼起来。
    自她重生之后,谢思思便发誓,再不会向周家人示弱,更不会向周博雅示弱。可一旦想到至此真与周家断了干系,她终究没忍住红了眼睛。
    “周博雅你不能这样对我!”谢思思的眼泪尤其的多,今日止也止不住,“周博雅,你叫他们立刻滚开!”
    “……你是在怀疑我吗?我告诉你,我没做过!不是我!”
    “是不是你,我自有论断。”
    周公子的人素来雷厉风行,周家彻查的能力更是旁人家所不能及。
    石岚在城中转了一圈回来,愣是将之前掳郭满的黑衣人绑了回来。三人一起上,他应接不暇。然而分开了三人逐个击破,石岚便游刃有余多了。
    说来这三个人,全是天香楼的门客。
    这个天香楼,其实是黑市上一个与风满楼势力相比肩的赏金猎人组织。明码标价,由众多亡命之徒聚拢挂牌而成。杀人越货,绑架勒索,只要给足了银两,他们什么都愿意做。虽说与风满楼经营模式相似,但手段却十分下作,名声奇臭。
    而另外三个被周公子砍断了双腿的三个婆子,血止住了。因剧痛而昏迷,是被周家人掐着下巴硬生生被药给灌醒的。不必用刑,三人已经被周公子杀人的模样吓破了胆。此时再不敢隐瞒,哆哆嗦嗦便全部交代了。
    等周公子将一沓证据摔在谢思思跟前,谢思思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诅咒咒骂声消音。
    她张了张嘴,脸刷地就惨白一片。
    “你,你……”谢思思看着一堆签字画押的证词,眼睛又飘向了被反手剪绑跪在地上的自己的贴身丫鬟,连狡辩都没法狡辩。两辈子第一次下毒手,这么快就被揭穿,她始料未及。
    “博雅,不是我,真不是我……”
    周博雅身上的衣物还未换,血腥气很重。不过伤口叫人重新包扎过,奈何流血太多,唇上的血色全部褪尽。此时若非意志力惊人,他怕是早就倒下去。
    “清风,去谢家走一趟,将谢国公国公夫人谢老太君请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谢思思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怒极:“周博雅!”
    “你这么做,我往后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只觉得心碎,哭了出来,“你跟她之间是不对的!你是我的夫君啊,你怎么能帮着她不帮我?她一个活不过十六岁的短命鬼,早该死去的人却强占了我的夫君!周博雅你为护她这么对我,你不觉得亏心吗!”
    周公子眉头蹙了起来,转过身,脸色十分难看。
    “什么叫短命鬼?”周博雅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冷冷警告道,“谢思思,请注意口德。”
    “本来就是!她重病缠身,去年就该死了!”
    谢思思气急了脑子糊成一团,狠狠瞪着发怒的周博雅,口不择言道,“况且,就算她侥幸没死,她的夫君也不该是你!她的夫君是沐长风,才不是你!”
    周公子身子一僵,怒了:“你住口!”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过一个三品侍郎的女儿, 还是郭家那外室养出来的病秧子。谢思思打心里没把郭满看眼里。在她看来, 自己天之骄女,背后又皇后太子两座靠山,她若想这郭氏,害了便害了,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谢思思是如何也没料到, 周博雅会为了郭满对她发难。
    谢思思不相信,看着多了活人气息的周博雅, 越来越觉得这世界变得荒谬。素来冷眼旁观众生相的周博雅周公子竟为了那么个女人如此失态!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 他真得怒了,双目血红。
    谢思思甚至觉得, 他这样的眼神,随时都能扑上来扭断她的脖子。
    摸了摸脖子,谢思思终于后知后觉知道怕了。身边的下人被周家人关到别处去,此时这个屋子就只剩她一个人在。谢思思惴惴不安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这院子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怕是很偏。
    意识到这点, 谢思思发现看守她的人全是周家没见过的人, 顿时心里就一咯噔。她孤立无援。
    显然, 她这次是触到周博雅的底线。
    周博雅只道谢思思蠢笨, 行事毫无章法,却认定了她再如何作也翻不出大风浪。谁知终日大雁的也有被雁啄了眼的一天, 一时大意叫郭满遭遇如此惨烈之事。周博雅袖笼中的手微微颤着, 寻常最不愿与人多费口舌的人, 此时满目阴沉。
    什么叫满满原本的相公是长风?长风与满满根本毫无交集!
    “谢思思,你若想发疯,大可去谢家去闹!”
