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今天一天的天气都不怎么好,不见初来时的蓝天白云,一抬头,只有灰压压的一片。
空气很闷,闷到有窒息感。
一早就听到有人说今天可能会下雨,说了一天,也没见到有半滴雨滴滴落下来。
结果。
在裴燃离开后的五分钟。
荆星河也刚回到空荡荡的小标间。
外面忽然就暗了下来。
乌云密布、暗成黑夜。
紧接着狂风大作,疯狂摇曳的树枝发出恐怖的声响。
噼噼啪啪的大雨倾盆而下。
打到玻璃窗户上似乎都能自动形成弹珠反弹出去了。
荆星河一愣。
大脑空白了两秒。
掏出手机,摁亮,没信号。
想出去,又没有带伞。
这样可怕的天气,
她觉得应该让裴燃回来。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应该不会那么傻地冲下山了吧?
荆星河蹙着眉,有些担心。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浑身湿透的裴燃站在门外。
手里拿着糖画,糖画里画的是两颗连着的星星。
门打开的刹那,裴燃将糖画举到荆星河面前,薄唇轻启:“我来借宿,这是报酬。”
说完,自己默了默,抿抿唇,问:“够吗?”
荆星河:“………”
够,
吧。
这一夜,雨停不了了。
信号全无的山顶,什么也做不了。
小标间内静悄悄的。
荆星河卷着被子,将自己包成粽子。
背对着裴燃。
在接过糖画的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就是水性杨花。
嘛的,连陆时景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食.色.性.也。
阿弥陀佛。
第11章 亲近值一
#011
悲惨的六月已经伴随着坏心情渐渐消失。
转眼间,本该是暑假开端的七月悄悄到来。
离开青山叠峦的渝城两周了。
荆星河窝在自己的新居内,除了花两天时间将新居打理地井井有条外,之后就宛若一条咸鱼,终日无所事事。
离开渝城后,她和裴燃就彻底断了联系。
微信上的最后一条内容还是从渝山上下来后,他给她转的住宿费,除星星糖画外的附加的住宿费。
除此之外,安静如鸡,再无其他。
要不是自己微信上还有“易燃易爆”这个人存在,荆星河几乎要以为在渝城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朝阳穿破云层,悄悄爬进窗户。
奋力地在和厚重的窗帘作斗争。
试图闯进来用大人们都爱说的老话“太阳都晒屁股了”的方式将还在和周公下棋的荆星河给闹醒。
直到,隔壁“咚咚咚咚”的装修声再次响起。
三分钟后。
“………”
荆星河睁开惺忪的睡眼,意识混沌,满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隔壁再不装修好,她迟早会精神崩溃。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拽紧小被子,往上一拉,将脑袋埋进去,曲起膝盖在大床上来回滚呀滚,直到把瞌睡虫滚没了,清醒了,目光也不再涣散了。
她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顶着鸡窝头伸懒腰打哈欠。
一系列回神动作结束后,才往床边弯下腰,做每天早上醒来后必须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费劲地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开机后。
几十条信息叮叮叮叮地跳出来。
砸地荆星河措手不及还有点懵。
她舔了舔唇,手指轻轻戳着屏幕,在看到给她发消息的人是“阿阮”的那一刻,继续戳下去的动作募地一顿。
“………”荆星河有点发怂,往后一仰,并绝望地闭上了眼。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一分钟前。
她希望自己能够不去拿手机。
或者,让手机直接死机去吧!
阿阮:wuli星球杯啊!
《恶骨》作为一部烧脑的悬疑破案小说,
小说内容中也展现了不少犯罪阴暗面……
但它的作者笔名却是与之有强烈反差的“巧克力星球杯”。
为此,软萌编辑阿阮每回都要拿她的笔名笑话她。
其实,阿阮不知道,荆星河偷偷摸摸地注册了小号,专门写小短篇的那种,小号还叫“快乐星球”呢!
阿阮:在不在啊?醒没醒啊?
开头前两句。
很温柔。
可惜都是假象。
现在才将将好到九点。
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今天周一,编辑她都不惜提前上班,肯定就不是放轻松地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那么简单的了。
荆星河抿了抿唇,手指微卷,握紧。
她清楚地知道,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
阿阮:答应六月末给我的新文大纲呢?
阿阮:被狗吃了吗?
编辑和作者,平时是互相撒撒娇卖卖萌的关系,一旦涉及到拖稿和催稿时,就自动将角色切换到汤姆和杰瑞上。
猫和老鼠,一个穷追不舍,一个避之不及。
荆星河在看到“被狗吃了吗”时,轻咬着指甲,不自觉地颤了颤,眼神闪了闪,求生欲令其往屏幕外瞟。
………
阿阮苦口婆心,再次孜孜不倦地给星球杯分析利弊:宝贝,早点开文对你下一本更有利呀。
阿阮:你应该把握住《恶骨》带来的流量。
一直不见回复,阿阮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荆星河这厮应该还没醒,她软绵绵地趴在电脑桌前,恨铁不成钢地做了此番上门围追堵截的结束语:乘胜追击才是王道!
荆星河:“………”
道理她都懂。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无从下笔。
没有一个让她自己觉得特别满意的脑洞。
宁缺毋滥。
荆星河小心翼翼地斟酌,敲字。
删掉,再敲。
星球杯:其实有件事情一直忘了和您说……
都用上敬语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跪下,磕头,咚一声,认错。
表情包生动形象,简直将她本人活灵活现到屏幕上。
星球杯:我已经江郎才尽了。
眼眶兜泪,可怜巴巴。
无所不用其极。
下一瞬,
阿阮回复:………
阿阮很冷漠:噢。
阿阮很无情:你当我傻吗?
