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寅大为讶异,目光几经闪烁后,忽然变得凝重了几分:“金刚不坏佛体?”
“嘿嘿,算你小子识货!”
善行挡住了白寅这一招奇袭,顿时得意了几分,毫不犹豫一个返身杀了上来。蒲扇似粗大的手掌,用力的抡起长棍,就是一顿乱挥!
“砰!”
“砰!”
“砰!”
……
场中的局势,在短暂的惊险之后,再次重新陷入了胶着。
白银楼中之人,一时只能看见棍影翻飞,剑气四舞,直从隔岸台的这一头打到了那一头,依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每一次交手,都是一次电光石火的碰撞!
澹台修已经看得屏住了呼吸,抽得空了,才评价了一句:“这一场只怕势均力敌,胜负难分了。”
胜负难分?
见愁来看,却是未必。
她抄手站在窗前,观察着白寅的每一次出招和抵挡,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
这一场,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乐观。
想必白寅自己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吧?
一般而言,擂台战,越强的修士会越往后放。
也就是说白寅此刻的对手善行,实力应该比先前的冷光更强横。但相比起对战冷光之时,白寅的状态却并不很好。
似丹青剑方才那一手画卷神乎其技的术法,必定有极大的消耗。
但第一二场却是连着的,站在白寅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场实打实的“车轮战”,不管是灵力还是精力,其实都是跟不上的。
本来只是微小的差距,但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问题会越来越大。
现在的白寅也很注意这个问题。
见愁可以看得出,他每一次出招都很克制,并且在尽量控制自己少消耗灵力,同时不断借助身法的腾挪,寻找对方的破绽,以求一个一举击溃的突破口。
只可惜,善行的“金刚不坏佛体”,让白寅发起的多次进攻都打了水漂。
白寅应该是想要拖时间,就算赢不了,也要等那一位“迷路”的朋友来。
也不知道到底这所谓的“援兵”是什么来头,见愁看着忍不住狐疑起来。
听白寅对这人的称呼就可以判断,这来的援兵应该不是崖山修士。现在还不来,有这么不靠谱?
再这么拖下去,情况可不是很妙了。
而且……
她最担心的还不在这里,而是站在一旁的梁听雨——刚才梁听雨对恶僧善行说话的那一幕,始终在她眼前回放。
那般有异色的神态,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其实在谋划着什么,并且一定是针对白寅的。
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端倪来。
场中的情况,已越发难解难分。
这个隐约跟佛门有些干系的恶僧,身上的力气仿佛没有穷尽一般。明明已经这样与人缠斗了许久,却还未见分毫疲态。
铜棍,一棍重过一棍。
与之相对的,是白寅的剑势。
轻灵的剑势若与这般的沉重刚猛相对,讨不了任何好处。所以白寅一改自己旧日的习惯,剑走偏锋,剑势凌厉,竟然暂时将善行压制住了。
“哗!”
情势的骤然转变,让整个白银楼都为之兴奋了起来。
善行却没料想到这样的变故,反应不及,收棍而回时,竟被白寅一剑敲在手背上。任是他皮糙肉厚,这一时也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疼。
“当!”
剑刃撞击棍身,又是一阵锐响。
但这一次,善行手中的长棍差点就脱手飞出,竟然没有握稳!
这个白寅!
他明明感觉对方刚才已经力有不逮,怎么忽然之间就?
这一惊非同小可。
善行一下就意识到,要对付白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于是,先前梁听雨的那一句话,再次回响在了他耳边……
崖山修士,白寅的弱点。
下意识地,善行的目光,便朝着这隔岸台上飘了飘:闲杂人等都已经退走,除却交战之中的他与白寅之外,也就是中间放着的那一只囚禁着左流的黑铁牢笼,格外显眼了。
先前还无精打采模样的左流,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战局,好像还看得很津津有味。
这个家伙……
只一瞬间,善行就下定了决心。
“来,再打!”
