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下)——时镜
时间:2018-11-30 09:11:23

  一侧,则是一男一女。
  男修华袍加身,尽管现在似乎一脸懵了的表情,但谁都认得他:贵公子澹台修。
  另一旁的女修,满面的霜寒尚未散去,眸底有杀机隐现,但在看见对面出手之人时,也是意外地一怔。
  这一刻,两个人的内心中,冒出了同样一个念头: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
  王却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只知道对面的见愁对昆吾似乎抱有一些敌意,却一直没有猜出对方的身份。如今对方展露出来的实力,实在让他有些忌惮。
  昆吾崖山自来齐名,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区区一个恶僧善行来辱骂崖山。
  王却听不下去,所以含怒出手。
  但对方呢?
  又是为了什么?
  隔着中间一整个宽阔的隔岸台,王却没有说话。
  但对面的见愁,却是认得他的。
  在经过了最初那一刻的惊讶与错愕之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猜到王却出手应该是带着几分善意的。
  只不过……
  又有什么紧要呢?
  “崖山事,崖山了。此事,就不劳王却道友插手了。”
  淡淡地说了一声,仿佛没有看到身边澹台修那震骇的表情,也没看到王却眼底那彻底的错愕,更没有看到同门师弟白寅脸上见鬼一样的表情。
  见愁只是从窗前,一跃而下,身形笔直,站到了隔岸台上!
  所有所有的视线,不管是震惊还是迟迟疑,这一刻,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某个雅间内,一只执着酒盏的手,指腹略带几分薄茧的手指,忽然就颤了那么几颤,带起了酒盏中一圈浅淡的涟漪……
  她。
  这就是红蝶所说的“惊喜”吗?
  这一刻的见愁,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在这里,几乎没有人在此之前见过她;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在这里,更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她到底要干什么。
  白寅是茫然的。
  但此刻依旧被困锁在囚笼之中的左流,却彻底愣住了。
  早在看到那一柄飞来的刀影之时,他就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动不能动。一种难以形容过的酸涩,瞬间涌上了心头……
  割鹿刀。
  这是当年在青峰庵隐界,见愁大师姐得到的那一把刀!
  他不会认错!
  一种期待,在他心底疯狂地生长。
  然而伴随而来的,则是庞大的恐惧——他很害怕,有刀,人却不在。
  可这一切一切的恐惧,在看见见愁现身窗前,看见她飘然而下,落在隔岸台上的一瞬,都云烟一样消弭了。
  一甲子,六十载啊。
  危机环伺的白银楼,一个白寅师兄,舍命相救;一个见愁师姐,犯险而来。
  眼底,忽然有些发热。
  左流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下一刻,一道镇定人心的目光便递了过来。
  见愁距离他不算近,但下来的第一刻,已然注意到了左流的异样,只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安抚一般的微笑。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六十年的磨难,也让左流成长到了一个寻常修士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幸运。
  她不会为左流感到半分的伤悲,相反,愿为他喝彩。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事情叙旧的时候。
  见愁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在一旁梁听雨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才慢慢地转回了恶僧善行的身上。
  她的一刀,是忍无可忍之下,含怒劈出去的。
  出了力气之外,没有什么巧妙的术法,更不含有特别毁天灭地的攻击。所以善行的伤势其实并不重。
  被拍到地上去的他,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麻木和眩晕之后,终于重新感觉到了那种刺骨钻心的疼痛,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被人偷袭!
  刀背抽脸!
  当着白银楼这么多人的面,落得如此狼狈境地,何等丢脸?!
  善行脖子上粗大的佛珠,已经滚上了一层灰尘,脸上的血污沾染到了一身僧袍上,更添几分狰狞。
  他提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持握着齐眉铜棍的手掌,已经握得死紧,手背之上的青筋与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般突出。
  “臭娘们儿!”
  刚才一拍之下,只觉得一张嘴里舌头和牙齿都要粘连到一块,满嘴都是鲜血。善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性情中最残暴的一面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一双眼已是血红一片。
  “你又是什么玩意儿?来给你爷爷我送死不成!”