    猝不及防被脖子被勒住,谢思思揪住领口喘不过气来:“你……不信?”
    她凝视着周博雅,他清淡的脸此时已敷了一层冰。往日就算不耐烦也清浅平静的双眸,此时看她满是憎恶,那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谢思思凝视着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也弦断了。
    这辈子她最不愿被憎恶的人,必然就是两辈子求而不得的周博雅。重来一世,她做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苦,不仅没改变,竟然落了个被周博雅憎恶的结果?她忽然什么都不想顾了,连重生一世的秘密都不想隐藏。
    “我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
    谢思思整个人崩溃了,放声大哭:“上辈子的郭六十五岁赏花宴结识了沐长风,及笄之后嫁入沐家。重病缠身,根本瘦得不见人形,那怕沐长风用金玉吊着,她也没能熬过十七!这是她的命,这才是注定的命运!”
    周博雅双目一缩,挥袖,啪地一声带上门扉。
    “胡说八道!”周博雅捏了捏眉心,眼前渐渐发沉。
    “我没有!”谢思思于是张口又说起了前世,到豆子一般,恍若陷入了魔障。
    周博雅不想听,只觉得都是废话。什么前世今生?死了就死了,得了就得了,哪有那么多命中注定:“……你给我闭嘴!”
    “闭嘴?我为何要闭嘴!”
    谢思思两辈子积郁在心的悲愤这一刻全涌上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若非是我,她一个病秧子根本嫁不到周家来!京城贵女死绝了也轮不上她!”
    失血过多,又大怒伤身,周博雅面色渐渐泛青了。此时他头颅中仿佛有千万只蝇虫在嗡嗡鸣叫,吵得他头疼欲裂,站立不稳:“她是由我亲自登门迎娶进府,喝了交杯酒,自然是我周博雅的妻子……”
    谢思思却不管,反复地说。
    周博雅恍然又想起瞎眼和尚,甩了甩头,手下不禁松了力气。谢思思骤然泄力摔跪在地,周博雅却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伸手去门扉。然而尚未触碰,人差点摔在地。同样的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再荒谬也叫人心神不安。
    谢思思一见他装聋作哑要走,顿时恶向胆边生。
    她冲上来,抓住周博雅的袖子,疯魔般把上辈子郭六与沐长风的传言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亲眼所见的,未曾亲眼见的,她颠三倒四地说。只见周博雅脸色越来越青,腹部刚包扎的伤口也渗出血来,仓促地丢下一句‘看好了人,等谢家人上门’便踉跄而去。
    “周博雅你站住!”
    周博雅走得飞快,脚步未曾停一下。
    “周博雅——”
    眼看着人走远,谢思思没忍住脾气,将这屋里的东西全砸了。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哭声。门外看守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偷偷回头看了眼屋里。面上一闪而过的了然,看来这府上的天儿变了。
    谢家人在接到消息之时,当真一个头两个大。
    哪怕是宠女如命的国公夫人王氏,听说谢思思这次的所作所为,都没绷住当场砸了手里价值千金的玉观音。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周家,一次比一次更离谱。他们谢家就是有皇后太子撑腰,这回怕是也不好收场。
    王氏这才懊悔起来,早知思思如此能惹事,她就该好好教!
    知道自己没法做主,王氏也顾不上谢思思被周家扣留,会不会遭受虐待。丢下手头的事便吩咐人立即备马,她要进宫。
    这个思思啊……小打小闹叫郭氏吃点亏就得了,怎么偏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王氏着心口啊,疼得绞痛。捧着心口,她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若非身为当家主母,谢思思的亲娘,她退无可退,王氏真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今儿这事儿,别说国公爷,谢老太君的面子都不好使。谢家若想收场,必须得求助谢皇后。
    赶得急,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撞没撞到人不说,另一边,同样气吐血的谢国公连忙奔了谢老太君的院子,携了老母亲先行去周家。
    谢家这边一通兵荒马乱,就说周家,周博雅出了南五院便脚下一晃,倒在了地上。
    周博雅这一倒,整个周家都震动了。
    原本郭满出事就惊动了周太傅,他放下手头的事儿,亲自回了府来。脾气素来刚硬的大公主怒极了,二话不说,一纸诉状告到了惠明帝的跟前。
    且不提王氏匆匆进宫只闯了空门,不明所以的谢皇后被池鱼之殃,更是被惠明帝传唤到御书房,当着大公主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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