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流一咬牙,望着见愁,开口道:“事是有,不过有些冒昧。我……我想请几位道友,那什么……借我一滴血……”
“血?”
见愁顿时疑惑。
其余人也都觉得这请求有些稀奇,不很明白起来。
左流怕他们误会自己是有什么邪术,连忙解释了一番。
“简单来说,我就是研究出了一种方法,可以用修士的鲜血,通过某种很独特的法器,关联到修士的本事上去。比如使用某种道印发动攻击,这就是一种本事。”
众人点头。
左流续道:“在昆吾那几天,我悄悄去经阁找了找,上古还真有术法,能通过荒古、上古妖兽身体的某个部分,或者是骨髓、鲜血,倒推出它们的本命道印,以供修士使用。这一本玉折子,便是我参照那术法之中必须的万法归宗轮,借了一点来制作的。”
这可厉害了。
一听见本命道印,万法归宗轮,见愁顿时感兴趣了起来。
当初见愁的帝江风雷翼,便是扶道山人用了万法归宗轮制出来的。
在座之人中,没一个比她更熟悉这东西的原理。
她好奇道:“你不会想要反推道印吧?”
“我没那个本事。”
别说古法已经失传,就算是左流天纵奇才,有倒推的术法,也不一定有那个本事修炼啊
左流嘿嘿笑了一声,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来:“但是我能通过鲜血,制作修士的一个化身,如果成功的话,这修士的化身就能发出他修炼过的一道攻击来。所以……”
“容易成功吗?威力如何?”
天底下应该没有那么容易的术法,简直不劳而获。
见愁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有问题,直接问道。
左流顿时哭了脸:“我还没吹多久呢,见愁师姐你也太一针见血了点吧?”
“说吧。”
见愁不由觉得好笑。
左流只好老老实实交代:“成功率看运气吧,修士的修为越高,越容易成功。从血本身来看,身上的血要比指尖血差,指尖血又不如眉心血,最好的当然还是心头血。至于发出攻击,都是一次性的,看修为和血的情况,威力基本在一成到四成之间吧。”
吓!
这出口惊人的!
如花公子咂摸了两下,摇头道:“你这本事有些鸡肋,谁还能给你两勺心头血不成?”
左流当然也知道短时间内是没这可能的,不过这不妨碍他畅想一下未来。
“哼,万一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能修士也不会知道我有这个本事,以后他们打,我就在下面接血,他们还能揍我不成?”
“……”
合着他已经想到以后怎么去这种地方捡便宜了!
众人瞬间无话!
眼前的左流面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明明算是个英俊的小青年,此刻却偏偏透出一种十足的猥琐气来。
见愁简直为之赞叹,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画面来。
大能修士纵天入地,打得山摇地动。
长剑一出,那是血肉横飞,简直令人心驰神往,无法它顾。
下方,却有个缩头缩脑的家伙,握紧了拳头,两只眼睛里发出兴奋的暗光。
“打,打!戳他眼睛!砍他胳膊!对!哎呀,这刀法也太不准了!好,好,打得好!”
然后,便见一身影,悄悄摸摸地在地面上忙碌,将那些从天际坠落的鲜血,一一收集……
……
想想都头疼啊!
见愁简直怀疑这一幅画面日后会成真,一时都不敢在想下去了,连忙抬手扶额,打断了自己。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左流看似流氓,实则专注力惊人,每每都能出人意料。
若非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的确是这个德性,看不出什么假装的痕迹,众人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了。
这制作“化身”说起来似乎只有原修士几成的攻击力,可左流这话还真没说错,万一呢?
万一他哪天真的走了狗屎运,得了一滴大能修士的血呢?
修士的修为,到了后期,每越过一个层级,实力都是数倍乃至于数十倍的暴涨。
一个元婴期修士即便只剩下三成实力,也能轻松干掉一个金丹。
若有足够的“血源”,左流将成为一个逆天的变态!
她定了定神,还算镇静地开口道:“若你有这术法,还真值得一试。心头血我是给不了,不过眉心血还成。”
说着,见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抬了手。
微凉的指尖,在眉心处一抹,便有一滴嫣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落在她指腹上。
见愁看向左流。
左流简直没想到,说给就给这么刚烈?
