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她懂事!”
淑妃也是心烦,她的这个女儿,性子也不知像了谁,见着好看的男子便挪不动腿,见天儿地追在人屁股后头跑,把女儿家的矜持都丢到天边去。
“一会儿四公主来了,叫她进来,本宫有事吩咐她。”淑妃压了压唇角,总觉得近来胃口不佳,时常有些反胃。
正准备起身,她手在小腹摸了摸,忽而问起了一旁随侍的宫人,“本宫的葵水是不是该来了?”
宫人忙抬胳膊搀扶了她,听她提及,眼蹭地就是一亮。她连忙凑过来,隐晦地压低了嗓子:“娘娘,早过了五日了。”
淑妃闻言一惊,接着面上闪过狂喜:“当真?你可曾记错?”
那宫人面上的喜色更浓,点头十分肯定。
淑妃这一颗心倏地飞上了天。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儿,大喜,当真大喜事。到底怀过身子,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些感觉。不过这也才五日而已,且等等,再等个几日若葵水还不来,届时传太医确定了不迟。
因着有这个感觉,淑妃今儿一早上都心情舒泰。便是见了自己那糟心的女儿,她也是和颜悦色的。
四公主简直受宠若惊,她母妃难得给她好脸看。
“今儿你可得给本宫好好儿的表现!”淑妃娇媚的眼睛挑得老高,眼里的严厉掩饰不住,“谢氏那贱人今日特意将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子都弄了来,就为了给她那女儿择一门好亲。你可不像你那三姐姐,你往日胡闹是本宫替你擦了屁股。瞒得紧,她们亲眼没见过你那蠢样儿,叫你还有个公主体面在。今儿世家贵妇都在,你若是闹了笑话叫她们瞧了去,往后的驸马挑不到好的,本宫可不管你!”
四公主老老实实地点了头,表示今日绝对不会闹事。
淑妃眼觊着她,上下一扫她的打扮穿着,顿生嫌弃:“瞧你脸上上得那是什么东西!品月,给四公主重新梳妆,换身端庄的!”
四公主低眉顺眼地站在下首,淑妃说什么都不回嘴。心里知道自己不讨母妃欢心,她特别乖觉,从不敢在淑妃面前撒脾气。虽说她私心里十分喜欢自己这个桃面妆容,但被淑妃利眼一扫,立即将辩驳咽下肚子,不敢有任何异议地任由宫人引走。
引到偏殿,替她拆了发髻,净了面,重新梳妆。
……
御花园里,辰时一过,烈日当空,便开始热了起来。
元氏与方氏携手边走边小声的叙话。现下离开宴还早,两人便商量着去储秀宫走一趟。两人都是朝中重臣的内眷,宫里伺候的人最是有眼色不过的,自然小心地伺候着两人。此时听元氏的提议,半点不敢为难,立即挂了笑脸在前头引路。
储秀宫离御花园其实不远,秀女们平日里得了闲都会来园子里头转转。不到一炷香,便到了储秀宫门前。
门前两个小太监靠着柱子打盹,一听见脚步声,立即惊醒,麻溜地爬起来。
引路的宫人上前与小太监说明了来意,那小太监一瞥衣着华贵的元氏方氏,虽然认不得人,却一眼认出元氏身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冠冕礼服。一品诰命,与淑妃娘娘可是一个品级的。便是方氏,身上也是三品诰命夫人礼服。小太监顿时心神一凛,客气地冲两人道:“夫人且随奴婢来,奴婢这就去禀告玉兰姑姑。”
玉兰姑姑说储秀宫的掌事嬷嬷,管束着储秀宫秀女,教导规矩的。
元氏点了点头:“麻烦了。”
两人刚走进庭院,听到消息的玉兰姑姑便立即赶来。听说两人是来看女儿的,立即吩咐宫人下去安排。
沐长雪在西厢,娴姐儿在南厢,不在一块儿。方氏于是先与元氏分开,随小太监去了南厢,元氏则去了西厢。
娴姐儿如今,已然猜到了方氏的来意。不用她张口,她便先行开口说了:“娘不必觉得难受,祖母一个月前便将实情告知女儿了。”
方氏见她这般平静,面上有些不安。
娴姐儿却是笑了,她问了方氏:“娘,长风哥哥可是上个月南下南疆了?”
元氏来时还在路上与她抱怨,说沐长风那小子不听话,不让他南下他非不听,那南疆是什么地方?他一个人说走就走,叫她这颗当娘的心都操碎了。方氏此时面对女儿,却是抿着嘴,一副答不上来的模样。
说到底,她还是不想周钰娴心里难过。
“娘不必觉得为难,有话便直说。”也不知大公主到底与娴姐儿说了什么,娴姐儿这会儿竟然不犟了。眉眼淡淡的,反倒平静得很。
方氏眉头都拧成一团,“娴姐儿,你自个儿心里如何打算?”
