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乏了(穿书)——姑苏山人
时间:2018-11-29 09:56:04

  光熙帝煞有其事的和她卖关子:“待你明年生辰的时候,届时再将钥匙给你。”
  她这个皇帝老子确实从不按常理出牌,有这么送贺礼的么?
  在江窈的猜测下,十有八九里面是套着无数个琵琶锁的木匣,就像套娃一样,所以她没多久便将这事抛之脑后。
  而郑太后和许皇后面面相觑,心下顿时了然。
  月上枝头,庭院里像铺了一层霜,鸦鹊的聒噪声也逐渐消停下来。
  公主府可谓是门庭若市,这才正式开席,正殿外的庭院里大摆流水席,文武百官朝野上下都收到烫金请帖,半壁江山都来参加她的生辰宴。
  孟老太君和袁氏破天荒的一前一后进来,二人对着江窈说完吉祥话后,皆是皮笑肉不笑,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抢台词似的。
  饶是江窈这个科班出身的都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广阳郡主前两日受了风寒,受不得风,不便会客,更别提舟车劳顿赶来公主府。
  郑太后攒起眉头,她没记错的话,侯府的地界离这儿不过两条街,舟车劳顿的说法自然不攻自破。
  碍着江窈在场,郑太后也不好发作,只让她们二老各自入座。
  “谢太后娘娘恩典,”孟老太君谢恩后,示意身后捧着礼盒的仆从上前,“这是莞姨娘托老身捎过来的贺礼,说是务必要交到公主手里。”
  郑太后点头:“定国侯府费心了。”
  袁氏终于插不上话,在她看来,孟老太君的做法无非就是在打她的脸,提醒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口口声声的莞姨娘,生怕旁人不知晓广阳郡主如今的处境。
  袁氏当然不肯落下风,咬重郡主二字开口道:“既是郡主的一番美意,不如由我亲手交给殿下。”
  她拿过仆从手中的礼盒,看似低眉顺眼的走到江窈跟前,面前粉雕玉琢的建章公主依旧一派懵懂,眉蹙若羽,略施粉黛,她今儿梳得回心髻,露出一段玉颈,髻上束着金枝垂露的扇翎,惊鸿华茂,玉石凌凌,薄纱的珍珠蝶贝嵌在鬓间。
  袁氏一下子更是气得牙痒痒,所谓的建章公主,不过是阴差阳错投胎托生在帝王家的正统血脉里,空有一副好皮囊,凭江窈这样的性子,若是没有建章公主这个身份,如今还不知道过得是个什么寄人篱下的日子。
  江窈后知后觉的站起身,袁氏咬牙切齿的表情被她映入眼底。
  不过是一个收手的功夫,袁氏的衣摆划倒桌案上的酒樽,温酒很快就淌出一团酒渍,印在江窈的裙裾上,原本艳羡的织花刺绣图被印染成暗色,好像被镀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埃。
  袁氏刚准备给她低三下四的赔不是,孟老太君将她猛地攥过来,袁氏不由得踉跄两步。
  眼看着袁氏和孟老太君又要在唇舌上大战三百回合,光熙帝的脸色一沉,越来越难看,郑太后连忙摆手道:“行了,你们都自行去入座吧。”
  江窈喏动着唇,到底没开口。
  说起来,这已经是袁氏第二次和她的酒杯过不去。
  俗话说事不过三,只是她实在想不通,袁氏和孟老太君争锋相对,说句话都恨不得夹枪带棒,每次受到牵连的都会是她。
  连枝矮身拿着绢帕替她擦拭,江窈朝上首欠了欠身:“容我回去更衣。”
  郑太后朝她点头,倒是许皇后欲言又止。
  从正殿出来,走在冗长的廊道上,江窈刚折过弯,迎面便碰到赵嬷嬷。
  “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她问道。
  赵嬷嬷苦口婆心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若是袁氏往后再有贸然莽撞的举动,殿下大可不必忍气吞声。”
  她觉得许皇后的用词实在不严谨,她不过是当时没有吭声,到许皇后眼里居然成了忍气吞声。
  江窈显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哭笑不得道:“知道了。”
  连枝跟着自家公主一路进寝殿后,江窈忽然将她拉到一边:“我不习惯使唤这么多人。”
  “奴婢明白。”连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阵仗,除了以前凤仪宫的贴身宫女,还有今天许皇后新拨过来的。
  服侍着江窈更完衣,由着她盘着腿在美人榻上歪了会,前殿的人来传过几次话,连枝提醒她:“殿下,太后娘娘催您过去点折子戏呢。”
  江窈耸搭着眼睫,心不在焉道:“你先去替我点吧,我随后便去。”
  连枝犹豫半晌,江窈干脆竖起手指头给她打包票:“你信我。”连枝无奈,只好依她说得去办。
  连枝前脚刚走,江窈便搜刮出一柄宫灯,循着依稀的记忆抄小径去了西苑。
  一泓清潭映月晖,月白风清的堤岸,工匠们特地仿江南园林构造而建,江窈从上午匆匆瞥了一眼后便念念不忘。
  她百般无聊数着踩过的鹅卵石种类,止步在一树枯荣前,粗枝大叶的树干,将她整个人遮掩得严严实实。
  江窈刚准备抬脚,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声碎语。
  她暗叫倒霉,自己每次捱不住想离宴逛一逛,似乎总被她撞上些私密之事。
  江窈心一横,宫灯被她小心翼翼扔在地上,她索性捂住耳朵。既然是私密之事,她不去听总不会惹祸上身。
