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沐萦之迟疑了一下,终是问了出来,“将军呢?”
从京城到虎贲卫,往来需要这么长时间,白泽日日都回府,恐怕不太现实。
“等兵部这边的事务了解,我也跟连山一样,休沐才回京城。”
果然如此。
沐萦之正要说点什么,白泽忽然意味深长地问:“萦萦,你很开心?”
开心倒不至于,但心里着实轻松了许多。
沐萦之心里暗骂,怎地这么沉不住气,都叫白泽看出来了。
她忙道:“将军是虎贲将军,该以军务为重,虎贲营实在太远,将军若每日回来太过劳累。我只是觉得这样将军会轻松一点。”
“其实……”白泽开了口,然而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说出去。
沐萦之看着他,见他不想说了,便没有追问,另问道:“将军用过早膳了吗?”
“没有。”
沐萦之从被窝里坐起来,“今日要请母亲一起用,还是就在思慕斋用?”
“就在思慕斋,我们自己吃了便是。”
“是。夏岚,进来。”
沐萦之喊了一声,却没有丫鬟进来。
“夏岚,秋雨,冬雪,在吗?”
秋雨应声从外面进来:“夫人。”
沐萦之有些疑惑,夏岚和冬雪虽说嘴巴利了些,但当差从不耽误,便问:“她们俩人呢?”
秋雨看了一眼白泽,又迅速收回目光,“早上不知怎么地,西路院子那边就闹腾起来了,春晴姐姐带着夏岚和冬雪过去瞧了。”
闹腾?
沐萦之下意识地和白泽对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更衣,过去看看。”
第39章
白泽和沐萦之赶到松鹤院的时候,白玲和白珍正坐在院里嗑瓜子,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着,脸上都是红彤彤的。
瞧这悠闲的气氛,丝毫看不出西院这边闹腾过。
“两位妹妹怎么在这儿?母亲呢?”沐萦之问。
白玲和白珍正磕得高兴,听到沐萦之的声音,忙转过身来,笑着喊了声:“大哥,嫂子。”
白泽亦问:“娘呢?”
“娘在二叔那边呢!”白珍说着,又跟白玲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止不住笑了。
“那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大早的,就听到穗儿姐姐在她屋里哭,我们去问她,她就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找娘,要娘还她清白。我们俩不放心就跟着过来瞧瞧。”
清白?
难不成昨夜那么安静,是因为白泽半夜跑出去了?
沐萦之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泽,白泽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望了过去。两人的目光碰触片刻后,就飞快地转开了。
“什么清白?”白泽皱了皱眉。
“穗儿姐姐,说她失身了!”白玲压低了声音道,说完,又跟白珍一起捂着嘴笑起来。
沐萦之不由得又看了白泽一眼。
“不是我!”白泽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恼意。
白玲和白珍瞅着他们俩的神情,顿时明白了几分,忙朝沐萦之摆手道:“嫂子,你误会了。穗儿姐姐她不是失身给了大哥。”
“那是谁?”沐萦之问。
白玲和白珍又笑起来。
白泽剑眉一动,语气霎时严厉了许多:“笑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穗儿姐姐说,她的身子被二叔要了。”
“你说咱们天天跟他们在一块,咋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就是,我之前还以为穗儿姐姐只大哥有意……”白玲正说着,被白珍猛然戳了一下,赶忙住嘴。
沐萦之也有点惊讶,没想到田穗儿和二叔之间有私情。
不过,她终究是个新妇,事涉长辈,她不好说什么。
“他们都在卧云阁?”
“嗯。”
“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本来想看个热闹,后来嫂子的丫鬟过来了,说我们还没出嫁,理这些事不好,就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白玲和白珍都是一脸的失落。
沐萦之一笑,这定然是春晴说的。
“等什么?”白泽沉下了脸。
“当然是……”两个妹妹正高兴着,话只说了半截就噤了声。
沐萦之暗想,这个大哥还是很有威仪的么。
“看看你们这一地的瓜子壳,都回自己院里去!”
白玲和白珍被白泽一训,心里虽不服,可都乖乖低了头,离开了松鹤院。
“将军,既是二叔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秀英是个能拿主意的人,这件事着实算不着什么麻烦。
白泽沉吟片刻,“萦萦,你先回房,我去卧云阁看看。”
“好。”
沐萦之应声点头,坐着步撵便往思慕斋去了。
然而,她刚回到思慕斋,脚还没沾地,白福就匆匆从外面跑回来。
“夫人,宫里来人了,让将军和夫人即刻入宫,不得耽搁。”
入宫?
