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我心里有鬼——七宝酥
时间:2019-01-05 10:33:36

  但他还是低着一张怨念脸,摇了摇头。
  游寅再去看涂杉:“你怎么说?”
  涂杉迟疑。
  “你放心吧,”寡言少年罕见开口:“我们又不是人贩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说大晚上的,你还能往哪跑,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更多。”
  涂杉静下去,回想这几日,少晌,涂杉抬起脸来,笃定道:“我相信你们是好人。”
  她想在鬼屋睡觉,他愿意帮她向老板讲情;
  她被人骚扰,他表面凶巴巴,实则变相维护;
  她求他带自己去喝酒,他答应了,还放心不下,不光再三叮嘱,还劳烦朋友照顾;她糊涂睡着,他就耐心背了她一路……
  这么好心肠的人,怎么可能是坏胚?
  她注视着男人,目光灼灼:“你就是好人,去你家我才不怕。”
  平白无故被连贴两张好人卡,游寅眉梢微挑,问:“想好了?”
  涂杉点头。
  “那走吧。”
  刚要动身,身后女孩又匆忙叫住他,小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那里,有洗面奶吗?”
  ——
  捧着干净T恤和系带长裤,涂杉怯怯溜进了卫生间。
  鬼哥哥没有骗她,他家的确是个狭小的公寓,一眼就能看清五脏六腑。
  停在近乎空无一物的洗脸台前,涂杉一刹那心如死灰。
  她要卸妆,考虑到卸妆乳这种东西有些为难人,所以退而求其次问洗面奶。
  鬼哥哥说有洗面奶,对,是有洗面奶,但放眼望去,只有一支洗面奶。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般洗漱用品。
  男人住的地方,都是这样吗?
  涂杉陷入深思。
  ……
  外面两个人,各占沙发一头,低头玩着手机。
  哗哗水声传出来。
  游寅撑着额,有些心不在焉,须臾,他望向北辰:“你今晚睡沙发。”
  北辰侧过头来,不假思索回:“你要和她睡床?”
  一个抱枕迎面砸过来。
  北辰:“……”
  许久,卫生间门被里面人推开。
  沙发上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女孩的双马尾被她扎成了小揪,像两只小耳朵。男人衣服在她身上并不合身,还格外宽大,她得提住裤腿,才能顺利走路。
  她吃力地拎着,露出两段细弱白嫩的脚踝。
  游寅问:“好了?”
  涂杉“嗯”了声。
  涂杉趿着拖鞋,往前迈了几步,刚一停下,她颤巍两下,有如婴孩学步。
  见她重心不稳,游寅多打量她两眼,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用一只手揪着两条裤筒,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半分都不敢移开,难怪走得摇摇晃晃。
  游寅眉心微蹙:“你撞到头了?”
  涂杉还是死死捂着脑门:“没有没有。”
  小女孩人生地不熟,或许有所隐瞒,游寅不放心,起身走过去查看:“头疼?”
  见他走近,涂杉吓到连裤子都不拎了,瞬间换成两只手严遮上庭。她仓皇扭过头去,躲着他视线:“不疼的,我真的没事……”
  不好贸然捉开她手,游寅故作严肃:“到底怎么了。”
  涂杉还望着别处,不敢与他有视线接触,唯独小耳朵通红:“真的不要紧的。”
  她四处望,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睡哪呢?”
  游寅说:“床。”
  床!
  涂杉眼睛一亮,如遇救星,刚拔足想跑,她忘了自己裤腿过长,无意踩到,往前踉跄一下。
  游寅及时托住她胳膊,惊慌失措间,她撒开了像要长在额头的双手,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涂杉露出比险些跌跤那一瞬还惊恐几倍的表情,旋即坑低脑袋,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了床上。
  她飞快用毯子紧紧包住自己,从头到脚,一动不动了,像个蚕蛹。
  游寅:?
  他回头看北辰,一脸不解。
  北辰显然与他表情一致。
  游寅耸了耸肩,不再打扰,示意北辰去冲澡。
  男孩去了卫生间,游寅也坐回沙发,继续看手机,不时瞥两眼床上的大团子。
  大团子像静止的。
  想了想,游寅站起来,关掉屋内顶灯,只拧亮床头的一盏小灯。
  刚要离开,“蚕蛹”里传出极其细小的声音。
  游寅听见了,但没听清,他停在床边,放低上身:“你叫我?”
