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侧眸轻笑,“不过一个妾罢了,怎称得上正经夫妻。”
那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让香襦、香墨神色微变,心疼的不得了。
若格格没有被选入宫中,以老爷的地位,格格可以随意匹配世家阿哥,做正头福晋,又何必……
像如今这般硬撑着。
顾夏倒没什么感觉,这会子也没有再按摩的兴致了,昂声道:“拿一根萝卜过来。”
香颂:???
主子这是被刺激大发了。
萝卜很快就呈上来了,洗的干干净净,放在莲花型瓷盘中。
白胖的身子,头顶是葱郁的青缨,不过巴掌大小,瞧着挺漂亮的。
香颂眼睁睁的看着嫔主子一口一口的,将那根萝卜吃掉。
还满足的眯上双眸。
这东西,一枚铜钱可以买上一篮子,够平民百姓家吃上两天。
萝卜菘菜两大宝,足够平民过冬了。
也从侧面反应出,这东西到底有多廉价。
嫔主子是最讲究的一个人,往日里吃萝卜,定是要料理好才成,酸甜口的糖醋腌萝卜条,红烧的也得用排骨来配,何曾生吃过。
一屋子奴才,没有一个敢劝的。
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都低低的垂下眼睑,主子跟前不兴哭,一出声就全露馅了。
万岁爷既来了,多坐片刻也是好的,这般来了又走,主子又要受多少挤兑、排揎。
顾夏这会子心情也有些复杂,万万没想到,她真的有异能。
心尖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来,雪白的贝齿用力的咬着红唇,将盈于睫的泪珠眨掉,无声的吸了一口气,红唇勾出一抹冰凉的笑意。
事情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想,她会好好的守着这一颗心,不让它受伤。
“把绣绷子拿来。”
冲着香襦摆摆手,她就知机的去了侧间,将她的刺绣物件拿出来。
心思沉浸进去,有多少烦忧也尽数消散。
绣花针如同穿花蝶,在手中翻飞,她欣喜的发现,总算是找回原主的感觉了,新绣出的花瓣,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再也没有死板的感觉。
那萝卜,果真不是白吃的。
咬第一口的时候,她没有用异能,因此这就是一个寻常萝卜,脆甜多汁中带着青气。
而经过异能之后,就变得截然不同。
富含灵气的萝卜更加脆甜,从口腔划入喉咙,再等咽下肚,就能感受到暖暖的灵气散发,沁润着五脏六腑。
舒适极了。
挥退众人,顾夏紧紧的盯着指尖的绿色雾气,想着对萝卜有效,那么对人体呢?
这么想着,她脱掉自己脚上的罗袜,掰开脚趾,缝隙中有一道伤疤,初进宫时,被绣铁片划伤,好不容易长好,却留下了疤痕。
有点丑,幸好是在隐秘的部位。
绿色的薄雾升腾,将疤痕包裹,微微麻痒的感觉让她拧起眉尖。
希望能淡一些。
“你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道男声,如同潺潺清泉花底流,舒朗中带着温柔。
这会子揉进去一丝诧异,让顾夏僵在原地。
他又又又突袭。
她这会儿坐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抚着纤白的脚。
怎么看,都像是猥琐的抠脚大汉。
她这算完全断了得宠的可能吧。
康熙薄唇轻抿,目光一言难尽的望着她。
她的脚也是美的,骨相极好,莹白如玉,纤巧可爱。圆润饱满的脚趾在他的注释下,不自在的缩了缩。
屐上足如霜。
那一片白在眼前轻晃,康熙别开眼眸,喉结隐秘的滑动,淡然道:“你且收拾着。”
顾夏小媳妇儿似的侍立一旁,不时的递上茶水点心。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颜,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清晰的观看一代帝王的容貌。
