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拿着砚台帮忙放在薛慎之的篮子里,手微微一抖,浓稠的墨汁洒在他抄的《大学》上,蒋立远毫无诚意的道歉。“啊?对不起,我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手一松,砚台翻倒在竹篮里。
之前刘乔与蒋立远争锋相对,自从薛慎之来后,两个人同仇敌忾,一起排挤薛慎之。
薛慎之看着篮子里一片狼藉,墨汁渗出竹篮晕染条案,眼底闪过晦暗的冷芒,抿紧薄唇。
“擦干净。”薛慎之目光冰冷,竹篮子往蒋立远面前一放。
蒋立远哈哈大笑,“刘乔,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刘乔拍着蒋立远的肩膀,嘲讽道:“薛慎之,要我们擦干净,也不是不可以。三天后书院测考,你若是能够破例升入甲班,我们不但赔你一套新书,就是把这整套弄脏的旧书吃了都成!”停顿一下,满脸恶意道:“进不了,你就给我——滚出清河书院!”
薛慎之有没有真才实学,刘乔不知道,但是薛慎之想在寻常的测考升入甲班,简直做梦!
王春芳醒过来听到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七窍生烟。
“刘乔,你大爷的!有种你考进甲班,小爷给你舔鞋。你考不进去,麻溜的滚出清河书院!”
谁不知道,开学的测考,想要从乙班竞升甲班,简直难若登天。
迄今为止,只有贺家远在京城做官的进士老爷一个先例而已。
刘乔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慎之,他两没事就发疯病,你别听他乱吠。”王春芳想拉着薛慎之走,薛慎之拂开他的手,漆黑的瞳仁冷漠的看刘乔和蒋立远一眼,“立字据。”
刘乔听王春芳的话,脸色阴沉,而后见薛慎之要求立字据,仿佛是怕他们输了不认账,忍不住冷笑,“王春芳,看见没有,人家不领情,你别多管闲事!薛童生的才学在乙班就是委屈他,我不是给他一个机会?”
他翻出自己的竹篮子,拿出一张宣纸,立下字据,顺便按下手印,然后递给薛慎之。
“一式两份,谁不认账,谁就是孙子!”刘乔目光阴冷,透着一股狠劲,“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在书院混不下去!”拿着薛慎之按手印的一张字据,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周边的学生嗡嗡的议论开了,无不在嘲笑薛慎之狂妄自大,读书乏味,他们也乐得当个笑话看。
“欺人太甚!”王春芳气得跳脚,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见人都散了。看着薛慎之脏污的篮子,惊呼道:“慎之,这是怎么搞的?算了,都丢了吧!我给你换个新篮子,只是书册弄脏了,得重新抄。”
“留着。”
“诶?”
“丢了太可惜,不能随便浪费食物。”
食物?
王春芳挠挠头,里面装的都是学习用具,哪里有食物?
醒过神来,薛慎之已经走出讲堂。
王春芳追出去,恰巧碰见背着大包小包,从家中回来的文曲星。
文曲星累得吐舌头喘气,“累死我了!这几天咱们有口福,我娘给准备了烧鹅和烧鸡……村花,帮我把包袱背去号舍!”把包袱全甩在王春芳身上。
“为什么是我?”
“你吃的最多!”文曲星踢他一脚,“快去!”
王春芳委屈的背着包袱,薛慎之过去帮他分担,文曲星说,“慎之,我来书院看见你家那位邻居妹妹在外面摊子吃馄饨。”
薛慎之一愣,“你认识她?”
文曲星捂住嘴,朝王春芳挤眉弄眼。
王春芳没有接收到文曲星的暗示,实诚的说道:“那天文曲星拉着我躲在门口看了。”
文曲星狠狠瞪他一眼,连忙解释道:“嘿嘿,我就是认个脸熟,日后在镇上遇见了,她有困难咱们也能帮把手。”
薛慎之‘嗯’了一声,把包袱塞给文曲星,往书院外走去。
——
巷子里。
商枝与两个人对峙。
“小娘子,花和银子都拿出来。你想留下来,也行啊!”手上断了一根尾指的男人,盯着商枝秀丽白皙的脸蛋,伸手去捏她的脸。
“啪”地一声,商枝拍开他的手。
心里暗想财不露白,她方才大意了,才招了这些地痞无赖的眼。
男人看着被拍得发麻的手,眼露凶光,“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再和商枝磨蹭啰嗦,直接上手去抢姚黄。
商枝捏紧手里的银针,往后退,后背抵在墙壁上,捻着针的手被冷汗洇湿。她紧紧的咬着后槽牙,把花往前一送,“我给!银子我只有二两。”
他们见商枝识趣,这才脸色缓和,“这就对了,何必讨皮肉苦吃呢?”看着商枝往怀里掏银子的动作,眼底露出贪欲。
“给你们!”
两个人同时靠近,一人接花,一人接银子。
商枝迅速的出手,在男人凑过来接东西的时候,把花往背篓里一塞,手里的银针扎在他们的后脑勺上。
银针上淬了麻痹神经的药,商枝一个人在外行走,特地贴身放着防身。这还是第一次用,扎脖子能够更快发挥出药效。
他们生的人高马大,逞凶斗恶的恶棍,动作也敏捷。一个人避开,一个人离得太近,躲避不及,脖子一痛,感觉浑身有点发麻,倒在地上。
“臭娘们,你找死!”
