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还会梦见,为什么一觉醒来还是会觉得心口发闷又平白的害怕呢。
颜一鸣垂下了眼眸。
因为就算人是假的,感情却是真的。
无论感情无私还是自私,无论回忆开心还是伤心,都是真的。
每个人他都有梦到,只不过南宫晔与江逸出现的次数,比起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是因为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愧疚也是真的。
他可以毫无压力的再次去欺骗南宫玄,可以将简玉衍玩的团团转,也敢在邵惊羽面前理直气壮,但对于全心全意的江逸以及被她卷进来的无辜的南宫晔,源于良心的谴责总是会更容易妥协,而正是这样的愧疚让她有些害怕。
江逸温柔抚摸着棺材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颜一鸣使劲摇了摇头站起来推开了窗户,扑面而来的凉意顿时将所有的思绪全家冻死在脑海里。
颜一鸣长长舒了口气,多愁善感瞻前顾后可不是她的作风,这是一场游戏,她是一个优秀的玩家,所以玩游戏可以,却决不能被游戏玩。
无论是什么,比起取得游戏的胜利最后回到现世,都不值一提。
但是到底做了这种梦,颜一鸣实在是有点担心,收起之前的理所当然,对接下来该发生的剧情愈发重视了起来,与魏雄杰谈论起正事时也比平常认真了不少。
魏雄杰微微有些惊讶,最后也只当是临近最后,郡主也难以压抑激动之情,罢了倒是劝了颜一鸣几句,要她保持常态,免得被他人发现了端倪。
颜一鸣笑了笑道声放心。
魏雄杰看她心情好比平日健谈不少,有些不舍得离开,于是与她讲起与中秋之日有关之事。
“太后喜欢热闹,陛下孝顺自会十分重视这次中秋家宴,按理说郡主并非皇室之人,但上次皇后诞辰家宴也请了郡主,属下认为此次家宴郡主还是会在受邀之列,而且皇后似乎还是有心想让郡主与太子多亲近亲近。”
颜一鸣记得之前皇后曾说她孤身一人待在京城,凄凄凉凉的,于是经常会传她去宫里说话,时不时的提起太子,颜一鸣又怎会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如今又是中秋这等团员的好日子,皇后定然不会忘了她的份儿,亦或者又借机撮合她与太子。
“皇后如此想方设法倒也理所应当”,魏雄杰想起近日来听到的许多传闻,心道也许颜一鸣会感兴趣道,
“太子这么多年不愿迎娶正妃,越王更是连侧妃也不要,皇后难免着急。”
陡然听见越王二字,颜一鸣蓦的想起梦中南宫晔将那细细的银链一圈一圈缠在手上时满是固执的眼睛,颜一鸣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敷衍的答了一声,
“的确。”
魏雄杰没感受到颜一鸣的拒绝,还在与颜一鸣讲最近听来的八卦,“太子与越王皆为皇后所出,听说二人就连相貌也有七八分相似,但兄弟之间却并不亲近,郡主可知其中缘故?”
颜一鸣抬了抬眼皮,继而又垂下了眸子淡淡道,“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您快走吧,颜一鸣心中烦躁,可惜魏雄杰习惯了颜一鸣冷言冷语,再一次没有感受到颜一鸣的拒绝略略有些兴奋道,
“听说太子妃容貌倾城,当初无数贵族子弟爱慕太子妃前去求亲,就连当初还未封越王的五皇子也是如此,只是太子妃却扬言此生只嫁太子一人,后来太子妃为救太子遇刺身亡,太子愧疚不已越王却是记恨太子妃因太子而死……”
“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颜一鸣摆摆手,“你怎的也听信这些谣传,说正事。”
魏雄杰面上一黯却也恢复的极快,“中秋佳节,太后心念越王之故命陛下特召越王回京团聚,越王既然回京,正好以绝后患一网打尽,至于郡主您……”
说到这儿魏雄杰顿了顿才接着道,“为了郡主的安全,还请郡主想个法子推了中秋的家宴。”
“此事简单”,颜一鸣手指在桌上轻扣两声,“过几日命人发出消息,临安郡主受了寒身子抱恙,剩下的事你看着办。”
她抱病卧床,陛下与皇后自会派御医前来,皇后许是真心实意,但皇帝定会心存试探。
不过这等小事,交给魏雄杰自然没有问题。
魏雄杰没有异议,点了点头这才告辞离去。
半月之后,临安郡主偶感风寒卧病在床,皇后十分担忧特命御医前来诊脉,御医回宫回话,道临安郡主此次风寒来的凶险,如今已经开了药房静静休养,若要康复还需要好一阵子。
皇后心知两个儿子不曾娶妻的缘故,所以比起他人对临安郡主愈发执着,谁让她与太子妃生的有些相似。
太子既然不愿意,说不定小儿子就愿意了,但谁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临安郡主却病了,但病来如山倒,此事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命御医好生照看。
如今天气渐渐转凉,颜一鸣也乐的待在府上不出门,与小苹果下下跳棋五子棋,和丫鬟们踢踢毽子,拆拆送来的慰问品也挺开心。
临安郡主一病,宫里的宫外的,送来的补品多的数不胜数,更有许多有心人特意借着机会与临安郡主套近乎,送来许多奇珍异宝。
简玉衍与江逸亦是送来了东西,不过比起简玉衍十分敷衍的珠宝,江逸命人做的精致的小点心就格外讨她喜欢,尤其是每天都会送来不带重复。