他如今年岁也不大,额间还有细密的绒毛,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眸光,让整个人变得温和起来。
修长的手指搭在微黄的纸张上面,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玉一般的光泽。
俊美无俦,地位崇高。
可惜不是她的,不能吃。
“笃笃。”白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引得顾夏看过来,就见他双眸含笑,揶揄道:“以后有的时间看,且回神了。”
顾夏慢吞吞的反驳:“您向来节俭,帽子上镶嵌的黑珍珠极为珍贵,想来会多戴些时日,确实有的时间看。”
康熙收起笑意,看着她还是这般不知进退,丝毫不知温柔小意,升起的那一抹兴趣,彻底烟消雾散。
“朕走了。”一甩辫子,康熙瞟了一眼那粉白的脸颊,大踏步离去。
“恭送皇上。”
顾夏微微躬身,身后跪着伺候的奴才,目送大清最尊贵的存在离去。
她是故意的,目前并不想跟康熙有任何瓜葛。
康熙比她大三岁,今年十九,尚有些少年意气,哪里容得下无知后妃隐隐的顶撞。
原主的家世,又注定不会为这小小的耿直买单。
只历史上并没有出名的妃子是瓜尔佳氏,可见她不得宠,亦或者是早亡的命。
看来,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作为康熙心中的抠脚大汉,保命这事,就只能自己来了。
“主子,马佳庶妃早日递了帖子,定下今日与您共膳,您也准了的,您看怎么准备?”
香颂拿着事件簿,轻声请求。
“照常便是。”马佳氏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庶妃,可她膝下有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在这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的后宫,她占全乎了。
而且她跟钮祜禄氏的目的一样,都是想要招揽她。
不交好,不交恶。
让她做后宫平平淡淡的小透明吧。
第3章
今日天暖和许多,也没什么风,顾夏令人搬了摇椅出来,摆在庭院中,坐着晒会儿太阳。
香榧侍立一旁,慢声细语的讲着近些日子发生的趣事。
宫中地稀人光,挤挤挨挨的全是人,这事情自然也多。
就连她这景仁宫,也不遑多让。
前殿负责管理宫室的慧芳姑姑,昨夜合着星辰北斗,硬是逼迫新来的小太监从事。
那小太监刚放出内务府,不过十五六岁,身量细弱,还未长成。只脸蛋儿生的好,白白嫩嫩的,唇红齿白。
俊秀的不得了。
“后来呢?”顾夏听的入神。
香榧义愤填膺的握拳,“小太监抵死不从,当着她的面撞柱,慧芳姑姑这才作罢。”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拧着眉尖,顾夏有些不悦,景仁宫只她一个嫔妃,出了任何事,脏水都要往她身上泼一泼的。
慧芳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势大,她还有个姐姐叫惠芬,是皇后跟前伺候的大宫女,她自然也得三分利,身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等闲谁愿意招惹她,你若一耙子打不死她,她有那样的姐姐,借着职务之便,简直有使不完的绊子。
“那小太监呢?”想到另外一个主人公,顾夏轻声问。
“回嫔主子的话,他原是守二门的,昨夜里破相,只得勾头做洒扫去了。”香榧倒是知道的清楚,如数家珍。
翘着手指,顾夏观赏着今天戴的护甲,漫不经心的问,“那么,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那淡淡的目光望过来,让香榧心中一个机灵,立马跪地分辨:“奴才与他有一面之缘。”
“怎么的,也爱上了?”