他都愣了一阵,才连忙将自己的玉折子铺了出来,迅速翻到镌刻着见愁名姓的那一页:“这玉折子便是我参照古籍上万法归宗轮的印符,做出来的法器,师姐你把血放在这里就成。”
玉折子整体为青色,极为温润。
不过在左流打开的手,众人便看清了,玉折子之上有些无数纵横的线条,像是连成一片的大小河流。
见愁只这么一看,还真看出了点万法归宗轮的内幕来。
她轻轻一弹指,那一枚血珠便离开了她指腹,“滴答”一声,准确的落在了镌刻着“见愁”二字的那一页上。
“刷!”
青色的玉质之上,顿时冒出一片暗紫的光芒,眨眼之间竟然有无数金色的符文,以这一滴鲜血为中心,朝着整个玉折子扩散而去!
瑰丽!
见愁都忍不住为之目眩了片刻。
随即,那一滴鲜血扩散入了周围的符文之中,在流转了一圈之后,竟然重新汇聚到了一起,凝结成一道印符!
色泽金红,光华隐隐,形如云雷。
很简单,却也很漂亮。
这应该是已经成功了?
见愁看向了左流,却他整个人眼神都不对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还有着那么一点恍惚。
“谁、谁掐我一把……”
居然真的成功了!
还是一步到位!
简直不敢相信!
左流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你娘啊,他当时也是眉心血,试得自己都要贫血了才成的好不!
怎么轮到见愁师姐了,这玉折子就幡然悔悟,变得听话了?
这也可以区别待遇的吗?!
他内心之中咆哮着,整个人还在呆愣的状态里。
见愁等人只当他是看见印符出来了,有些激动,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如花公子一甩扇子:“能看出这是见愁道友哪种本事吗?”
左流回神,却尴尬了一下,望天道:“这个么……暂时还不能……那什么,这术法吧,我也是刚研究出来。咳,以后应该是可以的!你们要对本流氓……啊不,本人,有信心。”
如花公子顿时给了个白眼。
见愁也失笑,不过却安慰道:“能想出这等奇诡之法已经很是厉害。至于这一枚化身印符,却也不用担心。道印贵精不贵多,我修炼的道印就那么几枚,即便不能判断到底是那一枚,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切,都有赖于扶道山人的教导。
藏经阁内一直有不少合适的道印,不过见愁都没有将就着修炼,因此斗盘虽大,偏偏空空荡荡。
由此,左流的印符不管是哪种本事,都不会很差。
听得见愁竟然这样说,左流简直心花怒放,连着喊了好几声“多谢师姐”,只喊得见愁都摇头了,他才停下来。
接下来么……
左流慢慢地转过了头,搓着自己的手,两眼发光,大着胆子看向了如花公子。
照旧嘿嘿一笑,他有点奇异的小羞涩搓手:“几位道友……”
道友……
道友个屁啊!
这分明是把他们当肥羊,要他们给血了!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左流的打算?
一时之间,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只是左流这术法实在是新奇,如花公子罕见地没计较那么多,直接给了一滴血,就连夏侯赦也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滴出去。
这两滴血都是一次成功,只是凝结出的印符里,那一点流动的金色,要比见愁稍稍少那么几许,一对比起来看有些暗淡。
这其实就是境界和实力的差距了。
如花公子与夏侯赦一看,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见愁当初便是小会第一,登上了一人台,原本就不弱于他们,更不用说进入隐界之后种种惊人的表现了。
唯一不能平静的,其实还是左流。
他心里简直崩溃:这两个还是一次成功!见愁是,怎么他们两个也是?靠,玉折子这他娘真的是人格歧视吧?!!
