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下)——时镜
时间:2018-11-30 09:11:23

  “天时地利人和。”
  “有你在,有我在。即便下来的是司马蓝关,猝不及防被人攻击,也难保不丧命在此,更不用说,你我皆有杀手锏。”
  平缓的话语,酝酿着的意思,惊心动魄!
  傅朝生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甚至也隐隐猜到了见愁下面要说的话——
  “不如,就请厉寒道友来猜敌友。”
  “你来猜,我来动手。”
  “厉寒道友若猜来者是友,我便什么也不做;厉寒道友若猜来者是敌,我便看也不看,御器斩之!”
  “不知故友意下如何?”
  见愁含着些微的笑意说完,直视着傅朝生。
  傅朝生盘膝坐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就搁在膝盖上,听完她话的瞬间,有些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他抬眸,也回视着她,过了好半晌,才似笑非笑问道:“见愁道友,就不怕我猜错了吗?”
  比如那个张汤。
  记得是在人间孤岛当“国师”的时候弄死的吧。
  这个人,就让他很想猜错一把。
  不过,见愁显然不担心。
  她素手一翻,已直接将六脉分神镜握在掌心之中,淡然无匹道:“厉寒道友天纵奇才,不会猜错。就算是猜错了,也不过就是杀错一人,无妨的。”
  无妨的。
  傅朝生垂眸,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难得愉悦:“既然故友如此信任,也不介意,那厉某也随意猜猜。故友可要当心了,我猜——”
  “来者是敌。”
  “嗡!”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地瞬间,岩洞虚空之中,一道波纹顿时荡出!
  见愁毫不犹豫,根本不看将会有谁出现在其中,劈手便是一镜挥出!
  六脉分神镜!
  一道虚幻的金光,迅疾如电,直接擦着傅朝生脖颈飞驰而过,向着那波纹的中心激射而去!
  这一刻,整个极域围观群众都是懵逼的——
  真的没看来者是谁!
  直接就动手了!
  万一来的是同伴呢?
  你他娘反应这么快就不怕误伤队友吗?!
 
 
第300章 一夫当关
  “砰!”
  一声闷响!
  在那一道人影出现的瞬间,六脉分神镜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砸在了此人身上。简直像是老鼠刚刚冒出洞来,就被锤子给砸了。
  虚幻的光芒,带着一种渺茫的气息,如刀锋一般锋锐,竟然直直楔入此人心口!
  “啪啪啪!”
  连着六声迅疾的弹射之声。
  六根暗金色的丝线,好似被尖刀划破的痕迹,从他胸膛伤处,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漫散!
  “啊!”
  顿时只闻得一声凄惨的喊叫。
  下一刻,这骤然出现在洞中的人影,竟然就从半空之中跌落了下去,砸得“砰”地一声,地面上水花四溅,深白的鲜血横流开来。
  傅朝生坐在原地,毫无反应。
  只有见愁,忽然眉头一皱,发出了惊疑地一声“咦”,她只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普通的面容之上,满布着凛冽的黑气。
  尤其是脖子上,有几个黑色的孔隙,好像被什么钉状物撞了进去,有一片一片符箓似的暗黑色图纹,从这伤处向着他身体各处蔓延。
  一身黑色的长袍,早已经灰扑扑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尽管模样似乎有变化,也完全不复之前那般的耀武扬威,可见愁终于还是辨认了出来:“邢飞?”
  无常族的修士。
  她还记得在广场之上,听见这邢氏兄弟调侃自己“见了谁都愁”,并且进入十八层地狱之前,他们在十八层地上楼发生了冲突,还产生了对峙。
  当时若非厉寒,或者说傅朝生,忽然倒戈,谁也不知道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尽管如此,这个邢飞,也在开启去往十八层地狱通道的时候,出手以勾魂索偷袭她。
  但不幸的是,她的反应很快,反而以符箓“敲山引”还击。
  后来,她这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见过无常族的几个人了。
  没想到,现在到了第七层,还是在这神秘空间之中,竟然又瞧见了。
  邢飞早就已经没有个人的样子了,面色灰败,此刻倒在地上,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见愁。
  一只爬满了符箓的右手抬了起来,颤抖着指着她。
  “你、你……”
  那是夹杂着痛苦和恨意的声音,甚至还有不敢相信。
  邢飞的实力虽然不行了,但眼力还在,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见愁现在的境界,怎么可能——那样的一个女修,怎么可能还达到了玉涅境界?
