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苏三夫人一点都不心急,反而十分贪图享受,昨日请了几个戏班子去府中唱曲给她听,出手很阔绰。我看她不是真心喜欢苏三爷,奔着苏三爷给的富贵。听说还带着一个外甥,苏三爷现在已经和她做夫妻,真的出事,苏家三房的东西,全都是她的。咋会为苏三爷忧心?巴不得苏三爷出事才好!”
浣纱听到身后之人的议论,紧紧握着拳头,眼中有隐忍与愤怒!
忍无可忍,浣纱想说那些人几句,被顾芸娘拉住。
“夫人,他们太过分……”
浣纱红着眼睛,压低了声音。
顾芸娘嘀咕一句。
“夫人,您说什么?”顾芸娘的声音太小,又有些含糊,浣纱没有听清。
顾芸娘冷笑一声,“何必与这些庸人计较?”
美目中尽显不屑。
齐老夫人从这几句谈话中得知顾芸娘的身份,这几日顾芸娘的动静,当然瞒不过齐家的耳目,这个女人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每日早早的睡了,日上三竿方才起来。吃穿用度,十分铺张。
整个苏府因为苏景年被关在宫中,笼上一层阴霾。
偏生顾芸娘无事人一般,逍遥度日,没有人比她更滋润的。
她今日来迟,便是听人汇报,顾芸娘一大早带着奴仆出府,去京城里最有名的铺子扫货,一掷千金。
眼下又见她言行粗鄙,心里的那一丝疑窦打消。
顾芸娘倒是如传闻一般,为了富贵嫁给苏景年。
这会儿,顾芸娘在齐老夫人心目中,成了贪慕虚荣的女人。
她接着顾芸娘的话说,“他们只是平民,听来的消息都是谣言罢了。苏三爷喜欢美色,京城里的美人还少吗?他们夫妻之间,是有真感情的吧?”齐老夫人脸上显露出慈祥的笑,“苏三爷是大周国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平定东胡,战功赫赫,不会做那些小人之事,不惧被人陷害,苏三夫人方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罢!”
顾芸娘紧拧着的眉心舒展,总算正眼看向齐老夫人,“都说越老越糊涂,没想到你是个明白人。他们用不入流的手段陷害苏三爷,苏三爷自然也有应对的手段,如果这点能力都没有,还算什么将军?”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知道几分内情?”齐老夫人眸光微微一闪。
顾芸娘看了她一眼,端着茶,目光看着讲经文的大师,没有理会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并没有不悦,反而道:“是我糊涂了,太喜欢苏三爷这个孩子,担心他会被歹人给污蔑,才忍不住多问几句。”她从年轻妇人手中拿出一个长盒子,推到顾芸娘的面前,“这算是老身冒犯夫人的赔礼。”
顾芸娘瞥一眼盒子,兴致缺缺。
浣纱在她耳边道:“这是荟萃阁的东西,千金难求。”
顾芸娘听到千金难求,来了几分兴趣,她将盒子打开,黑色锦缎上卧着一支流光溢彩的琉璃钗,精致华美。
她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爱不释手的放在手中抚摸观赏。
“浣纱,你快给我戴上。”顾芸娘欣喜道。
浣纱在头上寻到一处空隙,将琉璃钗插进去。
齐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觉得苏景年是瞎了眼,才看上这么个女人。
不过也得多亏他瞎眼,才给他们找到机会。
顾芸娘摸了摸发钗,问其中穿着绫罗的年轻妇人,“好看吗?”
年轻妇人是齐老夫人的孙媳金氏,看见顾芸娘暴殄天物,违心道:“夫人是好颜色,戴什么都好看。”
顾芸娘笑逐颜开,“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齐老夫人握紧了手心,默念了几句佛号,才没有被这粗鄙的女人气得吐血。
顾芸娘丢下银子,“今天你们的茶,我请了。”然后带着浣纱离开。
浣纱还在愣神,听到顾芸娘叫她一声,连忙追上去,“夫人,您现在回府吗?”
“回去。我先睡一觉,曹氏傍晚才会进京,到时候有精神接待她。”顾芸娘抱怨了一句,“买东西可比下地干活累多了。”
齐老夫人:……
金氏也很无语。
今天的经文听不进去,齐老夫人回府。
齐夫人见齐老夫人脸色阴沉,连忙将媳妇给赶开,搀扶着齐老夫人回荣禧堂,“母亲,身子不适吗?”
金氏告诉齐夫人:“今日在茶楼遇见顾芸娘,祖母给她气着了。真是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妇,眼皮子浅薄,俗不可耐!”
“她认出你们了?”齐夫人讶异道。
金氏摇头,“祖母还想从她口中套话,送给她一支琉璃钗,话没有套到,还被她给轻视了。”
齐老夫人想到之前顾芸娘眼中的不屑,脸色发青,气得头昏脑涨。
晚晴是齐老夫人的婢女,一直沉默不语,忽而问道:“老夫人,奴婢听见她对丫鬟说曹氏会来。这个曹氏是谁?”
齐老夫人冷着脸,轻蔑道:“她娘家的人吧。”
齐夫人道:“余青山的大嫂姓曹。”
晚晴变了脸色,“老夫人,我们状告苏景年杀人夺妻,顾芸娘转头就将余青山的大嫂请进京做伪证,不就能替他们开脱了?”