  新建的公主府,她这个主人才第一天迁居,有人如此熟捻的挑在这里会面,可见是大内中人,再不济也是和光熙帝有诸多瓜葛的。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准了一大半。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江窈面前的树干有过几分晃动,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到脚下荧光泛泛的宫灯,她才意识到不妥。
  她这破绽也太明显了些,钱荣发不免唏嘘,他再次发问道。
  江窈在他这声尖声细语的嗓音里听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她大大方方的探身出来,果然是在御前侍奉的钱荣发。
  “钱公公。”她当然没什么好害怕的,横竖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但她没有料到,这年头做贼的都不会心虚,钱荣发朝她哈腰道,眼风却一个劲的刮向她,摆明是在敲打她:“公主殿下?”
  夜色里,钱荣发的身形愈发让人毛骨耸立。
  江窈陡然生出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光熙帝用人的眼光,简直无力吐槽。
  她大气不敢出一下,屏气凝神,挪着步子准备开溜。
  天有不测风云,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江窈脚下打滑,绊在坚硬的石块上,水面上映出她的倒影。
  四下响起萧瑟的蝉鸣,连绵起伏。
  等江窈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人捞到怀里。
  她稀里糊涂的眨眼,朦胧的月光交织在假山里,顺着玄纹靴看上去,生得极其风流韵致的眉眼,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足以颠倒众生的一滴泪痣,他的眸光紧锁着她,若有所思。
  除了谢槐玉还有谁。
  江窈鬓边的珠花微颤,她下意识合起眼睫。
  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关。她出了一掌心的细汗,他颀长高大的身躯泰山压顶似的笼罩着她,她甚至觉得快喘不上气。
  她在怕他,仿佛以前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槐玉端详着眼前差点失足落水的小姑娘,当真值得她吓成这副模样?
  黛髻峨峨,修眉联娟。蝶贝羞羞答答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里,吐露着泛白的花蕊悄然飘落,别有韵.致。
  她身上是玉色绣折枝堆花的襦裙,楚腰上束着一条长穗流苏的宫绦,一直垂到膝盖以下的位置,随风拂动。
  “小殿下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谢槐玉的声音清冷。
  其实是有的,比如假意告诉他,今日的事她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
  江窈转念一想,天地良心,她确实一个字都没听到。可是她没有想过,她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却亲眼所见,谢槐玉和太监首领钱荣发私交甚好,这已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你往后能不能别再欺负我?”她睁开眼睫,却始终不敢抬眼看他,连声音都被她藏着掖着,难得的轻声细语,尾音上都打着颤。
  谢槐玉却听得格外仔细,一字一顿几乎钻到他骨髓里。
  江窈事后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对临危不乱的自己肃然起敬,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情商估计全花在这句话上。
  他忍俊不禁道:“谁欺负你了?”
  江窈从云袖底下悄咪咪伸出一截纤细的手指,对着他的方向,又快速的收回去。
  谢槐玉淡淡的“哦”一声,“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江窈琢磨着他声音里的温度,似乎比一开始的凌冽柔和许多。
  她如履薄冰般的开口:“……无时无刻都在欺负我。”
 
 
第40章 
  万籁俱寂里,人的一切感官仿佛都会被放大。
  江窈绞着袖口里的帕子,屏气凝神再也不敢吱声。
  这次的事情不同往日,以前谢槐玉可以任由她在眼皮子底下插科打诨,今夜么,她过不过得去都难说。
  谢槐玉万一被触发黑化属性,连谋逆都做得出来,想必杀人灭口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朝中现在的局势她也不清楚,再不济给她把舌头拔了又怎么办。
  说不定公主府刚正式建府第一天,就出了桩藏尸案,最后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想来想去,还是保住一条狗命要紧。
  江窈越想越后怕,各种死亡结局都在脑海里浮现过一遍,要是她有读档功能就好了。
  正当她蔫搭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时候,谢槐玉的声音陡然响起——
  “建章公主十四岁生辰,私通侍卫,会是个什么罪名?”
