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妃娘娘也是你能非议的?”
不说皇帝如今看重罗妃,恩宠有加,就说罗妃出身的忠诚侯府,满门功勋武将,就连罗妃的亲姐姐,阿菀的母亲罗芳都因在边关因功以女子身封了长庆侯。
忠诚侯府如今满门的荣耀,风光显赫,这做姻亲的,本该同气连枝才对,可是庆王妃却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天天看不上罗妃病弱矫情……可是人家罗妃矫情娇纵总是七灾八难的,皇帝也吃这一套啊!
皇帝都没嫌弃,庆王妃狗拿耗子嫌弃个什么。
“你若是再口出狂言,日后我就先自行请罪,先把你送到宫里陛下面前去,舍出我这样老脸,也不能叫你连累了韩国公府!”
庆王妃与罗妃的关系不怎么样,这也是有缘故的,可是人家罗妃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
韩国公太夫人这些年这些年不知后悔多少次了。
想当年庆王妃非要嫁给庆王,口口声声非君不嫁的时候,她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只可惜那个时候府里的宝塔尖儿,她的婆婆还没有去世,因她在府中做不得主,因此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次女眉开眼笑地嫁给了死了发妻的庆王,如今闹成这样。
早些年,她本想叫次女嫁给低一等的老实人家,就靠着韩国公府的权势,怎么也不会叫次女吃亏。
如今想来,庆王娶了自家的次女,当初那老实人家没娶着庆王妃,也不知这两家都算是福还是祸了。
“你,你怎么能在小辈的面前打我。”太夫人这样不给面子,庆王妃捂着脸眼睛都红了,见阿菀偷偷从河间王妃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一笑,露出洁白的小门牙,顿时气坏了,指着阿菀的方向对太夫人控诉道,“母亲你看!这丫头竟然笑我!”
她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用力往阿菀的方向一指,阿菀脸上的笑就慢慢变成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转身,一双胖嘟嘟的小胳膊抱住了河间王妃的脖子。
“委屈。难受。”她抽了抽小鼻子。
“阿菀不对你笑,还对你哭啊?你还知不知道好歹?!”河间王妃训斥妹妹。
庆王妃都惊呆了。
“大姐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算的话,我若还偏心你才叫胳膊肘往外拐。”阿菀这小小一团,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看起来本该沉甸甸的,可是其实没什么分量,河间王妃就知道这是阿菀体弱,的确有不足之症的缘故。
想到阿菀生得艰难,打从出生就在边关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不由伸手把阿菀软乎乎的小身子给抱在怀里,对红着眼睛尖叫了一声的庆王妃冷冷地说道,“阿菀是我们韩家的嫡女小姐,是三哥三嫂的掌珠,你要不要脸,小孩子你也这样苛责?”
她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训斥庆王妃了。
言辞这么熟练,声色这样激烈,可见庆王妃从前没少干讨人嫌的事儿。
阿菀心满意足地蹭在姑母温暖的怀里,偷偷对坐在对面的大表哥萧堂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她就喜欢听人骂庆王妃。
因为庆王妃欺负她家大表哥了。
她也一点都不想给庆王妃请安。
现在庆王妃被骂得狗血淋头,想必大家都忘记请安这回事儿了吧?
小孩子……记性坏!被欺负了一下,忘记请安情有可原啦……
胖团子矜持地扭了扭小身子。
“嫡女?掌珠?”庆王妃忍不住哭着问道,“我也是韩国公府出去的掌珠。更何况我说错什么了?这丫头,这丫头……”
“阿菀身子弱,这件事不仅宫里的罗妃娘娘,连陛下都知道。早年阿菀沙场出生几乎丧命,命悬一线,是陛下八百里加急命人从京都送了太医与救命的药去。陛下心里都记得阿菀,你在这里叽叽歪歪做什么?不高兴去质问陛下吧。”
韩国公夫人当真是满心厌恶。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完全不像的次女,就忍不住想到曾经早年生下女儿之后,碎嘴的婆子都说像婆婆年幼的时候,因此这个女儿被夺走交给婆婆养大,娇惯得不知好歹,不知深浅。
只要不如她的意,顿时就要哭闹,行事自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旁,一个机灵的年轻丫鬟急忙给她奉茶。
见无人理睬自己,庆王妃只觉得自己被娘家人都抛弃了,不由含着几分怨恨地看向另一侧坐着的黑衣少年。
这才是她的眼中钉。
萧堂的存在,碍了她儿子萧韦的路。
只要萧堂在一天,庆王府的王爵,王府,还有日后一切的荣光都只能是萧堂这个嫡长子的。
可是她的儿子谁来心疼?