  还有这,击破他胸膛的一击……
  咔嚓!
  还不等他口中吐出完整的句子,那六道暗金色丝线一般的光芒,便终于爬到了他身体的边缘。
  就好像将一根铁线拉紧,他整个身体,都被放在这铁线下,瞬间切割!
  “哗啦!”
  就好像划破了一个臃肿的囊袋,邢飞整个身体的躯壳,竟然以见愁方才一击集中的胸口为起点,朝着六个方向,如同一朵莲花般打开。
  十团光芒,三明七暗,竟然就从这打开的躯壳之内,升腾而起。
  但也只仅仅升腾到这岩洞上方的钟乳石上,这十团光芒,便消弭成了一片虚无……
  而邢飞原本的身体,瞬间就干瘪了下去。
  就好像将一个人身体之中的填充物取出,眨眼只剩下一个破口袋,一下颓然地瘫回了水面上。
  那冰冷的暗河水一冲,就化作了灰烬。
  邢飞——
  一击毙命!
  见愁人在傅朝生的对面,这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眉头皱得很紧。
  可这一片的寂静之中,竟然响起了几声轻笑,带着几分玩味:“啊,看来真是运气很好。见愁道友竟然真的杀死了一个敌人。这人在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便心怀恶念,还偷袭于道友。如今死在这里,也不算冤枉。”
  言语平淡,好像死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不。
  也许在傅朝生看来,一只蝼蚁的死,比一名修士的死,要重要得多。
  见愁说不出心下是什么感觉,可脑海之中,刚才那一幕却挥之不去:那飞出来的十团光芒……
  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旧日的一些东西。
  那是人的三魂七魄。
  六脉分神镜……
  所谓的“分神”,原来是切开“身体”,释放魂魄。由此一来,魂魄已散,所谓的“人”也就不存于世了。
  “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见愁慢慢将目光转了回来,但握着六脉分神镜的手,却骨节泛白,并没有松开。
  如今她的手,当然也不是不沾鲜血的。
  杀人之时,心绪固然会有触动,但因为死者大多不无辜,所以她内心不会有负疚感。
  如今,不过怀疑一些东西。
  “‘敲山引’乃是我为此次鼎争预备的一枚符箓。这符箓一旦钉入,便可在人的神魂之上烙印下更多的符箓,若不尽早拔除,不说痛苦难当,实力也会折损大半,在这十八层地狱之中,几乎是难逃一死。”
  傅朝生听着,也抬眸看她,但没有接话。
  见愁续道:“邢飞能到这里,甚至还进入了我们这一片岩洞,证明他安然无恙走过了前面的七层。邢氏兄弟与我们一行人敌对,但人多势众。按理说,他们绝对有拔除符箓的力量。如何过去了这许久,邢飞脖子上,还留有符箓?”
  这是她的疑惑,但隐隐有一种不很舒服的感觉。
  傅朝生的目光,便变得奇异了起来。
  他琉璃蓝的眼珠里,带着一点点的探寻,隐隐又有一种天然的恶意滋生:“故友难道以为,邢氏兄弟,或者其他同行之人,原意为他拔除符箓?”
