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这次也是这么说的。”庆王从前若是知道萧韦在宫里打架,那都是拿着个棍子追着儿子往死里打的,可是就这一次,大皇子得意洋洋地去庆王的面前告状,庆王恼火的却是大皇子竟然对自家堂弟这样没有包容,和萧韦这小堂弟打了架竟然还敢去人家的亲爹面前告状妄图叫亲爹跟着一块儿打人家的儿子……
萧韦想到庆王隐忍的怒意,还有请大皇子赶紧从自己面前滚蛋的冷酷,哼哼了一声。
他眉飞色舞的!
阿菀却嘴角抽搐了。
她觉得她家二表哥往后大概是娶不着媳妇儿的水平。
当千娇百媚的白莲花表妹都含着晶莹的眼泪抱不平,二公子在一旁说……
他爹也是这么说的。
表妹是他的爹啊?
阿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趴回了自家阿秀表哥的肩膀,小声握着萧秀的手喃喃地说道,“阿秀表哥,还是你最好了。”
她深深地觉得还是萧秀最可爱了,萧秀严肃着一张包子脸点头说道,“自然是我最好。”他的手摸起来有点异样,阿菀下意识地把他的手给抬起来看了一眼,见竟然是几个小小的血泡,顿时张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秀细腻的,养尊处优的小手儿心上,鲜红的血泡叫人看了都觉得疼得慌。
“没事。”萧秀淡然地收回自己的手,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练武时磨出来的水泡吧?”萧韦此刻正沉浸在家庭的温暖之中,顿时就把头探过来了,看见萧秀手上的血泡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听父王说阿秀最近一直在练武,又是蹲马步又是用小兵器的,瞧着还真像是这么一会儿事儿。”
他觉得萧秀这小子长大了以后肯定不一般,才多大,就知道这么上进。
别人家王府的世子还在享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童年的时候,人家河间王世子就知道练武学本事了。
想当年萧韦练武的时候还撒泼打滚儿觉得辛苦过。
“还好。”萧秀对旁人都是一副十分简单冷淡的样子,见阿菀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凑过来亲了亲胖团子的脸颊。
“别放在心上。”
“都是,表哥都是因为我,是不是?”之前萧秀说为了保护阿菀要练武了,阿菀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盖因萧秀年纪还小,大概只是嘴上说说,或是就算练武也不会很辛苦。
可是看到萧秀手上的血泡,阿菀才发现,原来萧秀并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这样简单。他是真的在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认真到了这个地步。阿菀觉得心疼极了,抽噎了一下,抱着萧秀的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避开了那看起来就很疼的血泡。
“我心疼了。”她噘着嘴小声说道。
这话完全没有一点儿糊弄人,不是想要掐人家心尖尖儿刻意才说的话。
因为她是真的心疼,所以才会这样说。
“没事。父王说等血泡破了。慢慢就好了。”河间王见儿子天天练武,手上还有脚上都是新鲜的血泡,很有经验地告诉儿子,等血泡都没了,变成厚厚的茧子,那萧秀就不会再疼。
萧秀觉得河间王说得很有道理,最近越发努力忙着在练武,努力叫自己长成河间王口中的男子汉。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就跟疼的不是他一样,阿菀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天天到处玩儿,可是萧秀却这样辛苦,羞愧地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
“表哥为我辛苦的时候,我只知道玩儿。”
她成天在国公府里蹦蹦跳跳,招猫逗狗的,完全就把萧秀给忘了,这真的现在想想,很没有良心。
“往后我把表哥放在心尖尖儿上,一定天天都念着表哥。”
“阿菀也在我的心尖尖儿上。”萧秀更加认真地说道。
他迟疑了一下,凑过去,拿自己依旧雪白的手指摸了摸阿菀的眼角轻声说道,“不要流眼泪。阿菀不开心,我心里难受。”
他小小一颗,虽然不及阿菀胖嘟嘟一团,而是精致漂亮,可到底也是一只团子,如此深情款款的动作做下来,除了正感动得圆滚滚的眼睛泪汪汪的阿菀,几个大人都嘴角抽搐了。
河间王妃顶着太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干笑了两声,这才对太夫人真诚地说道,“阿秀在家里还亲自给阿菀挖池塘呢,别家的小姑娘,哪里能得阿秀一二瞩目?母亲,阿秀对阿菀可真是不一般啊。”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现在就给你说好话的。”太夫人温声说道。
河间王妃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艰难地说道,“反正……阿菀很感动的。”
她真是没有想到,不仅三哥不好搞定……河间王现在天天都在给韩三写情……家书,已经从他们二人三岁初相见时河间王初见韩三时石破天惊“这就是对的人!”这般的感慨一直到了五岁的时候看见韩三遥遥站在石桥上虽然一颗团子却依旧十分精致可爱的优美风姿了。
河间王妃真担心再这么过十年要逼死自家王爷,深深地同情了一下咬着笔杆泪流满面的河间王。
她还帮河间王给铺了更好看的信纸,帮他熏香,争取得到自家三哥的青睐。
当然,这作弊一样的办法不能传出去。
不然忠诚侯府罗家警醒,也学着一块儿写家书怎么办?