只可恨萧堂明明与韩国公府无关,可是这些年走动起来,韩国公太夫人却对萧堂一向疼爱有加,当成亲外孙一般,和对萧韦一般无二。
有了什么不公平的,韩国公太夫人也只为了萧堂说话。
就比如这一次,她不过是送了几个年轻漂亮的美人儿给萧堂,想着给继子红袖添香,可是却被萧堂毕恭毕敬地转送给了庆王。
庆王那个好色鬼,见这几个美人生得还真的挺好看,全都收在了自己的书房,红袖……确实添香了……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呀!
庆王几日宠着这些个妖精,她哭闹起来也不在意,现在哭着回来了娘家想叫娘家给自己做主,然而她的亲生母亲,竟然向着外人说话。
“你才回了京都,尚且要好好儿调养身子骨儿。”见庆王妃低低地哭了起来,河间王妃理都不理,只垂头对哼哼唧唧赖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温和地说道,“等你身子好了些,姑母就带你回王府住几日。你还有个表哥一会儿就能见到,虽然不及你大表哥沉稳能干,不过与你年纪相仿,想来能玩到一起去。”
她自己没有女儿,对阿菀这样软乎乎天真娇憨,有一点小狡黠脾气却都在脸上的胖团子充满了喜爱。
软乎乎的抱在手里,看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不喜欢庆王妃,因此对庆王妃还一副很拒绝的小模样儿。
“我知道。父亲母亲对我说过,是大姑母家的阿秀表哥。”阿菀点了点小脑袋,仰头笑了。
表哥越多越好,只要都是对她好的……
“你父亲还说过什么?”河间王妃笑着问道。
“父亲还跟我说,舅舅家还有好几个表哥。”阿菀板着胖手指美滋滋地说道,“都要爱护阿菀呀。”
她摇头晃脑的,不过这话却像极了自家三哥能说出的话。
河间王妃忍不住笑着揽住了阿菀软乎乎的小身子笑道,“是你父亲能说出的话。”
想当年,她三哥年幼也是一个胖墩儿的时候,也是这样认真地板着手指头挨个儿数自己有几个堂兄堂弟,表兄表弟。
放在嘴边而的话同样是,“头疼。虚弱。爱护本公子啊!”
韩国公太夫人见长女笑得都要岔气儿了,再看看胖团子还在奋力数几个表哥,苍老的脸顿时微微一抽。
老三这对奇葩父女,丢光了她的老脸呐。
第3章
见韩国公太夫人无奈的样子,河间王妃不由露出了一个有趣的笑容。
她家三哥从小儿,也和阿菀一样娇气任性。
偏偏还聪明得很,懂得怎样奴役自己的兄弟们,还能舒舒服服地当个米虫。
她曾经为她三哥操碎了心,都觉得三哥娶不着媳妇儿了。
这世间有哪家姑娘会乐意嫁一个这么狡猾却任性的家伙,哪怕貌比潘安也不能够啊。
谁知道这缘分天注定,她三哥竟然娶回家了一位真正的巾帼英雄。
此刻见阿菀也同样美滋滋地等着使唤别人的小模样儿,河间王妃遭受过兄长的荼毒,就觉得没毛病。
反正奴役别人的,日子过得都舒服。
“你啊。”她点了点阿菀的大脑壳儿,看见她冲自己笑了起来,不由笑着说道,“三嫂也是辛苦。”
娶……嫁了一个骄矜的丈夫,又生了一个软乎乎的闺女,幸亏她三嫂能干,还生了两个能耐儿子一块儿服侍这父女俩,不然简直要被娇气的父女俩给逼死。
只是就这样儿呢,人家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感情好得很,也只能说王八对绿豆对上眼儿了。她心里难得地不厚道地想着心事,就见门帘子突然被一个殷勤的丫鬟给掀开,一个身穿精致的锦衣,漂亮精致,双目清明的小童子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阿菀年长一些年纪,个子不高,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严肃地绷紧。
见了这小人儿走进来,河间王妃急忙对他招了招手。
“阿秀,过来。”
年少的孩子走过来,抬眼,看见母亲的膝盖上正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
她听见河间王妃的呼唤,小狗儿一样趴在了河间王妃的腿上,看见他,歪了歪小脑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这是你阿秀表哥,以后尽情撒娇,你表哥都能护着你。”河间王妃见了儿子仰头安静地看着阿菀,一副专注又细细钻研的样子,笑起来对儿子说道,“这是你三舅舅家的阿菀。你是哥哥,以后要护着妹妹,要听妹妹的话。”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反正从前堂兄表哥们也都听她三哥的话,把她三哥当祖宗似的给养大了。
既然从前是这样,那日后自然也要好生照顾兄长的独女是不是?