  “嗯。”口气轻轻的。
  “什么事?”他坐下来。
  里面人问:“你看见了吗……”
  游寅:“什么?”
  又安静下来,片刻,才有了弱弱响动:“我的……眉毛……”
  游寅以为自己没听清:“你眉毛?”
  大团子轻微蠕动两下,好像是里面小女孩在点头。
  游寅:“?”
  他问:“你眉毛怎么了。”
  他居然真的开始认真回忆刚才的画面,可他只记得她惊惧万分的双眼。
  “没了,”声音愈发轻微:“每天洗完脸就不见了,我怕吓到你……”
  就这个?
  游寅差点笑出声音,她刚才那么反常,折腾出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盖自己眉毛?
  他努力敛起笑意:“我没看到。”
  他真没注意。
  躲着的女孩闷闷道:“你明天也会看到的……”
  “全世界都会看到的……”她补充一句,听上去恹恹的。
  游寅回:“你等会啊。”
  他当即起身出门,下楼,走到外面,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知因何驱使。
  四周静悄悄的,夜那么深,也许风和月亮都睡了。
  但游寅还是一路走,找到一家时常经过的24小时便利店。
  店员阿姨都快打瞌睡了,见进来一个年轻漂亮小伙子,瞬间来了精神,熟练地指指一处货架:“计生用品都用那边,什么牌子都有。”
  游寅:“……”
  他停在她面前,问:“有画眉毛的卖吗?”
  阿姨愣了下,“眉笔啊?”她看向另一处:“在那边。”
  ——
  涂杉还躲在被子里,黑黢黢的。
  北辰也洗完澡出来了,顶着湿漉漉小平头。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见游寅不在,问:“他人呢。”
  涂杉动了一下,回:“不知道,我听见门响,好像出去了。”
  北辰看向床上那坨:“你不嫌闷吗?”
  “不嫌。”涂杉急促回道。
  这时,门开了,游寅从外面回来,微喘着气。
  他看了眼床上,带门力道和嗓音一道放低:“她睡着了吗?”
  北辰摇头。
  涂杉小心听着外面动静,一边一下下摸着自己稀疏浅淡的两道眉毛,在纠结明天怎么合适处理它们。
  刚才光惦记着脸上的粉怎么弄干净,等洗完澡出来一照镜子,才发现都忘了眉毛这茬。
  呜呜呜。
  太丑了。
  “涂杉。”
  上方,忽然传来男人声音,清晰叫她名字。
  “嗯?”
  她从鼻子里哼了个音。
  “手。”
  “啊?”
  “给我。”
  涂杉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探出一只小手,毯子里也投入一隙光。
  忽然,掌心被放上一样东西:“拿好。”
  她的手蜷起来,触到那件东西,凉凉的,细细长长。
  涂杉把手缩回去,心脏剧烈跳起来,她的手里,是一支眉笔。
 
 
第9章 第九声尖叫
  这一晚,涂杉睡床,北辰睡沙发,游寅睡地板,等级划分一目了然。
  尽管拥有这间四十多平米小房子里最为优渥的睡眠条件,涂杉还是失眠了。
  她一直攥着那支眉笔,贴在胸口,像护着一根价值连城的稀世玉簪。
  小孩子烦心事少,北辰很快坠入梦境。
  游寅枕着双臂,对着头顶灯罩发呆。他觉得自己反射弧有点儿长,怎么到这会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隔三差五收留小孩,难道他长得很像托儿所所长?
  他稍稍昂起头,瞥了眼床上,那小姑娘还是蜷在毯子里,也不知睡着没有。
  又翻了会,困意袭来,游寅闭上眼睛。
  他睡得并不踏实,做了个山壁塌方的梦,大石块迎面压来,负重感极强极真实,他近乎喘不过气。
  游寅惊醒,他长吸一口气,一抬眼就是黑漆漆一团影子,杵在他身边,像梦中的石头。
  游寅心头一惊,撑坐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涂杉。
  她蹲在那里,头顶着小毯子,还裹住身体,只露出一张白净小脸,和清澈的眼眸。
  他刚要开口问话,她手指点唇:“嘘。”
  游寅睡意全失,他搓了搓头,也气声问她:“睡不着?”