他郁闷极了,又不能将自己差点试到贫血的丢脸事情说出来,当下脸色臭臭地。
三枚化身印符已经集好。
金红色配着那玉折子,竟然半点不觉得俗艳,反而很是明丽。
同行一共有六人出来,左流自己修为微末,实在是不能一提。
剩下的五人之中已经有三人给了血。
陆香冷不善攻击不说,人还躺着,自然不能跑去人家眉心取血,忒不道德了。
左流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他琢磨了一阵,又瞅了端坐在旁边一直跟个局外人一样的谢不臣一眼,这一位难度太高了。
刚才他敢找夏侯赦要血,是因为看出这一位的确不是什么人品特差的。
眼前这位么……
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他跟见愁师姐之间还有那么一点不清不楚,实在不能冒险。
左流这么一想,便准备将玉折子收起来了。
没想到,就在他手刚动了一下的时候,见愁开口了。
“谢道友。”
那熟悉的淡淡嗓音,这一时竟给了左流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忙抬头一看。
见愁盘坐在原地,整个人身上透着一种沉静的气质,她面上带笑,正看着对面的谢不臣。
谢不臣抬眼看她。
“左流道友为提升自己的实力,也是为了给我们减少麻烦。我等同路而行,相互扶持。昆吾道友更是宅心仁厚,为我中域楷模。”
见愁像是说着“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扯淡的话一样寻常。
“想必一滴血,不是大问题吧?”
眼眸深似寒潭,冰下有幽咽泉流。
他与她对视,轻而易举地看出了那眼底深藏的嘲讽,自在昆吾重逢之后,这种嘲讽便再也没有从她眼中褪去过。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不给的。”
谢不臣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便垂眸,指尖在那两道眉峰间的眉心里,虚虚一点,便有一滴血珠被他生生一指凝出,向着左流那玉折子上一弹。
“滴答!”
鲜血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转眼之间化作了无数流动的血色线条,铺在整个玉折子上。
同样绚烂的场面,已经在之前展示了三次,这是第四次。
见愁唇边有那么一点讥诮的浅笑,半点不在意谢不臣到底说了什么,老神在在地看着玉折子。
“啪!”
转过一圈之后,化身印符再次成功凝结在了玉折子之上。
赤红之间,流转着不熄灭的金色,像是有天上的阳光照着一样,格外醒目。
这一枚化身印符,与见愁那一枚,竟是差不多一样的水准。
看来……
他的实力的确与自己相近。
见愁心里得出了这个毫不意外的结论,便愉悦地一笑:“这一下左流道友的印符集齐,回头我们继续前进,多少便有几分保证了。”
“但愿运气不错吧。”
左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瞅了谢不臣一眼,这一枚印符收得他简直有点胆寒,生怕谢不臣下一刻就直接跳起来一掌劈死自己。
还好,观察了一会儿,对方垂眸养神,并未言语。
左流放了点心,便将放在地面的玉折子捡起来,正要合上,没想到手才一翻,顿时吓了一跳!
“娘呀!”
玉折子方才摊开放在地上,左流一没留神捡起来,那两折一合,便瞧见那玉折子正面上贴着一只青皮螳螂!
细细地身子,带着一种上天赋予的邪性与狰狞。
扇形的脑袋,两条长腿像是挥出的两柄长戈,森然极了。
这东西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左流被这东西吓了一跳,自觉面上无光,一下有些恼羞成怒,一把伸出手来,将青皮螳螂捏了:“个王八犊子,还他娘的敢吓我了!信不信我捏死你?!”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一说,没真的捏死它。
螳螂乃是生性大凶之种,外形又往往给人一种森然之感,叫人心里发寒,所以很不讨人喜欢。
见愁也不喜欢这东西。
尤其是,在想起螳螂的某种习性的时候。
螳螂性残暴而好斗,在幼虫时就会因饥饿而互食同类,成虫之中雌虫吃雄虫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
世人口中的“眷侣”,在螳螂之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雌虫在交欢相配时,会因为饥饿吃掉雄虫。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小螳螂身上。
谢不臣似乎被骂声惊动,掀了眼帘,目光落在那螳螂因戒备而高举的双“戈”之上。
“连我的玉折子都敢爬,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螳螂,你螳螂了不起啊!啊!”
左流依旧对着那螳螂骂骂咧咧。
见愁听着,忽然品出了那么几分味道来。
她近乎玩味地看着那螳螂,笑出几分令人惊心的薄凉,转眼又消失不见,忽然就问道:“左流道友,说起来你至今没有门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