  江窈使劲的盯着地上另一道长长的影子,挨在自己的影子边上。
  她都能在他的影子里看出他现在的表情,肯定阴测测的看着她,不然就是大反派标准式白森森的笑。
  罪名都给她安好,下一步是什么,她自己心里当然有数。
  跟一道虎头铡压下来似的,偏偏抬到一半又不肯给她一个解脱。
  江窈心一横,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迈不动步子。
  她再度闭上眼,直愣愣的朝谢槐玉栽过去,两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衣摆。
  “你非要给我安罪名的话,旁人问起来,我便说私通之人是谢相。”
  说完后,她在他胸膛里蹭了蹭。
  身段是什么,脸面是什么?可以用来吃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江窈看来,谢槐玉这个从来不近女色的乡巴佬肯定会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是她显然忘记,在静安寺时,谢槐玉就没有吃她这套。
  谢槐玉看着面前恨不得挂到他身上的小姑娘,一度忍俊不禁。
  如果她鬓边的金枝垂露扇翎没有硌到他的话,兰脂粉黛的气息笼罩着他,那才是实打实的温香软玉。
  他沉着声问道:“小殿下这是在投怀送抱?”
  呸,谁投怀送抱?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江窈瓮声瓮气道:“我救过你的性命。”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静安寺的事。
  谢槐玉低了低下颔,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微翘的眼睫湿濡,眼眶一圈都泛着泪花,犹如初晨花蕊上沾着的露珠,晶莹剔透,始终却不肯当着他的面落下泪来。
  小公主确实太不惊吓了,他故意揶揄道:“那又怎么样?”
  江窈听出他尾音里的颤声,迷茫的抬眼。
  果不其然,谢槐玉唇角微翘,清澈的眸光里尽是笑意,像春光烂漫里的日光,柔和不已。
  江窈一时间大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槐玉察觉到她身上的僵直,他试图岔开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的玉佩呢?”
  江窈指尖跟触电似的,一下子从他袖摆上弹出来,人也从他怀里蹿出来。
  谢槐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连胸膛都发闷,空荡荡的委实不舒服,但是这种空乏的感觉并非不能忍受。
  江窈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玉佩,那还是她亲手埋的呢,用来给他当衣冠冢。
  想到这里她眉眼又重新活泛起来,谢槐玉似乎很是紧张那枚玉佩。
  她穿过来后见惯了世家子弟的奢靡无度,本以为那枚玉佩对他而言不是什么要紧之物。
  再说了,他以为他是贾宝玉啊,玉又不是他的命根子,当真值得他如此挂念?
  “玉是你的命根子吗?”她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命根子好像还有深层意思。
  江窈耳根一热,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尖,怎么总是不长记性,谢槐玉这厮才威胁过她,要不是她睿智,说不定都一命呜呼,她跟他瞎套什么近乎呢。
  既然被他抓住小辫子,以后无论如何都得切记谨言慎行。
  “是啊。”谢槐玉富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江窈:“……”那完了,凤仪宫的土壤一向争气得很,他命根子怕是被当成养料吸收了。
  “当真不在你这里?”他不过一眼便揣度出她的心事。
  江窈抿了抿唇,她又不敢说玉不见了,也不算丢失得无影无踪,她这不是帮他失物保管,埋在凤仪宫的么?
  谢槐玉清咳一声,江窈跟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大言不惭道:“实不相瞒……”
  她叽里呱啦念剧本似的说完,越到最后底气越虚。
  其实凭谢槐玉的内力,足以听清楚她说得每一句话。
  可是他这次却假装听不见,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存心逗她:“再说一遍。”
  “实不相瞒,我对谢相仰慕已久,已经到了茶不思犯不香的地步。”江窈唇角噙笑,柳眉如烟,“十有八九是害了传说中的相思病。”
  江窈清晰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她安慰自己,套路玩的深,谁把谁当真,耍无赖这招真好用。
  谢槐玉低了低眉,她一颦一笑间都流露着女儿家羞答答的姿态,香腮微晕,吐气如兰的唇瓣,贝齿微露,一对潋滟的桃花眼,弯得像天上的月牙。
  软软糯糯的声音,浸了蜜似的沁人心脾,连星星都被她叮铃当啷的晃响。
  谢槐玉朝她摊开手,月色淌在他掌心的纹路上。
  他薄唇轻启,吐出低沉的声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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