  “……”
  见愁没有说话。
  傅朝生于是又低笑起来。
  他是真的知道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尤其对于“恶”字,可谓无师自通。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来,见愁道友也想到了:拔除符箓,需要花费很大的力量。在这个你争我夺的鼎争,谁愿意为一个潜在的对手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也许救了他,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如此,还不如勉强续命留着。等到了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傅朝生向那邢飞刚才掉落的地方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虚空之中,仿佛能透过这一片虚空,看到外面的一个个人,还有他们脸上的神情。
  “邢飞,不过是被他们扔下来,探探虚实。”
  说得难听点,送死的。
  这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傅朝生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轻描淡写,但听来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味道。
  见愁忽然发现,此时此刻的傅朝生,与她先前认知之中的傅朝生,又有一些差别。这是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通晓恶意的一面。
  傅朝生修长的手指,搁在膝盖上,从头到尾,身子都没晃过一下。
  他望着见愁,似乎也能读懂她的眼神。
  于是,微笑加深:“正是因为我所知的旁人,有这样多的恶。所以,每每回想起见愁道友的时候,便会格外珍惜。”
  “……”
  这话听得让人不舒服。
  见愁皱起了眉头,并没有接话,只是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下一个要面临的对手,或恐便颇值得深思了。”
  因为,邢飞的死,会给所有人一个警戒。
  只要将心神沉入鼎戒之中,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其中属于邢飞的那铸像,已经自画卷上轰然消散……
  第七层,傍生道,牛坑地狱。
  战斗,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
  “嗝!”
  已经恢复成了尺长身体的小貂,落回了坤五都战车的司南圆台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软软的肚皮,此刻圆滚滚的,好像吃了什么东西进去。
  同样回到了战车上的张汤等人,都盯着它,面上神色变幻,显然不大好看。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伤痕。
  就连其中战力最强的张汤,脸颊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红的痕迹,倒不是鲜血,更像是某一种奇怪法器留下的伤害。
  旁边的顾玲,却坐在甲板上,搂着倒在地上的老妪,发出了隐忍压抑的哭声:“婆婆,婆婆,你怎么样……疼不疼?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咳咳,傻丫头……”
  老妪靠在顾玲的怀里,脸上却是一片疲惫灰败的颜色。
  她胸膛上已经被深白的鲜血染了一片,看上去骇然无比,但她唇角,却慢慢挂上笑容:“不过就是受了点伤罢了,没事,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她每说一句话,就有可见的魂力,从她伤处冒出来。
  不管是陈廷砚,还是张汤,或者是散落在天坑其他地方的其他人,见了这场面,也都知道,这老妪活不久了。
  此刻的天坑,显得极其安静。
  大多数的人,目光都落在坤五都战车那小貂的身上,大多的目光里藏着一种想要拔足而逃的恐惧。
  但他们终于还是没有逃。
  谁也无法忘记刚才的一幕……
  不管是司马蓝关,还是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修,或者是此处满身伤痕的邢战、邢悟等人。
  这一只小貂,爪子一抓,竟然就把已经在战斗之中失去了抵抗之力的夔牛,抓了起来,朝口中一送——
  一口生吞!
  那简直是噩梦一般的画面!
  有这么一只恐怖的小貂在,他们真的还有抵抗下去的必要吗?
  所有人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
  但很快,他们又萌生出几分希望来:因为小貂吃了夔牛之后,就懒洋洋缩在司南圆台上,似乎慢慢消化去了,半点没有理会战局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妄动一下。
  小貂是一个原因,刚才下去的邢飞也是一个原因。
  此刻一身劲装的邢战,面上已经是狠厉冷肃的一片,臂膀上坟起遒结的肌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处于了爆发的边缘。
  “完了,完了,邢飞怎么死了?”
  恐惧而慌张的声音,从邢战身边响起。
  白白胖胖的邢安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己的鼎戒:“明明我们刚才看到那个厉寒进去,到现在人还在星云图卷上没有消失,怎么邢飞进去就没了?”
  难道下面这个黑洞,还要吃人不成?
  邢安的声音,众人都能听到。
  但他们都没有出声,只是脸上的表情,各有变化。
  司马蓝关提着人皮灯笼,与那红裙女修,相隔甚远,目光落在那黑洞之中,想起自己方才一击被厉寒挡掉的模样,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来。
  太强。
  此刻在第七层,即便他杀招全出,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格杀此人。
  见愁已经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面。
  美人皮自然也失去了下落。
  于他而言,停留在此处,便已经失去价值。
  司马蓝关那一双眼眸里闪过几分微光,竟然毫不犹豫,一个返身,向着天坑之上纵身一跃,离开了此处!
  那红衣女修看着他的身影,微微皱眉。
  但眨眼也想到了原因:这天坑并不是第七层的掌狱司,这里只是一条可能通向第八层的捷径。司马蓝关,应该是直接奔原来的路线,要去掌狱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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