  涂杉点点头。
  游寅又问:“那你在干嘛?”
  涂杉一脸羡慕:“看你睡觉。”
  游寅:“……”
  他瞄到她两只脚丫子,光裸着,踩在地板上:“不冷吗?”
  涂杉摇头。
  游寅说:“把鞋穿起来。”
  涂杉慢悠悠起身,蹑手蹑脚挪到自己拖鞋那里,小心翼翼把它们拎回来,一点点蹭回脚上,像是害怕制造更多声响。
  “吵不醒他的,”游寅瞟了眼沙发上的少年,声音故意加重:“一睡着就跟死狗一样。”
  涂杉浑身紧绷:“别这么大声……我那么轻不还是吵醒你了……”
  游寅看回来:“我是被你盯醒的。”
  涂杉不吭声了,垂着眼,片刻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沙发那边传来磨牙声,上面的人,也不耐烦地动了动。
  涂杉立即捂嘴,只有眼珠子敢动。
  游寅注视她几秒,偏开脸,想笑。
  等笑意缓下去,他回过头来,女孩已经轻轻拿起脚边手机。
  她死抿嘴巴,指了指屏幕。
  游寅眯起眼,是微信界面。
  他心领神会,也摸出自己手机。
  涂杉又展示自己手机,屏幕上是还未发送的几个小字:静音了吗?
  游寅勾勾嘴角,回消息:嗯。
  涂杉这才删去那行字,重新键入内容:你快睡觉。
  游寅:睡不着了。
  涂杉回了个扑通下跪求原谅表情。
  游寅不禁侧眸瞧她,小姑娘还老实巴交蹲着,目不转睛看自己手机。
  腿不酸?
  他回复她:坐下说话。
  喔,好。
  身畔轻微窸窣声响,她听话地坐下来。
  游寅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涂杉揉了揉左眼:失恋之后。
  游寅:想男朋友?
  涂杉:没有。
  她继续打字:我是不是很怪?
  游寅:?
  涂杉眼底浮出水光:穿衣服奇奇怪怪,人也奇奇怪怪。
  游寅想起她那些华丽的蓬蓬裙,大约猜到了她分手的原因。
  他靠向床边,极轻地吸了口气,到底是小女孩子,走不出去的烦恼都如此纯粹轻巧。
  安慰人,游寅并不擅长。在心里掂量了一会,他才回复道:
  “有一句歌词,是这么唱的,”
  “太阳很寻常,月亮很寻常,星星也很寻常,”
  “人们会向彩虹投去惊奇眼光,大多还是因为她漂亮。”
  ——
  涂杉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明明还坐在地上跟鬼哥哥面对面用手机聊天,怎么眼睛一睁,她已经躺在床上。
  涂杉眨了眨眼,鲤鱼打挺坐起来。
  手机就在床头,她赶忙拿起来看,都上午九点多了。
  洗手间里传出一些水声。
  涂杉朝那看过去,不确定地唤了声:“鬼哥哥?”
  片刻,门内探出个头来:“你叫游寅?”
  涂杉认得她,是昨晚的乐团小姐姐,她穿着带亮片的吊带裙,发色明艳,人也因此熠熠发光。
  涂杉马上捂住眉毛,不知怎么打招呼。
  她见涂杉不说话,挑挑眉,又问:“你是在叫游寅吧?”
  涂杉颔首,捏紧了毯子。
  女人对她的戒备不以为意,莞尔道:“他上班去了。”
  涂杉问:“北辰呢?”
  女人口气轻快:“鬼混吧。”
  涂杉:“……”
  涂杉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会来的呢……”
  “我?”女人指指自己:“我受人之托过来当保姆。”
  “什么?”
  女人走向厨房流理台,从搁上边的塑料袋里取出一杯豆浆,一盒蟹粉小笼,玩笑道:“小姐,您的早餐都在这了。”
  隐约意识到鬼哥哥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涂杉手忙脚乱下床,口齿不清:“不、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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