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霍珩真守了住了诺言,那这一辈子确实太遗憾了,或许等觉得安心的时候,她可以试一试。
彭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都当了阿娘的人了,还爱娇,当心我阿宁和虎头笑话你。”
“我多大了都是阿娘的女儿呀。”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蓉对世兄的感情,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其实她也很想相信世兄的,就是理智始终不让自己跨出第一步。
世兄要感谢岳母了,看看帮了他多大一个忙。
第107章 聚首 洛阳
夫妻分离这一年多里,除非身处交战当中, 否则霍珩照旧每天一封信, 和妻子诉说思念和战况。
最新的一封信,是彭夫人生辰后的第三天收到的。他告诉晏蓉, 陈佩败退扬州东南的濒海城池东安,这将会是最后一战,待他诛杀陈贼尽歼扬州残军后,就会立即归家,与她和儿女团聚。
晏蓉大喜, 立即领着儿子闺女,踏上归途。
“阿娘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呀?”
“唔,大约是明年。”又可能大家都进洛阳了, 能频繁见面也未定。
“那阿爹呢?我阿爹回了家没?”
“快了,或许他已经在路上,快到家了呢。”
路上已走了三天,并未有再接霍珩的来信,最后一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不过算上南北距离, 战事肯定是已经结束了,说不定他未托于信使了,而是干脆自己奔驰在回家的路上亦未知。
但也有可能是受伤了,顾不上给自己写信。
晏蓉极期待,个中又掺杂了些担忧,这般七上八下的, 颇有几分坐卧不宁,连回答儿女问题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阿娘,阿娘!”
小丫头站起来,用小手把母亲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歪着小脑袋问:“我阿爹长什么样呢?”
“我知道!”
虎头立即举手,紧接着小身子嗖嗖地两下蹭到车厢另一边,把一个小藤箱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小卷轴,摇了摇:“我把阿爹带出来了!”
晏蓉闲时,画了好几幅霍珩的肖像,自己思念时看,日常也给儿女看,免得孩子们对父亲没有丁点印象。
这些画像有大有小,最小就是虎头手里这一卷,这小子居然一声不吭拿出来了,放在他装玩具的小藤箱里。
阿宁欢呼一声,“蹬蹬蹬”冲过去,姐弟二人熟练打开卷轴,头挨着头在瞅着,吱吱喳喳。
小儿子这话说的,让晏蓉啼笑皆非,也有些心酸,在小小孩童的心中,他对父亲的全部印象都来自那几卷画轴。
正微笑看着两个小家伙在童言稚语,忽地匀速前进的马车突然滞了滞,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她秀眉立即一蹙。
因为车驾正穿行井陉,在井陉她曾经遇过伏,所以晏蓉第一反应是就是皱眉,不过随后又舒展开来。
现在早不是群雄并起的时候了,在冀并地界,怕是找不到不开眼的。
她刚这般想罢,忽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下马声,接着就是亲卫们肃敬齐道:“标下等叩见君侯!”
君侯?
那就是说……
那一瞬间的巨大喜悦将晏蓉整个淹没,以至于她慢了半拍才飞速撩起帷裳,从轩窗中探出头去。
井陉冀州的关口处,有一人打马而来,乌黑油亮的宝驹四蹄一撮白,马上骑士高大魁伟,玄紫扎袖武士服,紫金冠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让晏蓉骤然想落泪。
他正快马加鞭往车队奔来,距离甚远,她似乎就能看见他专注的目光。
“夫君!”
晏蓉热泪滚滚而下,什么优雅什么礼仪再不顾,在儿女惊诧的目光,她飞扑过去推开车厢门,提起裙摆跳下车辕,往他奔去,
“夫君!”
“阿蓉!”
那马来得飞快,尚未勒停,霍珩已经翻身而下,他将展臂妻子抱在怀中,大力收紧。
“阿蓉,阿蓉我回来了!”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他已经一年多没见她了,大获全胜后,他匆匆指派军政二务,随即马不停蹄,往北而去。
晏蓉看最新一封信时,他人已到兖州。
“嗯!嗯!”
晏蓉拼命点头,大力回抱,又哭又笑,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紧密相拥良久,夫妻方稍稍分开,到底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她赶紧抹了抹面上湿润,脸泛红晕。
霍珩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泪花,指腹粗糙,摩挲得生热。
“阿娘阿娘!”