怎么这么突然?
沐萦之惊讶之余,忙吩咐秋雨把白泽的衣裳整理好,叫白福送去卧云阁伺候更衣,自己也立即坐到妆镜前更衣上妆。
半个时辰后,沐萦之和白泽离开将军府往宫里赶。
沐萦之和白泽并排坐着,“将军,二叔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田穗儿说自己失身给了白永旺,可这件事白永旺未必会认。
白泽唇边扬笑,“能怎么样?当然是成亲。”
“成亲?那倒是一桩喜事。”
“可不是么?从前在乡间的时候,我们家穷,出不起彩礼钱,二叔年纪轻轻就耽搁了,后来我在军中有了职务,家里好过些了,开起了包子铺,但二叔带着我娘和两个妹妹,人家姑娘也不乐意嫁过来。”
白秀英长嫂如母,白玲白珍年纪小又淘气,嫁过去就是上有老下有小,寻常人家的姑娘是受不了这委屈的。
“不知婚事打算如何操办?”
“二叔在京城没有熟人,娘说不必大办,家里人摆一下酒席就成。我二叔也没意见,只说想早点给田穗儿一个名分。”
“到底是婚姻大事,若是太过简单,只怕二叔和田姑娘会觉得委屈。”
白永旺能认得这么痛快,心里必定是喜欢田穗儿的。
“萦萦觉得该怎么做呢?”白泽问。
自打那日他改口叫萦萦之后,几乎每句话都要带这两个字。
“我爹娘早说要来将军府看看。不如就请沐府的亲眷上门吃酒席,如何?”
既没有兴师动众,也有贵客临门,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
“萦萦,还是你想的周到。”
两人一路说着,马车到宫门前,已经将白永旺的婚宴商议得差不多了。
进了宫,依旧是备好了步撵。
沐萦之依例打赏了太监,问道:“公公,今日传我们进宫,不知是为着什么事?”
“回白夫人,贵人的事情我们是不知的。”
出来抬人的小太监都是最低等,不知道也属正常。
沐萦之问他,本也不为着他能答上来。
见他说不知,料定宫里并未出什么大事,只是寻常召见罢了。
安心走了一段儿,见他们抬着自己往坤宁宫去了,又问:“今日不是皇后娘娘召见吗?怎么去坤宁宫?”
白泽对后宫不太熟悉,听到沐萦之的话,顿住脚步,抬眼望着她。
引路的太监忙道:“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吩咐的是把白将军和白夫人接到坤宁宫。”
没多时便到了坤宁宫,白泽牵着沐萦之的手拾级而上。
进宫之后,便见太后高坐在凤位上,帝后也在。
白泽和沐萦之齐齐跪下请安。
“都起来吧,今日叫你们进宫,不是为着让你们进来跪着的。”太后笑道,“本是皇帝和皇后要找你们玩,哀家喜欢热闹,所以非要闹着让你们先到这边来。”
“太后娘娘一直都这么疼我的。”
“那可不。”太后说罢,又望向白泽,“哀家听闻,你的家人已经进京了。”
“是,多谢太后记挂。”
“哀家这儿正愁没人说话呢,改日你把你母亲还有妹妹都带进宫来,让哀家见见。”
“回禀太后,微臣不日就要去虎贲卫,恐怕不得空带她们进宫。”
太后显然是没想到白泽会回答的如此耿直,愣了一下方才笑起来:“无妨,你在军营,萦萦带她们过来便是了。”
“萦萦遵旨。”
“好了,哀家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玩去吧。”
白泽和沐萦之闻言,疑惑地看向皇帝和皇后。
皇帝轻嗽了一声:“朕的上林苑上月已经落成,朕一直没得空过去,今日天气好,朕想着白泽还在京城,你肯定会打猎,就陪朕和皇后过去转转吧。”
太后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自己贪玩,还把白泽和萦萦拉上,人家新婚燕尔的,不能在家里你侬我侬,倒要陪着你胡玩。”
“他们来日方长,朕难得这几日清闲,去猎场见识见识白泽的厉害。”
先帝喜好打猎,曾在京城西面修筑了一座木兰苑,经常带着几位皇子过去游玩。彼时天子年纪小,又不得宠,跟着前往木兰苑的时候,从未尽兴。登基之后,底下人投其所好,提议在木兰苑的基础上仿照西汉旧例,扩建一座上林苑。
历时五载,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上林苑终于修好了。
皇帝初次前往上林苑,便邀白泽同往,自是莫大的恩典。
白泽和沐萦之立即应允谢恩。
“陛下,我们出门时并不知要去猎场,身上衣饰繁复,有所不便,请陛下容留些时间让我们回府更衣。”沐萦之是不打猎,但这么一身广袖长袍穿着、赤金头面戴着,实在是行动不便。
衣饰累赘,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觉得有些累了。
“瞧你说的,在朕的宫里,还能少得了你衣裳吗?”