她如何打算?娴姐儿自己也不清楚。她长到这么大,其实除了在沐长风身上有些执拗之外,其实对什么都很随意。
娴姐儿其实是个欲.望很低的姑娘。
“祖母为了女儿的事,亲自去找过长风哥哥。但是长风哥哥拒绝了。”默了默,娴姐儿忽然道,“长风哥哥他,原来真的不喜女儿啊……”
母女两对面坐着,方氏忍不住叹息,娴姐儿兀自陷入了沉默。
“……罢了,好在耶律皇子为人不错。”
先前还嫌她执拗,这会儿方氏又忍不住心疼她了。到底见不得女儿太低迷,方氏忍不住道,“娘见了人,十分明快俊郎的一个公子哥儿,品貌,诚意俱是个好的。”
娴姐儿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她娘什么意思。
“耶律皇子特地提前进京,”拍了拍娴姐儿的手,方氏现在想起耶律鸿,便有些缘分这东西说不准,“他这个月来过咱们府上四五回了,次次都携了重礼。倒不是说娘在乎那些东西,咱们家这情况,看的就是一个诚意。他堂堂皇子之尊亲自三天两头跑周家,不管对谁,都十分客气。光这份诚意,娘是看在眼里的。”
方氏话说完,娴姐儿还是一脸茫然,没想起这个人。
方氏见状,便又把耶律鸿说的那番话拿出来。娴姐儿听完蹙眉想了想,而后真想起了个人。她幼年起便记性很好,此时依稀还记得那人什么样,不过印象中,那就是个瘦瘦弱弱的小竹竿。
人弱还不算,还特别好哄。
娴姐儿于是有些一言难尽:“娘原来你说的是他啊……”
“怎么?想起来了?”
周钰娴点了点头,十分不客气道:“那小子就是个蠢货。”
方氏:“……”
她女儿嘴巴能不能别淬毒?
通了个气,见周钰娴没明显排斥,方氏心里头这口气可算平了。等周钰娴送她出来,元氏正巧也由着沐长雪送出来。两人碰了头,也没在储秀宫多待,立即回了御花园。
也是赶巧,正巧遇上四公主扶着淑妃从甬道那头慢悠悠地出来。
四公主扭头一看方氏,心里十分可惜。
唉吖,天底下最最最好看的男人周博雅,居然娶妻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日头越来越烈, 御花园里草木旺盛,吱吱个不停的蝉鸣声闹得人心浮气躁。宫人们架着梯子满院子地捉蝉虫, 奈何捕了蝉也缓解不了入夏之后的炎热。夫人们进宫参宴, 里三层外三层的正装打扮, 地上的暑气一袭上身, 连最是不畏热的方氏也有些受不住。
天气炎热, 女客这边全部挪去莲花池右侧的桃林。
这般离的男宾区更近, 抬了头便能看清凉亭中公子们的谈笑风生。整日缩在深闺,世家大族的贵女们可没机会见到外男。此时一见就是一群俊秀公子,哪能心中不雀跃。且此次河洛公主生辰宴,说是为公主庆贺生辰,实则就是选驸马。堂堂正宫嫡公主的驸马,哪怕是人选,也个个家世, 样貌, 才华在京城顶尖儿。
姑娘们不禁心中羞涩。河洛公主就一个人, 这驸马自然只有一位。等公主挑完了, 剩下的公子自行婚配……心里这般想, 姑娘们便忍不住抬眼望向那头。
她们生出了小心思各家贵夫人都看在眼里,且乐见其成。今日带特地带了自家未出阁的姑娘出来, 可不就是打得这个主意?
若真有合适的, 定下一桩亲也不失一桩美事。
在座之人心思各异, 方氏与元氏则十分坦然。周钰娴与沐长雪两人如今身陷储秀宫, 这选秀结束还得两个月, 届时自家女儿的归属是何方都尚不明朗。谁还有心思去思索那些个有的没的,今儿这谢皇后不管做什么,都与她俩没干系。
两人老神在在地饮茶,皇后吃的特贡茶,可不是一般的好茶。
连着吃了两盏下去,一股子特别的清香从口中化开。似乎带着下火的效用,呼了口气,就叫两人的心一下子静下来。有小太监搬来冰釜,丝丝缕缕的凉气往身上钻。身上那一股汗下去,心中郁躁的火气便被慢慢抚平。
“改日叫侄媳妇也去我府上坐坐,”元氏今日听方氏提起郭满,话里话外那是掩不住的满意与喜欢,心里便有些好奇,“博雅那小子也真是!回回来我府上,就独来独往一个人。见着了我,也没提带媳妇儿给我这个伯母瞧瞧。”
两家关系亲,元氏又是个直爽性子。听她埋怨周博雅,方氏知道她,自然不以为意。
提起郭满,方氏便想着此次娴姐儿这事儿也是郭满给她解的忧,忍不住笑道,“是满满身子骨弱了,这些日子还在调养,怕去了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人就是见外!”