颜一鸣曾经也挺喜欢好看的首饰,但再怎么喜欢都没法带回去,喜欢也是白喜欢,久而久之颜一鸣就懒得再看这些。
在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是她的,只有吃到嘴里的美食是她的。
江逸坐在桌案前,听着管家说临安郡主十分喜欢,挥手让官家下去,不稍一会儿后有一身劲装的亲卫出现在书房中,在江逸耳边轻言几句。
手中的笔落在雪白的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亲卫悄无声息的再次退下,江逸将自己砸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日从简玉儿口中得知简玉衍的过往,想起这些被愚弄的日子,一刹那间,江逸恨不得简玉衍从这个世界消失。
让他消失简直再简单不过,一个前朝遗孤的身份足够他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他瞒住简玉衍曾经献计的事实,只要他不在陛下面前求情,简玉衍一定会死,而他一心想要保护的简夫人等人,同样也得死。
可是最终,他还是保住了他,在陛下问他之时告诉了陛下,简玉衍并非是简相那般的乱臣贼子。
别无原因,还是因为颜一鸣。
当初江逸不确定简玉衍私下所做的一切是否是颜一鸣刻意引导,但如今得知颜一鸣的身份,江逸完全可以确定,颜一鸣正是利用了阿鸣的身份,故意让简玉衍告诉他简相的秘密,故意为他寻到了一条生路。
她下了一盘大棋,只为保简玉衍一命,而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所以他还是没有为难简玉衍,甚至心中早已难过到快要崩溃。
这么多天,江逸只要静下来就会想到简玉衍,想到颜一鸣,想她想方设法为什么一定要救简玉衍,是因为念及当初的感情所以舍不得?还是想救他一命,最后与他再续前缘。
当初知晓太子妃就是阿鸣时,江逸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颜一鸣对太子表现的太过冷淡,而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可是简玉衍不一样。
颜一鸣在保护他,她在意他,简玉儿说阿鸣曾说她爱简玉衍甚至不惜为她毁了面容,说她为简玉衍做过画,若非因为简玉衍欺骗了她她绝不会离去。
他嫉妒,他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他害怕,就算是她不曾放在心上的邂逅,却也有人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比他更深。
他怕颜一鸣不在意,更怕颜一鸣更在意别人。
没有人能想到如今位列三品的江逸会怕,会在夜晚将颜一鸣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麻痹说服自己,最后依旧忍无可忍的派出亲卫去调查。
他听说颜一鸣病了,但中秋将至,江逸一猜便知她在装病,他实则很难过,可还是让人送了她最爱的点心,听官家说她十分喜欢,心里也是欢喜的。
直到适才亲卫的话。
他说简玉衍在与那名戏子相识后便经常前往梅园,最后甚至夜夜不回相府留在了梅园。
整整半年的时间。
那梅园园主提起颜一鸣时满是自豪,也许在他看来,梅园能有这样一个让简玉衍神魂颠倒的女人是他的功劳,那擦着粉涂着胭脂的男人用着雌雄莫辨的声音笑的暧昧,“发生过什么?哎吆公子您可真是有意思,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每天睡在一张床上,您说会发生什么?”
江逸突然再次控制不住了,心中像是豁然间鲜血淋漓,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们并不一样,她连身子,都给了简玉衍,而他却连最后一个见面都那么吝啬。
简玉衍,他凭什么。
让他这么疼,简玉衍还是去死吧。
初一的月亮只剩一条细细的弧线,明天又许是个阴天,就连星星也没有几颗,夜晚比起往日似乎越发的黑暗。颜一鸣沐浴完穿着单衣,披着半湿半干的头发,随后拿起一本书当做临睡前的消遣,院落中突然有些微微的响动,小苹果敏锐的抬起了脑袋,继而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忍直视的东西一般傻在了原地。
颜一鸣愣了愣,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有客人到了。”
话音刚落,有人缓缓推开了门,颜一鸣一惊,待看清来来者是谁更是懵了。
江逸一身雪白的衣衫不知为何沾了土,发冠也有些松落,几缕长发滑落在一边显得有些狼狈,一双向来清明的眸子染上几分迷茫,向她走来时微微一个踉跄。
颜一鸣惊得急忙上前将人扶住,江逸顺势将人抱了个满怀。
门外有听到动静的丫鬟急声问她出了什么事,颜一鸣道声没事让她们早些休息,扶着抱住她不撒手的江逸艰难的将人挪到床边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江逸将脸埋在她颈间,“翻墙。”
这话由邵惊羽说出来她还能信,江逸手无缚鸡之力连她都打不过,颜一鸣毫不留情的嘲笑,“就你这身板翻得过墙?”