“阿菀从小儿就知道谁对她好。只是你说阿秀如今只喜欢阿菀一个,这倒是阿秀的一片真心。”
这世上的感情最讲究投缘,萧秀和阿菀这一见如故,瞧着感情极好,大概能青梅竹马地长大。只是太夫人如今不确定萧秀对阿菀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往后长大了会不会演变成她想看见的那种感情。
反正阿菀年纪小,她不着急,因此见河间王妃可怜地看着自己,太夫人却悠然自得。
一家有女百家求,谁家女孩儿能那么简单就被人骗走。
总是要矜持,要慢慢儿挑选,艰难地得到的姑娘,日后才会珍惜呢。
太夫人帮着自家孙女儿调教自家外孙,完全没什么心理压力,倒是河间王妃,见太夫人这样不配合,也无可奈何,却还是想到了一件事,迟疑了几分对太夫人说道,“母亲,还有一件事。”
见太夫人微微点头,示意她开口,她想了想才说道,“我记得今年正是秋闱之年,阿誉是不是也想下场?”虽然韩誉是个庶子,可是这个庶子出息,读书十分有办法,就算河间王妃不大喜欢他,可是也得想着,这是自家侄儿。
韩誉若是要去乡试,河间王妃自然也要问一句。
“自然要下场。就算阿誉年纪小,这中不中的两说,可是多感受一些气氛,多来往一些各处的才子,或许日后对他都是帮助。”
太夫人见河间王妃微微点头,和声说道,“虽然阿誉的生母不是个好的,可是咱们韩家断断没有阻拦他前程的道理。若是他能中,自然是他的本领。若是不能中,左右他年纪小,来日再考,或许更心里有底。”
她知道河间王妃担心什么,并不是担心韩誉若中举就得意便猖狂,而是担心韩国公又跳出来恶心人。
只是如今世子已经请封,韩国公再蹦跶还能蹦跶到哪里去呢?
太夫人反倒希望韩誉能有功名在身。
毕竟,韩誉是不可能继承国公府了。
既然如此,总是要在她闭眼之前,把韩誉的前程给安排好。
只要韩誉这几年能有运气高中,就能靠着如今韩国公府的声势飞快地起来,到时候就算国公府分家,也不算是亏待了韩誉了。
见太夫人目光温煦,河间王妃便轻轻点头。
“柳氏……真是误了他了。”若不是韩国公夫人生下嫡子,叫河间王妃公平地说一句,韩国公的儿子里,韩誉的确是最出息的那个。
“到底柳氏是他的生母。只是我如今多留意了他,柳氏被挪出去,他并未挑唆你大哥来跟我闹,叫柳氏回来。这份沉稳与明白,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太夫人就等着看韩誉会不会央求韩国公把个祸害给请回来,没想到韩誉并未因韩国公宠爱自己开口,而是依旧埋头读书,她顿了顿,对河间王妃说道,“不过虽然他并未开口求情,却偷偷叫自己的小厮拿了自己这些年攒的银子送去柳氏的手里叫她不至于在外过得辛苦。这个孩子……”
太夫人沉默了片刻,摆手轻叹了一声说道,“过得也是为难。”
都说世间安得双全法,对韩誉就是如此。
他受到的教养,叫他觉得柳氏做事糊涂不像话,也不能给柳氏去求情。
可那到底是他的生母。
“他竟然当真不敢给柳氏求情?”河间王妃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聪明着呢。若是柳氏再留在府里,我泰半不能再容忍,到时候要了柳氏这条命,或是给她几次家法,到时候柳氏就大难临头。还不如住在外头,天高皇帝远,我懒得理睬。”
太夫人哼笑了一声。
“小小年纪,阿誉的确是个聪明人。”
第81章
“这样?”河间王妃更加专注。
“能忍受我这样教导阿萱,却一声不吭,可见他忍耐的性子。”太夫人缓缓地说道,“他自己也很清楚,若是柳氏回来,就柳氏那点心机眼界,阿萱就得叫她给养废了。如今柳氏摸不着阿萱的手指头,他看准了我绝不会叫阿萱在这样荒唐下去,因此一定会叫人教导阿萱。这么多日子,阿萱也算是改好了些,至少走起路来是个大家闺秀,不是婀娜蹁跹的样子……”
她目光有些复杂地说道,“我曾想,若是他愿意,日后倒是可以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母亲,我只担心这样聪明隐忍的庶子,日后恐怕成了祸患。”
不怕庶子有能耐,就怕庶子含着怨恨有能耐。
太夫人这样对着柳氏母女动手,又抢了韩誉本以为到手的爵位,河间王妃只恐庶子日后忤逆。
“他不是这样的人。越明白道理的,就越该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且……”太夫人顿了顿,见不远处阿菀和萧秀正坐在一块儿说些傻话,压低了声音在长女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一日阿菀一个人去找你二嫂,正遇到他。当时阿菀的身边左右都没有丫鬟服侍,可是阿誉也没有欺负伤害阿菀,反而抱了阿菀往你二嫂的院子去了。只这一条儿,我就知道,这孩子与他母亲是不一样的。”
“阿菀一个人?母亲又如何知道?”