一声怒喝,全身的力量都被提了起来,他额头上青筋顿时爆出,让这一张本就满是横肉的脸,看起来更凶恶了几分。
双手紧握,将齐眉高的铜棍高高举起。
这一瞬间,竟有无数长棍的虚影自棍身之中闪烁而出,有如旋风一样环绕在长棍本体周围,一齐朝着白寅袭去!
这样的一棍,一看就知道,乃是善行含怒的一棍。
按着白寅这一战的打法,自然是要暂避其锋芒,待其势衰竭再迎头痛击而上。所以此刻的白寅,心无旁骛,脚下步伐飞掠,带得两丈五斗盘之中一串道印闪烁。
刷啦!
身形一晃,竟然在棍影笼罩之下,硬生生横挪出去三丈。眨眼之间,已经逃离了这一棍的攻击范围。
但凡看见这一幕的修士,几乎都在心中叫好!
何等灵敏的思维,何等迅疾的反应?
只怕是换了个元婴后期的修士来,也不会做得比白寅更好了。
然而,也是这一瞬间,同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见愁,却终于注意到了那一点并不明显的异常之处……
位置!
这位置!
在善行敲出这一棍之前,善行本人、白寅、还有白寅后方一些的黑铁囚笼,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没有太多的偏移。
但这一刻,白寅为了避让善行这一棍已经移开了身形!
于是,原本与善行隔着一个白寅的左流,转瞬之间已经正正好暴露在了善行棍影笼罩之中!
不对!
这个善行的目的——
“你干什么?!”
隔岸台上,一声雷霆般的质问,陡然炸响。
先前已经避让开的白寅,此刻已经发现了善行这一击的诡异之处,一时境怒交加至极。
因为,善行这一棍,在他躲开之后,没有半点收起的意思!
那一张凶恶的脸上,只露出了一个算计的笑容,竟然手腕一转,略略调整方向——一棍,向着场中的囚笼挥去!
左流!
这一个瞬间,全场都愣住了。
身处于囚笼之中的左流,更是一万个没有想到。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闪避,怎奈全身上下的经脉都被下了禁制,又有这黑铁囚笼困锁,根本空有一身元婴期的修为,却没有施展的地方!
一时间,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铜棍,夺命降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亡的威胁,瞬间笼罩在了头顶。左流的心底,才升起来的那一点希望,忽然就湮灭了,一转就变成了渐渐泛上来的绝望……
避不开!
逃不掉!
唯有一死!
他唇边那自嘲的笑容,几乎已经挂了起来,就要接受自己倒霉鬼的命运了。可没想到……
“当!”
铺天盖地的黑白剑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撞了过来!然而仓促之间的应对,哪里又敌得过善行蓄谋已久的一棍?
“噗嗤噗嗤!”
无尽的剑影,只勉强支撑了瞬息,便被疯狂的棍影撕裂。转瞬间,无数剑气崩散,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残余的棍影。
“砰!”
威势赫赫的一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持剑者的身上,仿佛要直接敲碎对方的胸腔。
一时间,左流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影撞来。
“砰咚”一声巨响,身染鲜血的白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狼狈地撞在了黑铁囚笼之上!
囚笼上尖锐的利刺,瞬间扎入了他身体,钩出一条条刺目的血痕!
竟然是……
白寅!
明明已经成功避开了善行那一棍的他,竟然为了救左流,毫不犹豫返身而回,还硬生生挡在了前面,吃下了善行这强横的一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跟他们想象之中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左流再重要,说破了天,也不过就是崖山昆吾博弈的一颗棋子罢了。怎么说,也不至于让身为崖山门下的白寅,搭上自己的面子,甚至性命吧?
就是左流自己,这一时的感觉,也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他注视着囚笼外那踉跄着翻身而起的白寅,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到了极点。准崖山门下的身份,他还未告诉任何人,也怕引来更多的麻烦。见愁师姐失踪,就更不会有人通报崖山了……
白寅,为何还要这样,舍命相护?
“白寅……师兄……”
左流的声音,有些艰涩,开口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前方的白寅,此刻心中已经是一片的寒意。
他听到了左流的声音,却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强忍着重伤的剧痛,强迫着自己站直了身体,目视着面前的恶僧善行,怒意满腔!