不过这个儿子虽然年纪小小的,却有自己的主意,河间王妃觉得自己做不得他的主。
“表哥。”阿菀顿了顿,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这年纪不大的孩子的肩膀,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见他依旧一副严肃的表情仰头看着自己,没有什么表示,她不安地扭了扭小身子,讪讪地要把自己的胖手指收回。
一只同样不大,白皙精致的小手探出来,牵住了她的胖指尖儿。
“你叫阿菀?”萧秀问道。
他大大的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一颗胖嘟嘟的红衣裳的团子来。
……这团子们啊,本来不大应该穿大红,不然白胖胖大红色,多显眼啊,还不显瘦。
可是萧秀觉得这颗团子不一般。
“我是阿菀。”
“叫娇娇。”太夫人在一旁笑着说道。
萧秀一本严肃地看着阿菀,许久之后认真地说道,“阿菀,记住了。”
阿菀张大了自己圆滚滚的眼睛,感动得都不知道要不要流两滴眼泪了。
她就喜欢这样上道,知道阿菀更好听的表哥。
她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见萧秀看着自己,还捏着自己的小胖手,急忙连另一只小爪子也伸出去,可怜巴巴地说道,“要对我好。”
她很明白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仿佛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爱护自己,期待地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锦衣童子,就见这精致漂亮,仿佛自己曾经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偶的童子歪了歪头,继续认认真真地说道,“好。”
他还抬手,握住了阿菀的另一只手,两颗团子就在河间王妃的面前四目相对,执手相看,很和睦的样子。
河间王妃一愣,微微挑眉。
她没有想到儿子竟然真的会这样亲近阿菀。
虽然韩国公府里的女孩儿不少,萧秀的表姐表妹多不胜数,可是他对表姐妹的态度一向都是礼貌并且疏远的。
别说捏爪爪了。
就是一片衣角都没有碰过他那几个表姐表妹的。
河间王妃本想回王府之后好好儿教导儿子对阿菀多关照一些,谁知道儿子自己就握着阿菀的手不放了。
“饿了么?”萧秀严肃地对阿菀问道。
若是如一旁的庆王世子萧堂那样英俊却面无表情,浑身充斥着强大的威势,那严肃的脸看起来会令人畏惧。
可是萧秀本就年幼,一本正经的严肃,包子脸鼓鼓的,却露出几分年少的孩子的稚气可爱。
阿菀歪头想了想,决定指挥一下自家表哥。
养成习惯,以后不用指挥都知道爱护表妹啦。
“渴了。”她小小声地说道,突然忍不住垂头咳嗽了两声。
她的身子弱,这并不是假话。
她的母亲长庆侯罗芳镇守边关多年,乃是皇帝倚重的大将,以女子身称雄边关,令边关外的蛮人闻风丧胆。可是做女子的只有一件事不方便,就是女子会有孕在身。
阿菀是她母亲最年幼的一个孩子,两个兄长都年长许多,长庆侯本以为这一生不会再有有孕的机会,谁知道夫妻太过恩爱,竟然又有了身孕。那些蛮人也等待这个机会,当长庆侯几乎要临盆的时候霍然开战冲击边关。
长庆侯作为主将稳定军心必然要出阵,挺着肚子上了沙场,死死地固守住了边城,然而却因此动了胎气,在那时血流漂杵的沙场,战后战火还没有燃烧殆尽时生下了阿菀。
小小的孩子被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息,长庆侯痛不欲生,本以为爱女夭折,浑身是血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哭出血泪。
也不知是不是长庆侯一番慈母心肠,反正在她的哭声里,本已经没了气息,浑身充斥在沙场杀气与血腥之中的小婴孩儿重新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哭声。
阿菀就这样张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
那时候母亲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洗去的敌人的鲜血,可是那惊喜的脸,阿菀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张脸。
长庆侯罗芳一直都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
阿菀本可以锦衣玉食,做豪门贵女,却因她的缘故小小年纪就病弱加身。
可是阿菀却知道,自己应该感谢母亲,叫她可以重新拥有生命。
哪怕这个小身子因为当初的种种变得金玉其外,看起来健康,可是就跟纸糊的灯笼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就大病一场,可是其实她一点都不怨恨自己的母亲。
先有国再有家,在其位谋其政,她母亲既然是镇守边关的大将,那么最先要做的,自然就是保卫家国与天下。
她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因为她的母亲也的确是真心地爱着她。
见她咳嗽起来,一张本来还有几分红润的胖嘟嘟的小脸儿一下子就惨白,河间王妃急忙伸手安慰地轻轻拍打她的小身子,却见一旁,一双精致的小手已经捧着一杯温温的清水递到了阿菀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