荆星河噎住。
抱住一旁的布偶长吁短叹。
但她嘴硬:真的!!!
阿阮:呵。
“………”荆星河没有一颗比现在更希望自己住在没有信号的渝山顶上了。
编辑不好唬弄,软硬兼施皆失败。
星球杯垂死挣扎:对着笔记本我码不出来字。
星球杯:我的灵感需要台式电脑激发。
星球杯这回说的句句属实:好的键盘能让我化身码字机,我现在的笔记本只想让我看韩剧。
理由借口她能列一箩筐。
但也挡不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阿阮她有的是法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买电脑,买键盘,好的投资是成功的一半。”
“再不济,滚去环境好一点的网咖。”
“总而言之,我是来给你下最后通碟的,七月二十号前大纲和前三章必须要给我。”
“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全职了,就给我做个高产的全职来。”
“别混吃等死,等坐吃山空就完了。”
阿阮气势三连凶:听到没?
“………”荆星河节节败退。
最后被逼地举白旗投降。
星球杯删删减减:……我尽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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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
许乔安就午休两小时约荆星河吃饭。
她试用期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到手了。
成功成为公司里的正式员工,需要和闺蜜分享一下喜悦。
不然憋着太难受了。
约在许乔安公司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内。
荆星河的新居离闺蜜公司是跨越大半个海城的距离,她早早地出发,早早地到烤肉店,早早地占了座位,先点了两人都爱吃和各自爱吃的菜,跟服务员商量过十一点半左右再上菜后,托着腮看向窗外坐等许乔安的到来。
许乔安姗姗来迟。
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坐下。
喝了口水就开始吐槽:“星河我跟你讲,我们部门的新总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嘛的,资本家的剥削让我透不过气来。”
荆星河眉眼弯弯,耐心地听完闺蜜冗长的吐槽。
等她将满腔的郁气消散出来后,才慢吞吞地举起玻璃杯,头一歪,冲她眨眨眼:“恭喜乔安转正。”
“希望我家乔安有朝一日能成为她新总监的总监,让她的新总监尝尝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的滋味。”
“………”
许乔安:“有道理。”
斜阳倾洒在地。
泄下一束束独一无二的白光。
烤肉放到滚烫的板子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香气扑鼻,更是让荆星河咽起口水,直接动筷。
五花肉烤熟,沾着酱,抖一抖,放到口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
许乔安眼睫微微一抬,以凛冽似小李飞刀的眸光扫射过来,仔细打量着正鼓着腮帮子疯狂咀嚼的荆星河,不多时,扬起眉,“我的工作是稳定了,你的呢?”
荆星河:“………”
许乔安眯了眯眼,散漫道:“你还真打算就不找工作?”
顿了顿,“就写那小说?”
荆星河有钱买房,钱哪里来的,她都没有和许乔安隐瞒,包括她的笔名她写的《恶骨》,她都跟许乔安说了。
说真的,看过《恶骨》后,许乔安是震惊的,有些阴暗内容让她不禁对自己这位性格软糯的闺蜜刮目相看了。
就是剥开表层,突然出现了新世界。她甚至都觉得,陆时景会有和《恶骨》里某单元的出轨渣男一个下场。
“就整天待在家里写小说?”许乔安再次强调,几乎是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在问她。
闻言。
荆星河捧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在察觉到似乎要有怒气波及到她时,她很有眼力见儿地不顶嘴,只乖乖的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嗯。”
“你还嗯地出口?”许乔安恨不得拿食指去戳破她脑袋。
“我不否认《恶骨》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利益,但这次的成功并不代表着下次也能成功,这种东西……”怎么讲呢?许乔安也不知道该怎样委婉地传达自己要说的意思,“不是稳定的,它太虚无缥缈了,你可能抓不住它。”
荆星河抿着唇沉默着,不搭话。
许乔安不客气地剜她一眼,“这其实还不是问题的关键。”
她觉得自己和荆星河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状态。
“问题在于你天天闷在家里写这些,你会和社会脱节的。”
“和社会脱节,缺少阅历,以后写的东西也不会特别好。”
“而且我觉得吧,不和别人保持交流,时间一久,在自己的小空间内,就会产生烦躁抑郁的情绪。”
荆星河:“………”
许乔安叼着根青菜,慢条斯理地在嗦着:“星河,不管怎样,你还是先找工作吧?”
“你说的对。”
“句句在理,戳中要害。”
“可是工作了我就怕自己没时间写了。”荆星河叹气,她一直是觉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
再者,她写东西很慢很慢,有些时候三千字要码一天。
许乔安眯了眯眼,昂起下巴:“这不是问题,那你就找一个清闲一点的工作。”
荆星河眼睛一亮:“………”
对哦!
第12章 亲近值二
#012
午后,夏蝉不停歇地怒刷存在感。
沥青路被炙热的阳光焦烤着,空气闷到窒息,微风特别吝啬,它不愿在烈日下出现。而风不来树则止,排排梧桐树安安静静地扎根在道路两旁,随着束束光线直射下来的角度的不同而不辞辛苦地变换着洒向地面的斑驳树影。
易燃易爆网咖,二楼,裴燃的办公室内,气氛有些沉重。
从大学时期就跟着裴燃的,和裴燃是好友,后来也一直替裴燃搭理网咖生意的,称得上是网咖第二把交椅拥有者的秦铎,在今天,在裴燃灭了烟勾着唇还商量着等搬进新家请大家去吃一顿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地来向裴燃辞职了。
裴燃用舌尖抵了抵牙床,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抿着唇沉默许久后,苦恼地轻“啧”了一声,随后才扬起下巴淡声问:“你真的决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