皇帝说完,皇后便道:“早知你们不会准备了,本宫已经都备下了,萦萦,你随本宫一起就在母后宫里更衣吧。”
“多谢娘娘,还是娘娘想的周到。”沐萦之说罢,跟着宫女便往后面去了。
皇后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玫瑰红蹙金的广绫骑装,颜色艳丽,因不是量身剪裁的,穿起来富余许多,但系上腰带便正好合适了。
沐萦之换好衣裳,宫女们又帮她把发髻打散,重新编发,拿一根玫瑰红的缎带将她的头发绑成便于行动的巾帼样式。沐萦之一向柔弱,这般穿戴之后,镜中的她难得了有了几分英姿,连她自己都觉得耳目一新。
等她们更衣出来,皇帝和白泽也已经换好了衣裳。
因着今日要骑马,白泽穿了一件银色对襟,看起来干净利落,别有一番英姿。
沐萦之只看了他一眼,便低眉顺眼地跟在皇后身边,四人正要离开坤宁宫,懿安公主正巧从外面走进来。
一看四人的打扮,懿安就冲过来缠着皇帝的手:“皇兄,你要去哪里玩,怎么不带懿安?”
沐萦之站在皇后身边,见着皇后脸上的笑意霎时就僵住了。
想着之前在竹林回廊的事情,沐萦之看着这位公主,也是一阵头疼,要是她跟着去马场,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道:“懿安,你皇兄他们要去上林苑。”
“上林苑?”
懿安立马闹起来,“皇兄,你说过上林苑建好了,头一个就带我过去,你怎么……”懿安瞪了一眼皇后,“哼,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呃……”皇帝支吾了一声,看向皇后。
皇后知他在犹豫是否带上懿安,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
皇帝只好道:“皇妹,朕不是去上林苑玩的,是要跟白将军商谈北疆战事。”
懿安哪里听得进去,皇帝瞎说一气,好言安抚,又做出保证,“下一次,朕单独带你去玩。”
本来皇帝无所谓再多带一人的,但是昨晚在皇后宫中,皇后说了一定不带懿安,他已经应下了,刚才他稍有犹豫,皇后的不悦都写在脸上了。
“你说的?下次只带我一个人?”懿安没好气地看向皇后。
“嗯,朕保证,你让母后做个见证。”
“好了,好了,快到哀家这里来,你皇兄有正事要做,你就别拦着了。”太后招了招手,示意懿安过去。
懿安见太后也没帮她说话,只好泱泱地松了手,进了坤宁宫。
皇帝朝皇后眨了下眼,这才领着白泽和沐萦之走下了坤宁宫的台阶。
上林苑在京城西郊,宫中大太监早已备好了马车,原是帝后一辆,白泽夫妇一辆,临上马车的时候,皇后突然道:“臣妾还是跟白夫人同乘吧,路上也好说说话。”
皇帝知道她在为懿安的事情闹气,无奈道:“罢了,朕把龙撵让给你们,朕跟白泽坐后面的那辆。”
“不可,龙撵是陛下和娘娘的御驾,臣妾不敢僭越。”
“不是僭越,你是外命妇,陪侍本宫而已。
沐萦之正在推辞,皇后却拉了她的手,径直登车。
陪侍皇后,这倒也说得过去。
沐萦之当下跟在皇后身后,小心登上马车。
沐府给沐萦之打造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已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但与皇帝的龙撵相比,便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