江逸沉默,突然间像是恼羞成怒一般猛地将人勒紧,过了一会儿后才小声道,“有隐卫。”
我就知道,一想想隐卫架着江逸翻过墙的情景,颜一鸣实在想笑,低头间似乎闻见淡淡的酒气。
颜一鸣曾见过江逸喝醉的模样,那时候十六岁的少年,中了解元后前往鹿鸣宴,回来时红着脸眼睛蒙蒙的看着她一个劲儿的撒娇。
难怪莫名其妙会找到这里,难怪比平日里幼稚,颜一鸣蓦的有些心软,被这样抱着,颜一鸣弯着腰实在有些不舒服,呼吸落在颈间有些痒痒的,颜一鸣无奈的拍了拍江逸后背温声道,“先放开我,我去倒杯茶……”
江逸听话的放开手,颜一鸣刚刚站直却又被紧紧揽住了腰,顿时两人离得更近,江逸满意的将脸贴在颜一鸣腰间。
那是江逸曾经最喜欢的动作,也是曾经两人做熟悉的亲昵。
“不喝茶”,江逸道。
那就不喝吧,颜一鸣拍了拍江逸肩膀,双手自然的落在他身上,许久之后,在颜一鸣以为他睡着时突然听见他微微沙哑的声音,
他说,你是不是本不该存于世间的狐仙,所以才让他如此念念不忘,颜一鸣心口微微一颤,却听他继续道,
“你是不是下凡历劫的狐仙,所以只是短暂的路过我的世界,于你而言我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过往……”
搭在他肩上的双手有些僵硬,颜一鸣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可是江逸却说的那么快那么自然。
“我是你可有可无的过往,可是对我而言,你却是我的毕生追寻的所有。”
所以我卑微的请求,如若可以,能不能像当初一样再次路过,能不能比那一次多停留几天,那时你再离去,我也能回忆一生,此生无憾了。
第98章
搭在江逸肩头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刹下意识捻住了他的衣衫,江逸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似乎顿了顿,继而将她愈发用力的锢在怀里。
江逸与颜一鸣一同生活了四年时间,记得她即使慵懒却毫不退让的性子,那样孱弱的身体却出乎意料的固执,可是心却是柔软的。江逸这般聪明,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已经会用示弱与撒娇哄得颜一鸣去低头,她这样的脾性,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只不过这些话,他早已曾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想了千遍万遍,所以即使此刻别有用心,感情却是真的。
他从未在外人面前低过头,可若是颜一鸣,江逸又觉得其实没有什么不可以。
颜一鸣突然有些心酸,有些苦涩。
记忆以来,就算是当初那个站在雪地里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少年,依旧是挺着胸膛的傲骨,何曾像现在这样,面对她露出这样卑微的姿态。
颜一鸣从未想过在游戏过后再与他有所纠葛,但就算是一场游戏,江逸也是她四年时间尽心呵护,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孩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局面呢,为什么要发现呢,为什么会心软呢。
轻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帮他顺着有些散落的发丝,就像当初一起相守的年岁一样,颜一鸣垂下了眼睫,“少君,你醉了。”
江逸唇边绽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酒不醉人人自醉,自从看见你,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江逸终于松开了颜一鸣,蓦的站了起来,颜一鸣微微一愣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江逸拦腰抱起。
耳边依旧是江逸清越好听的笑声,两人砸进柔软的被褥间,脸颊相距不过咫尺。
颜一鸣惊诧的眸子对上江逸墨黑的眼眸,来不及看清那双眸子中掩藏的感情,江逸的吻已经落了下来,眼睛,鼻尖,最后落在唇上,舌尖撬开了齿缝,沁着丝丝的酒香吻得认真而又细致。
颜一鸣被压在胸口的手,有些使不上力的推了推江逸的胸膛,但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颜一鸣挡着江逸的脸急声道,
“少君你做什么……”
江逸恋恋不舍的分开一瞬,俊秀的五官露出一丝无赖的笑意,
“亲你”,江逸说,“你说过的,我醉了”,说罢顺势在她手心亲了一记,继而握住她微微哆嗦想要收回去的手,低头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收留了醉鬼,阿鸣,你没有想过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