商枝弄倒一个,她撒腿就跑。
男人追上去,扣住她的手腕。
商枝脸色发白,一边挣扎,一边用另一只手摸出一包药粉,洒在男人的脸上。她就看见原来倒在地上的男人,捡起棍子朝她脑袋打下来。
“唔。”
一道闷哼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她被大力的拽进一个怀抱,鼻端是熟悉的清冽墨香。
“在书院门口打劫,你们未免胆大包天!”薛慎之握着商枝一只手,将她往身后藏去,冷声对用棍子支撑的男人道:“我已经报官了,还不快滚!”
男人死死的瞪着商枝,听着薛慎之的话,又惊又怒,想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商枝看着两个男人全都倒在地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去她就把银针上的药加重剂量!
心里憋着一口恶气,她捡起棍子,照着两个男人一顿猛揍,还不解气的踹了两脚。转头对薛慎之道:“这两恶棍,将他们扭去送官。”
薛慎之垂着右手,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个男人,微微点头。
“下次出门小心一点,不要往人少的巷子里走,宁愿多绕一些路。”薛慎之一颗心还没有镇定下来,他赶过来看到刚才一幕,心跳都要骤停了。
“这次我大意了。”商枝低声说道,如果不是怕撒迷药会让自己吸入,她一开始就不会用银针。“那一下不轻,你的手让我看看。”
薛慎之手臂剧痛,火辣辣的,肯定很严重,但是不想让她担心,摇了摇头,“不碍事,回去擦一点药就好了。”左手拿着绢布给她擦额头的冷汗。收回手,余光瞥见巷口呆若木鸡的王春芳与文曲星,显然是被商枝揍人的一幕给吓住。
商枝皱紧眉头,强行握着他的手掌抬起来,撩开衣袖,手臂一片红肿。她按了按,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薛慎之痛得轻哼一声,脸都白了,冷汗涔涔。
王春芳回过神来,看到薛慎之的手,瞳孔一紧,焦急的跑过来,“慎之,你的手受伤了?那该怎么办?三日后的测考你能参加吗?考不了,你会被赶出书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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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哈哈哈~
村花:英雄救美?呵,等着被赶出去吧!
昨天小绫子闺女发烧,带去医院检查,后又在阿姨家吃晚饭,回家很晚没来得及写今天的更新,更的太迟了,把大肥章奉上,三千多字哦,(づ ̄3 ̄)づ╭?~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认输
“你说什么?”文曲星还不知道有这一回事,“我回一趟家,怎得慎之要被赶出书院?”
王春芳将事情大致复述,愤愤不平道:“刘乔太过分!他就是怕慎之抢他风头,想把慎之给赶走!也不想一想,慎之走了,也有整个甲班的同窗比他出色!”
文曲星脸色难看。
薛慎之苍白病弱的脸色,因为疼痛愈发惨白,“不妨事,总会有办法。”
王春芳一脸担忧,又没有办法,只得干着急。
文曲星一直不吭声,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枝很惊诧,薛慎之会受人排挤。他回去不轻易提及书院的事情,就算偶尔说几句,也是报喜不报忧。
想着他几日后的测考,商枝看着他红肿的手,又是自责,又是愤怒。
自责给他招祸,愤怒他莽撞冲上来,用的是写文章的右手,若是打折了,他如何应试?
“幸好骨头没折,但是伤到筋骨,不能用力!”见他无事一般朝她浅笑,商枝瞪他一眼,对文曲星和王春芳道:“你们二位是薛大哥一个号舍的同窗吧?他手受伤我带去医馆包扎,有劳你们替他向老师请假。”
“没问题!”文曲星应下,然后向商枝各自介绍,算作认识了。
王春芳催促道:“这两个恶棍我和文曲星送官,商妹妹送慎之去包扎。”
薛慎之看了王春芳一眼,王春芳莫名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摸摸脖子,就见薛慎之与商枝一起离开。
两人到回春医馆,高氏早已在医馆等着。
见到商枝,她满脸喜色的迎上来,“神医,吃了你的药,我好了一些。没有再腹痛,也没有异味,就是还有一些黑色的污秽。”
“你的气色好了些许。”商枝看一眼高氏的面部,暗黄淡去,多了一丝健康的红润,“你去里面躺着,我等下过去给你看看。”
然后让林辛逸准备冰凉的井水,浸湿绢布给薛慎之冷敷手臂。井水的温度比商枝想的还要冷,她嘱咐林辛逸,“冷敷不要进行太久,一刻钟多一点。且不要一直敷着,敷一会后要拿开一小段时间,防止冻伤。”
她做示范,浸湿绢布后,半干敷在薛慎之伤处,林辛逸照着做一遍,商枝放心交给他,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高氏已经解开衣裳躺在竹榻上,商枝把冰凉的手搓热给高氏号脉,而后又按摸着小腹,神情一松。
“先前的两张药方子,益母草再吃七天,另一张方子停了,我再给你换一张。”
高氏子宫复旧情况并不太好,而她的妇科炎症得到改善,打算给高氏换成脐敷,再开一剂调经的药方子。
“好,都听你的!”高氏见到希望,对商枝的话,十分顺从。
商枝笑了一下,取芡实,桑螵蛸,白芷研成细末,告诉高氏,“取一平瓷勺药末与醋调成糊,敷在肚脐正中,每天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