“说是阿菀一个,不过是不叫阿菀看见有人跟着她而已。就算这府里再太平,我又岂能叫阿菀一个人没有人看着守着就在府中走动。”
太夫人平静地说道,“这孩子喜欢玩儿,我就陪着她一块儿玩儿,左右阿菀开心就好。”胖团子以为自己特别机灵,竟然能避开丫鬟姐姐们的耳目自己溜达出院子,其实这些都在太夫人的眼里。
她知道阿菀无忧无虑的性子,因此只叫丫鬟跟得远远儿的看着阿菀,别人都看不见有人跟着,自然就是阿菀一个人了。
不然,就凭这么只胖嘟嘟的团子,还能自己就避开丫鬟们跑出去?
当丫鬟姐姐们吃干饭的啊?
太夫人满眼的宠溺,河间王妃听了,不由也失笑起来。
“阿菀这孩子,恐怕如今还没明白过来。”
“她在地上滚的时候,丫鬟们都吓坏了。”太夫人唯恐胖团子听到这些羞愤自尽什么的,毕竟,人家是白莲花来的,什么在地上滚……哪里有这样的莲花儿呢?
警惕地看了一眼已经扑到萧堂的怀里,抓着萧堂的衣襟左拥右抱决不翻掉任何一艘船的美滋滋的团子,太夫人继续说道,“丫鬟们都想去‘偶遇’了,谁知道就撞见了阿誉和阿萱。虽然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不过阿萱哭着跑了,恐怕是阿誉对阿萱没有好脸色。他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遇见了咱们阿菀……”
太夫人更加得意洋洋了,对河间王妃笑着说道,“你懂的。”
河间王妃默默地看着打从胖团子回家之后,越发年轻活泼起来的这老太太。
“你懂的”这种话,早前她就见胖团子挤眉弄眼地对人说过。
“若是当真如此,倒是咱们韩国公府的幸事。”
韩誉既然不是个忤逆的逆子,那河间王妃自然放心,且听太夫人的意思,韩誉对阿菀颇为照顾,这已经是河间王妃的意外之喜。
当然,河间王妃也没傻缺到圣母得叫韩誉再去喜欢一下嫡出的弟弟,往后给长生当牛做马……没跟嫡子反目的庶子就是好庶子了,兄友弟恭什么的还是先放放。她想到韩誉对长生虽然从不提及,然而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怨恨,不由想到了宫中。
“见了阿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宫里了。”
“皇长子又闹事了?”
“哪里有不生事的时候。倒是太子叫我刮目相看,从不与皇长子冲突,若是小小的冒犯便一笑而过。若是不能忍耐的,也必然有理有据,拿出法度礼仪来斥责。虽然说太子年纪比皇长子小,只是叫我说,却比皇长子稳重。”
皇帝立了太子,自然是皇后嫡出的皇三子做了太子,只是二皇子也就算了,不占长不占嫡,从未敢觊觎皇位。可身为长子的皇长子自然心中十分不满,觉得应该长幼有序。如今宫中十分热闹,偏偏皇长子并不是个能忍耐的人。
他摆明了不服太子,皇帝就算恼火,难道还能杀了自己的儿子?
“阿韦的事,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还不是皇长子笑话阿韦……”河间王妃揉了揉眉心才缓缓地说道,“话里话外都是妹妹在庆王府不得庆王喜欢,庆王不是又纳妾了么……皇长子就笑了阿韦亲娘不中用,连爵位都争不过自己的哥哥。阿韦那性子哪里能忍得住,跳起来抬手就给了皇长子一记封眼锤,两个人这才在宫里打起来。”
河间王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就不如刚刚那样谈论韩誉时刻意放低,因此阿菀虽然躲在萧堂的怀里去试探大表哥的心尖尖儿上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抖了抖耳朵,竟然隐隐地听见了几分。
萧韦也听见了,嘴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