“夜航船这是何意?!”
“哈哈哈,到底是梁祭酒料事如神,你果然中计,哈哈哈……”一击得手的善行,此刻已经得意得不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怎么样,被逼来吃老子这一棍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诡计,但也是一个白寅无法拒绝的诡计。
在先前的一战之中,梁听雨便看见了白寅对左流的重视。否则,何必为这样一个小角色兵行险招,故意卖破绽以骗出冷光的破绽呢?
所以,她在善行上场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方法。
打到一定的时候,直取左流,引白寅来挡。
白寅若不来,他会真的一棍子敲下去,反正左流对夜航船来说不重要;若是白寅真的来挡,就正中下怀。
届时的白寅,无论如何都处于被动,怎么算都吃亏。
如此一来,胜负不就已经有了分晓了吗?
这个计谋,算不上高明。
观战的很多人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但心里同时也叹息到了极点:这就是传说中的投鼠忌器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也没想到,夜航船竟能这样无耻。
即便明日星海是个亡命之徒汇聚的地方,但这样“脏”的心机与算计,也委实有些令人看不起,与白寅的高风亮节一比,就连他们也忍不住心生鄙夷了。
但场中的善行,尚且不知旁人的想法。
他看着狼狈的白寅,想起自己这一番成功的算计,想起自己竟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一名崖山门下,一时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全然的睥睨之感。
“什么拔剑派不拔剑派,在老子棍下,统统都是废物!”长棍往地上一杵,善行讥讽了一声,笑得越发猖狂起来,状极轻蔑,“还崖山呢?呸,什么玩意儿!”
“……”
先前面对对手诸般挑衅都不曾色变的白寅,面上神情几乎立刻封冻了起来。
“崖山”二字,乃是所有崖山门下的信仰!
怎容得下眼前这卑劣小人一张臭嘴肆意诋毁?
他僵硬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的深处,也陡然冒出了一缕奇怪的血色。一种极致危险的感觉,瞬间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白寅伸手一翻,便要重新仗剑而起!
可这一刻,竟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还不止一个!
“刷!”
“刷!”
电光石火间,只见得一枚掌影伴与一道刀影,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一前一后袭来,齐齐拍向方才口出狂言的恶僧善行!
掌影虽先发,威势不轻,但若论速度与气势,竟略输后面的刀影一筹。
后发先至!
白寅甚至根本来不及再出手,只感觉那刀影似电光奔雷一般袭来,凌厉而且凶狠,悍然无匹,一刀背就直接拍在了恶僧善行的脸上!
“啪!”
响亮到极点的声音,让人怀疑善行整个硕大的脑袋都会被这一刀给拍碎!
尚且沉浸在猖狂与喜悦之中的善行,哪里反应得过来?
几乎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接着就暗了下来,整张脸皮都跟着麻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都被抽飞了起来!
“轰!”
因为身形已经被巨力抛起,善行幸运地躲过了那后至的一掌。但整个庞大如小山的身躯,却瞬间砸落在地。
“砰!”
尘土四溅!
先前还耀武扬威,片刻后竟然直接被人一刀背拍脸,抽飞在地!根本没有给人留下半点的反应时间,自然更不存在什么还手之力!
太强了!
太狠了!
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白银楼内,无数人看着此刻满脸血肉模糊还躺在地上的善行,已经目瞪口呆。
隔岸台上的白寅,更是一万个错愕。
他明明才是距离善行最近的那个人,可这一道掌影与一道刀影,却比自己更快。这得是何等的修为?
心惊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来,朝着最顶楼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道攻击,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
这一个瞬间,白银楼中,忽然安静极了。
最高也最接近穹顶的那一层中,两个雅间,几乎是面对着面,窗前垂着的竹帘,都破损得不成样子。
一者被过路的掌力碎成齑粉;
一者被途经的刀气横削走了大半截。
于是,那站在窗前的人,也就露出了他们的身形。
一侧,是个身穿苍色长袍的修士。
一掌打出的架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此时此刻看见对面,他是满脸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