元氏嗔了她一眼,转头又叹气:“得了空带侄媳妇儿去我府上坐坐。老沐人在北疆,不到年关回不来,长风这死小子一声不响地跑去南疆,如今长雪那莽丫头进了宫,就我一个人守着府邸,也怪寂寞的。”
确实是难为人,方氏忍不住抓了元氏的手拍了拍。
两人贴在一处说话,没说一会儿,河洛公主扶着谢皇后一起到了。
皇后人一到,嗡嗡的场面立即就是一静,立即起身。她今儿是一身的明黄便服,发饰也较为轻便。说来,谢皇后本身是个十分艳丽的长相。桃花眼斜飞,鼻梁高挺,嘴角下沉,这般面相难免会显得为人强势,不好相与。
谢皇后自然很清楚自身不足,素来在穿着上十分讲究。
怕颜色太艳会显得轻浮,她从不穿正红明黄以外的衣裳。平日里打扮小心,却不会故意压低美貌,而是格外偏爱凤凰,尤其高贵的九尾凤凰。哪怕身上这件是便服,裙摆上也还是绣上一只象征她正宫绝对地位的九尾凤。
谢皇后回头,缓缓一扫视在座之人,收回视线的同时人慢慢走上上首落座。
在座的夫人们下了座位,按照品级站好,齐齐行礼。
谢皇后虚虚抬手,示意大家免礼。
夫人们抬了头,她的视线还在下首转,重点在元氏。在座除了到场的赵氏宗室,就六部尚书夫人与元氏身份最高。靠近谢皇后手下有两个席位,按理说这几个人谁坐都行,元氏本没有凑热闹的意思,便与方氏凑做一对。谢皇后手下那两个位子,自然被人坐了。
她摆了摆手,特意命内侍在右手边加了座,请元氏落座。
元氏不愿过去凑热闹,张口便直接拒绝。
她沐家已经是赵氏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元氏知道自己再谨小慎微也降不了惠明帝的猜忌心,索性行事肆无忌惮。她这般一横行,反倒叫惠明帝心中舒坦了许多。沐家再是昌盛又如何?娶了个不懂事儿的蛮婆娘,迟早败落。
元氏张口拒绝,谢皇后又不能勉强她接受自己赐予的殊荣。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多少被落了些面子,心中有些不愉。
元氏却半点不带怕的,她自来就是这般横行的,旁人能奈她何?
赵馨容的目光也落在元氏身上,免不了十分遗憾。若是可以,她最属意的驸马人选当是镇北将军府嫡长公子沐长风。一方面为了阿兄,另一方面,也是她敬佩沐家。祖上四代能人辈出,皆是威名赫赫的一代武将,这是如何优秀的家族。况且镇北将军府如今在大召的威望,不比惠明帝的褒贬不一,确确实实会名留青史的赫赫威名。她若真成了沐家妇,少不得也要沾了沐家男人的荣光。
心中遗憾,赵馨容免不了多看了元氏几眼。
元氏正在附耳与方氏说话,敏锐地察觉到身上的目光。
她刷地转过头去,便对上赵馨容一双来不及收回的眼睛。赵馨容反应极其灵敏,在被抓的瞬间眼中的探究便转变成女孩儿的好奇。见元氏还在看她,她不慌不忙,微微勾了嘴角冲元氏浅浅一笑。
河洛公主当真不像谢皇后,生得一幅极温婉的长相,十分令人好感。
元氏自己泼辣,女儿又养了个莽撞的性子,私心里其实极喜爱温婉听话的姑娘。此时见了赵馨容,再联想到此次生辰宴的目的,不禁心生遗憾。讲实话,若这位的身份不是当朝公主,配给她家长风是不错的。
念头只那么一闪,元氏便收回了视线,垂眸去看手中的茶盏。
夫人们一一落座,凉亭那头的男宾相携过来给皇后见礼。在座人多,四面八方都是眼睛,自然不存在什么瓜田李下,行礼自然不必太过拘泥。公子们上前,大大方方上前给皇后公主行了礼,再奉上各自的生辰贺礼。
谢皇后的视线一个一个的落下抬起,在打量前来的公子哥儿。
不得不说,特意筛选过就是不同,进来行礼的公子,一个歪瓜裂枣都没有。有英姿飒爽的,有温文尔雅的,更有活泼明朗的,各色各样的都有。
这一群大小伙站在中间,别说谢皇后挑花眼,就是一旁其他夫人也看花了眼。歪坐的姑娘们面红耳赤,眼睛却在众多俊秀公子之间转个不停。这个也好,那个也俊,真是恨不得自己就是河洛公主,能教这些公子送上来供她们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