他刚要说话,忽听见两个稚嫩的童音从后方传来,他展目看去,只见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正手牵手站在车厢门前,一个粉裙一个蓝衣,想自己下车却被乳母侍女拦着苦劝,正焦急引颈往这边呼唤。
一个凤眼琼鼻,小脸有六七分和晏蓉相累,一个浓眉长目,虽胖乎乎憨态可掬,但五官与他却十分神似。
霍珩一下子就笑开了。
晏蓉眉眼弯弯:“快抱抱他们去,他们呀,刚才还念叨着阿爹呢。”
……
“你是我阿爹?”
微微摇晃的车厢中,阿宁和虎头偎依在母亲另一边,问罢,她“蹬蹬蹬”跑过去捡起刚才扔下的小画轴,又跑了回来。
咦?
似乎是了,又有点不像呀?
小家伙们头挨着头,看看画轴又看看霍珩,两张小脸上都有些疑惑。
霍珩并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征战持续一年有余,他黑了些也瘦了些,且刚自尸山血海中回来,身上那股杀气尚未彻底收敛。
很不好接近,哪怕他此刻眉目柔和。
晏蓉搂着儿子闺女,循循善诱:“阿娘不是告诉你们了吗?阿爹出门打仗了,很苦很累的,所以黑了又瘦了。”
“这都是为了我们能在后方安稳生活,知道不知道?”
阿宁和虎头似懂非懂,他们自然不会怀疑母亲的话的,霍珩朝他们展开双臂,于是两个小家伙也没有抗拒被他抱在怀里。
“阿宁和虎头都这般大了。”
他亲了亲孩子,又侧身轻吻晏蓉脸颊,小像画得十分传神,装裱的边缘已有些起毛,显然是常常翻看,且小孩子经常摩挲的缘故。
兼儿女刚才的反应。
霍珩尚未平复的心潮再度涌动,他低声道:“阿蓉,你真好。”
“你知道就好。”
晏蓉见一对儿女正仰小脑袋,一脸好奇看着父母互动,她瞬间不好意思,推了推他,嗔道:“快与我们阿宁和虎头说说话。”
霍珩轻笑一声。
分离一年,传书至少三百余,夫妻再见未有半点生疏,反而更热切。
他听媳妇的,先和儿子闺女好好培养感情。
“阿爹,你会教我骑马吗?”虎头先问。
“当然,不过得等你大一些才行,阿爹给你选匹好马驹,虎头自己养。”
虎头立即高兴起来了,不但有小马驹,还因为这个阿爹和阿娘所说是一样的。
这就是他爹没错了。
阿宁连忙道:“那我呢?我也要!我也要!”
“嗯,我们阿宁必定也有的。”
小女娃发出一连串欢乐的笑声,她又道:“阿爹,你要领我和弟弟出门吗?看花花!看船船!”
今年端午,晏蓉领儿女出城观看龙舟,并说等明年,就让阿爹和她们一起去。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让小丫头念念不忘,现在又想起来了。
霍珩含笑:“肯定领的,领阿娘,领阿宁和虎头,只是今年没有船看了,得明年。”
“明年是多久呀?”
“明年啊,得先下了雪,再变热才到。那时候阿爹领你们到洛阳去了,我们在洛阳看船。”
“洛阳是什么?”
“洛阳是……”
……
耐心给闺女和小儿子解释清楚,哪怕他们听不大懂。话罢,霍珩握住晏蓉的手,道:“阿蓉,我来接你和孩子,我们一起去洛阳。”
携手登顶,她是他的皇后,唯一的妻。
他的诺言,快要兑现了。
“我们再也不需要分离了。”再也不用尝那相思之苦。
他凝视着她,黑眸中盛满喜悦,这种发自内心的欣喜,如暖风拂过,奇迹地将晏蓉近日泛起的某种隐隐的不确定抚平了许多。
她唇角翘起,“好!”
*
陆礼等人已经直接往洛阳去了,提前布置一切事宜,霍珩接了妻儿,照理也该启程了。
只是携妻带子,总是要多备些细软的,尤其阿宁和虎头还这般小。
他下令十日后出发,不用焦急,把一切都收拾好。
洛阳乱了很久,尤其是生疏地方,常用的衣物药物,总要备齐才好,以免需要用时不凑手。
这十日里,霍珩忙碌公务之余,白天抓紧时间和儿女培养感情,尽快熟稔起来;夜间和妻子诉说离情,恩爱缠绵。
身心得到巨大满足,精神奕奕的霍珩还顺利攻克了儿女,到底是血脉天性,不过数日,阿宁和虎头就阿爹阿爹唤个不停,十分亲近信任。
这般快活的日子,十天一晃而过,到了第十一天的清晨,大队人马自邺城开拔。
同行的还有霍望李原等人的家眷。
秋高气爽,缓缓渡过黄河,抵达这个后世闻名遐迩的九朝古都。
洛阳,处中原腹地,西至秦陇,北至燕幽,南达江汉,有潼关、虎牢关、天井关等险峻关隘为门户,为历朝建都之首选。
今日,这座意义重大的都城,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第108章 登基 封后
晏蓉在逃出洛阳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次回来。
巍峨古朴的城墙, 宽敞而笔直的青石板正街直通内城中央, 鳞次栉比的瓦舍民房,酒馆的旗帜, 坊市前的衡门,熟悉而陌生。
这一条直通皇城的正街,早已被肃清,沿街身穿冀州兵甲胄的军士执矛警戒,守卫严密, 未见半个平民百姓,也听不见半点喧哗。
“阿娘阿娘,为什么没人呀?”