  张口“臭娘们儿”,闭口“你爷爷我”。
  见愁见过出言不逊的,但嘴贱到这程度,还真是少有。该说他是实力到了自然狂呢,还是根本没见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一双潋滟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于是那狭长的眼尾,也如同往常一样,斜斜地朝着上方拉长,独独增了三分奇特的冷艳。
  “问我吗?”
  见愁仿佛自语一般呢喃了一声,手上却轻轻地一招,于是那一柄落在隔岸台上的割鹿刀,便极有灵性地飞回了她掌中,被她握住。
  一转一翻之间,是起伏的杀机!
  “我么,崖山门下,一无名小卒耳。今日——”
  “特来教你做人!”
 
 
第335章 教你,何必用刀!
  哗!
  什么情况呀?这竟然又冒出来个“崖山门下”?!
  而且这口气……
  狂!
  忒他娘的狂了啊!
  恶僧善行是什么人啊?
  刚来到明日星海的时候,人人都不过称他一声“秃和尚”,可后来才知道这和尚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比真正的恶人差。甚至更狠,更辣,手段更残酷!
  在善行的眼底,是从来不存在“道理”二字的。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杀人如麻,手段残酷。
  比起经常因为“做生意”而杀人的夺命镖冷光,善行杀人则更让人害怕。因为他杀人,看的全是那一刻的心情,根本没有因由可查。
  因此,才得了这无常的一个“恶”字。
  可以说,此人是“恶”到了骨子里!
  无数人恨之入骨,又惧之如虎。
  恶僧善心如今虽是刚突破元婴后期不久,但早在他元婴中期之时,就已经能完胜元婴后期的对手了。在星海,其战力之高,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盖因其修炼的功法似与佛门有关,较之别派功法更为厚重精深,往往能在战斗时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可这个刚冒出来的女修呢?
  众人一看,简直都要惊呆了:元婴中期!而且一看还是刚突破的那种。谁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样不要命地冲出来跟恶僧善行叫板?!
  “不是吧?”
  “元婴期可不是前面那些境界,每一小段的境界,体现到实力方面的差距都是巨大的。就算她是崖山门下,也没有这种狂法儿的吧?”
  “是啊,她会不会是有些气昏头了?”
  “哈哈今天白银楼这一趟可算是没有白来,我倒是要看看,她一弱女子,哪里来的本事能教恶僧做人!”
  “是啊,这女修也真是……呃?”
  “怎么了?”
  “……等等,女修?!”
  整个白银楼,在见愁这一句自报家门的“狂言”之后,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爆炸的沸腾。
  众人在看清她修为的瞬间,也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质疑。
  只不过,在偶然提到“女修”两个字的时候,终于有脑袋比较灵光的人,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女修?
  女修?!
  崖山门下的女修?!
  “……崖、崖山门下,有几个女修?”
  这一瞬间,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就从这少数几个意识到不对的人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如同一片冰流淌过,让他们整个脊背都跟着生出一股汗津津的凉意来。
  自打甲子之前,有了第一名女修之后,崖山后续也有不少女弟子入门。
  只是招收女弟子的时间,毕竟还不够长。所以崖山女修的数量,相比起男修来说,还远远不够看。
  修为上就更不用说了。
  在修炼岁月动辄以百年计的十九洲,新近入门的修士,修为再高能到哪里去?大多现在也不过才金丹期……
  而今站在隔岸台上这个女修,自称崖山门下,却有元婴期的修为?
  这……
  有对中域左三千的事情了解比较透彻的修士,比如扫尘斋的多宝道人周钧,这会儿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道人,您这是怎么了?”
  雅间内,还有几个特来与扫尘斋套近乎的修士,一见周钧此番情状,都不由得关切起来。
  周钧但觉眼皮频跳,目光凝在场中见愁的身上,根本收不回来:“崖、崖山最近,有哪个女修,突破了元婴期吗?”