齐老夫人眼底闪过狠厉,“莫要节外生枝。”
齐夫人心中凛然,“母亲放心,我们筹谋已久,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然后让婉晴送齐老夫人去荣禧堂,“儿媳这去找老爷,让他去安排人手。”
“嗯。”齐老夫人堵在胸口的闷气通散了,那支钗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齐夫人去书房,齐老爷正在与幕僚商议,如何明日将苏景年彻底扳倒,让他无法翻身。
见齐夫人过来,齐老爷让幕僚下去,问道:“有事吗?”
“老爷,苏景年他们找到余青山的大嫂,接她来京城作证。”齐夫人忧心忡忡的问道:“曹氏是什么样的人?”
齐老爷压根不将梨花村的人放进眼里,那些泥腿子,全都是贪婪愚昧的人。
打点银子,帮苏景年做伪证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是从哪里得知消息?”
“娘在茶馆听经文,遇见顾芸娘,听到她和丫鬟说话,提到曹氏今天傍晚会来京城。”
齐老爷双眼一眯,觉得事情不简单。
“说说顾芸娘是什么样的人。”
齐夫人道:“粗鄙俗气,贪财无脑的妇人。”然后又将顾芸娘的做派,详细的说给齐老爷听。
齐老爷手指敲击桌面,“她逛街去最好的铺面,母亲听经文的茶馆,算得上雅致,却不是最好的茶馆,依着她的性子,若是在天香楼遇见母亲,我只当是巧合。”偏偏这般虚荣的顾芸娘没有去最好的天香楼,反而去了名不见正传的小茶楼,就不得不堤防她的用心了。
特地去听经文?齐老爷可不信。
“老爷怀疑她是有意为之?”齐夫人皱眉,顾芸娘有这等心机吗?
齐老爷良久不语,又怕是他多想了。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对顾芸娘不是很了解。
“是不是,去查探一番便知。”齐老爷唤来侍卫,让他们去查曹氏,不可轻举妄动。
齐夫人抿唇,齐老爷是在怀疑顾芸娘故意说出曹氏,设下陷阱让他们跳。
“还是老爷想的周全。”齐夫人去荣禧堂。
——
顾芸娘回到府中,坐在铜镜前,自己动手将金簪珠翠摘下来。
浣纱连忙上前帮忙。
头饰被摘干净,沉重的脑袋骤然轻松,她捏了捏脖子,“比凤冠还重。”
她居然顶着走了一天。
双腿酸痛,都要累断了。
看着金闪闪的衣裳,顾芸娘换下来,穿上月白罗裙。
整个人都干净清爽了,她心情也好了许多。
“浣纱,你给我敲敲腿。”
顾芸娘躺在小榻上,幸好今后不用再装模作样。
累得够呛。
浣纱今日是真的开了眼界,顾芸娘就像变了一个人,趾高气扬的模样,几度噎的齐老夫人要吐血。
“夫人,您的名声只怕会不好听。”浣纱心里担忧,顾芸娘本就出身农家,身份让人诟病。如今又目中无人,穿着打扮辣眼睛,又很爱财,只怕没有人愿意与她为伍。
“我不这么做,他们就能接受我吗?”顾芸娘嘲讽道。
浣纱默然不语。
“所以我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我亲近的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为人,对我没有偏见就好。在意别人的看法,给自己套上枷锁,活得太累。这一辈子太短了,何必活在别人的眼中?我又不依附他们而活,他们喜欢或者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顾芸娘只想做自己,顺心而为,不辜负自己,活得肆意一些。
浣纱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是在小小的县城阶层都有分明,何况是公卿门阀,权贵世族云集的京城?
凭着顾芸娘的身份,融入不进圈子里。
圈子里真心的没有几个人,人人脸上都是戴着面具。心里瞧不起你,因为你身后的夫家,可以与你做好姐妹,讨好你。一旦你失势,毫不留情的在背后捅你一刀,这样的例子随处可见。
“是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夫人不受委屈才是要紧的。”
顾芸娘挑眉,没有想到浣纱这么快觉悟过来。
浣纱给顾芸娘捶腿,见她昏昏欲睡,拉着毛毯盖上。
她在这边睡得昏天暗地,另一边,齐老爷派人去查曹氏。
果然,细查之下,发现端倪。
顾芸娘说曹氏会在傍晚进京。
而他们查到的消息,苏家傍晚进京的这辆马车上,载的不是曹氏,而是五六个暗卫。
真正的曹氏,明天晌午才会坐船在护城河小码头上岸,再乘坐骡车进京,掩人耳目。
侍卫立即去回禀齐老爷。
齐老爷冷笑一声,果然如他所料。
“大人,我们按兵不动?”
“不!”齐老爷看着棋盘上的杀局,意味深长道:“我们今日若是不动手,他们以为我们不上钩,或者是已经发现了问题。所以不但要出手,还要吃个暗亏,让他们以为诡计得逞,手里拿着我们的把柄,明日曹氏那边才会疏于防范。”
而真正的把柄,是救命的,还是催命符,那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齐老爷因为轻敌,派出七八个人,全都折损了,并且还有一个活口落在顾芸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