虎头并不能清楚表达出心中的疑问,但小小的孩童已经意识到, 眼前和自己平时出门所见情景不大一样。
“他们先不出来,等我们过去了再说。”
洛阳之前甚是混乱,但霍珩攻下司州之后,已命韩光留下整治。一年多下来成效显著,但他携妻带子, 还是更慎重些,于是下令车驾途径区域戒严。
晏蓉就不给儿子说太复杂了,就挑简单的说了说。
阿宁趴在轩窗前,偷偷撩起帷裳探头往外看,小女孩接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霍珩刚好打马过来,闻言俯身摸了摸闺女柔软的发顶, 含笑:“先不回了,我们搬家,搬到这里来。”
“搬家呀!”
两个小家伙齐齐惊呼,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对视一眼,叽叽喳喳追着父亲问了又问,消化了这个事实后,虎头伸出手臂,嚷道:“阿爹!我也要骑马!”
这小子眼馋骑马有些时候了,前段日子见父亲骑马在外,他嚷嚷着也要,霍珩也不拒,信手就儿子抱到身前来,一手控缰,一手抱紧他,缓缓前行。
于是,虎头就有了一个最爱的新游戏,和父亲一同骑大马,一有机会就要伸手。
当然了,这活动总少不了小阿宁的,她和弟弟一起被父亲抱过去了,霍珩身高臂长,抱住两个小孩童一点没压力。
晏蓉探头嘱咐:“不许乱动,要听阿爹的,可知晓了?”
“嗯嗯嗯!”
两个小家伙忙不迭应了,又连声“驾驾”催促马儿快跑,霍珩轻轻一夹马腹部,那匹乌云盖雪宝驹是十分善解人意地缓缓奔跑起来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前方洒下一串小孩子的欢快笑声,晏蓉摇了摇头,放下帷裳:“都是他们爹给惯着。”
“郎主有分寸的,夫人莫担忧。”
申媪给提起暖笼里的茶壶,倒了一盅热茶递给晏蓉,感叹道:“真想不到啊,咱们又回来了。”
是啊,又回来了,目的地还是她曾今视作囚笼的南北宫。
晏蓉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
当年一场大火,将北宫尽数焚毁,连以复道相连的南宫也收到牵连,烧毁了小部分宫殿。
幸而当年天降鸿雨,大大遏制的火势,这作前朝功用的南宫,才得以保存大半。
经过高高耸立的朱雀阙,车驾直入南宫,霍珩直接把妻儿安排在自己曾下榻的永宁殿。
他让韩光紧着整治洛阳,而非皇宫,所以这南北宫后方依旧一片焦黑,不过前面这些宫殿倒打扫得十分整洁。
霍珩认为先这样可以的,他家眷简单,且是要住在一起的。乱世过后,百废待兴,先紧着大兴土木修缮宫殿,很没有必要。
他仅仅就让人把南宫北边的宫墙修补一下,把烧塌的地方补好补牢固。
这举动不但得到他麾下的新旧班子夸赞,更得了正暗自忐忑的洛阳百姓好感,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霍珩极厌恶怀帝,因此毫不犹豫摒弃了旧日的大齐皇帝的前寝,而是选择了东路的永宁殿。
晏蓉大约能猜出他的心思,也不问,只接过儿女交给乳母,亲自替他抚平前襟上的皱褶,笑道:“你自忙去,不必记挂我们,陆礼他们怕是等急了。”
对比起霍珩千里返家的急切,他进洛阳的速度实在是太迟缓了些。带着小童本就走不快,路上还因阿宁和虎头见了奔涌的黄河非常惊讶,他特地留了一日,陪儿女多角度观赏了这条母亲河。
这般不疾不徐地走走停停,等抵达洛阳,已经是九月中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