  “这可没有听说过。”
  几个人想了想,都摇了摇头。
  于是,这一瞬间,坐于桌侧的周钧,小腿肚子一软,差点没吓得摔到桌子底下去! 面上,已经是一种难言的惊惧……
  神秘现身东海鬼门,劫云覆盖上百里;路遇夜航船大船,震怒色变,直追而去;今日再现白银楼,只为了旁人辱及崖山的一句话,只为了这个曾在左三千小会上大放异彩的左流……
  会是那个女修吗?
  那个,导致了崖山昆吾这六十年关系近乎封冻的女修……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但在这六十年里,有关她的唯一一则传说,却恰恰与修为有关:第四重天碑上,那个一瞬间登顶又一瞬间消失的名字!
  崖山,见愁!
  崖山近年来最出色的女修,十三日筑基,负有天盘,天才可与昆吾谢不臣比肩;左三千小会上一鸣惊人,踏天而去独登一人高台,一掌落下,翻覆了十九洲的昼与夜……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的潜力。
  正如,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崖山的选择。
  只不过,一趟青峰庵隐界,无故失踪已有六十年。有关于修为与行踪的重重疑云,始终笼罩在她的身上,挥之不散……
  眼前这个肃立于隔岸台上,且自称无名小卒的女修,会是最终的答案吗?
  谁也不知道。
  在场之人虽大多来自星海,但譬如沈问醒、沈腰这种消息渠道广的,也不是没有。在见愁现身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诸多的猜想。
  只是,谁也不敢确定!
  包括就站在隔岸台上的白寅。
  他是入门之后从未见过见愁,但却在先前与崖山的通信之后听过同门师兄弟的描述,只觉与眼前的女修无比符合。
  只不过,差异的地方也极其明显。
  一身月白的长袍,在天光下有一种冰寒的澄澈之感。
  但她手中持握的,并非得自崖山武库、又在左三千小会上因红日一斩一举扬名鬼斧,而是一柄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弯月尖刀。
  至于修为,他就更看不懂了。
  一头的雾水,白寅此刻的神态里,透着一种难得一见的疑惑与迷茫。
  见愁当然能察觉。
  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要答疑解惑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哪怕一眼。整个人,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对手身上。
  一双冰封的眼,将那一线惊人的杀机,悄然泄露。但她的唇边,始终挂着一缕清浅的笑意……
  不仅不如临大敌,反而带着一种发自心底的蔑视!
  恶僧善行,素来以“恶”闻名。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已经看过了太多太多或是惊恐或者仇恨的眼神,但眼前这女修所露出的神态,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好像……
  自己只是一只出言不逊的蝼蚁,惹了对方的不快,却并未被对方看在眼中——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不屑与轻视。
  这一瞬间,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善行心中升腾而起。
  他狰狞着一张脸,注视着见愁许久,终于还是带着满脸的残忍,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好一个‘崖山门下,无名小卒’,还敢放狂言,要教老子做人!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教谁做人!”
  “看棍!”
  盛怒之下,善行连满脸的鲜血都没有去擦一下,直接一声爆喝,右脚在地上狠狠一跺,便借力腾起,高高举起了齐眉铜棍!
  “呼啦!”
  万千的棍影,再次围绕在了铜棍的周围,飞速地旋转,并且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一掌合握粗的铜棍上,更有无数闪烁着金色流光的符文亮起。
  隐约间,竟见得着几分佛门的庄严。
  是先前算计过白寅的那一棍!
  但威势比上一棍更加惊人,力道也比上一棍更加刚猛。这一层炽烈的金光,都隐藏着一种妖魔为之匍匐的霸道!
  众人一见,顿时大为骇然。
  本以为先前那一棍,已经算是恶僧善行修为的极致体现了。没有料到,在被这神秘女修一刀背抽飞之后,盛怒之下,竟更强一层!
  方才的白寅,乃是扶道山人门下,元婴中期顶尖的修为,尚且需要避其锋芒。如今这女修,又如何能抵挡?
  不少人都为之担心了起来,猜测见愁也会与白寅一般闪避。
  但下一刻,所有人便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动!
  她竟然没动,面对着这当头敲来的一棍,不闪不避,甚至还迎着对方场长棍的锋芒,仰面抬首!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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