“嫔主子说笑,只是可怜他孤苦无依罢了。”
孤苦无依。
进了这紫禁城的,又有哪个不是孤苦无依。
“说实话。”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香榧害怕,眼泪啪塔啪塔掉下来,哽咽道:“他是奴才舅家表弟。”
舅舅获罪,适龄女眷充入辛者库,为羞辱舅舅,政敌将年幼的表弟送入宫廷……
女子入宫,不过劳苦些,可这男子,就得断了自己的命根子。
顾夏沉默,看着泪珠砸在地上,变成一朵四溅的小花。
“成了,把他调到后殿来。”
此话一出,香榧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砰砰的磕起头来,道:“嫔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香榧刚站起来,殷勤的替顾夏锤着肩,二门处的小太监就笑眯眯的来报:“给嫔主子请安,嫔主子万福金安,马佳庶妃已经转过小夹道了。”
利落的打千、禀报,见顾夏打赏,虽然只是几个铜子,也高兴的不得了。
顾夏起身,搭着香榧的手,起身往前殿去,香颂从室内出来,也跟在后头。
这宫室一般情况下,前殿做待客用,后殿就起居用,关系好到一定程度,才会在后殿接待。
再一个,后殿一般挤挤挨挨的住的全是妃嫔,也没地方招待客人。
刚出了二门,往大门去,就见马佳氏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说说笑笑出现在眼前。
顾夏遂笑道:“妹妹里面请……”马佳氏自然比她年长些,可这后宫,按位分论姐妹。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马佳氏,按传出来的消息,她如今四个多月,穿着直筒旗装,倒有些看不大出来。
许是孕期所累,瞧着倒有些弱质纤纤的味道,细白的瓜子脸,乌溜溜的杏眼,瞧着清纯可爱,与她心目中的想象不大符合,细想来,又觉得合理。
荣妃她是知道的,在康熙前期连续生育六次,可谓盛宠至极。
她对这段历史,不过走马观灯的了解一点,更详细具体的,她就没有印象了。
她在打量马佳氏,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只一个照面,马佳氏就放弃了。
就算是同盟,这瓜尔佳氏看起来也不大靠谱,原先没长开倒有些不大显,如今像是傲立枝头的娇嫩花朵,美丽的不像话。
她的脑子一向不大好使。
再一个,对方的家世,宫中的地位都比她高些,只有她投靠的理,万没有对方依靠她的可能。
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的面容,马佳氏眸色暗了暗,这样娇媚的容色,留在这宫中到底是个隐患。
翻了年,就又要选秀了,到时候有数不尽的新人入宫,她得好好打算。
两人心中想着自己的事,瞧着倒是手挽手,亲亲热热的往殿中走。
“马佳妹妹,本宫已经交代过御膳房了,想必已经准备好了。你看谁合适跟香颂一道,去御膳房提膳?”顾夏笑盈盈的说道。
这话一出,马佳氏心中顿时千回百转。她来的时候已经吃饱了,就是打着主意,借口胃口不佳,走个过场便罢。
毕竟景仁宫小厨房出来的东西,她也不敢入口不是。
谁知道对方考虑这么周详,完全杜绝她借此生事的所有可能。
她的吃食,一向是御膳房出来的,现今也没得置喙的余地。
随手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小宫女,马佳氏笑道:“灵珠跟着吧,她年纪小,腿脚伶俐。”
顾夏点头,跟马佳氏不咸不淡的聊着天。
“你多吃用着才好,瞧你瘦的,看着就心疼的紧。”顾夏执起马佳氏的手,神色认真。
听到她的话,马佳氏心中一酸,自打她有承瑞起,听到最多的话语便是:“要多为小阿哥考虑,好歹吃些。”
“你是双身子的人,不能任性。”
“你一张口,两个人吃,要多吃一点啊。”
从来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说上一句话。
这么想着,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可是瓜尔佳氏无宠,她说这些,对方只会当她是炫耀,何其遗憾。
香颂带着提膳的人,回来的很快,躬身请安过后,就把菜品摆在膳桌上。
马佳氏望着那水晶肘子、红烧鹅掌、葱爆羊肉等,眼睛都红了,她几度生死,一个月的份例里头,也不过一只鸡,五斤猪肉罢了,其他的,她是碰都不能碰,沾都不能沾。
万岁爷也没这么细的心,能时时顾着她。有空能问上一句,都是天大的恩宠。
马佳氏放弃自己的打算,因此席面间,将自己的手段收了收,倒是一团和乐。
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难耐,若瓜尔佳氏能招揽,收入麾下,那该多好。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马佳氏,香颂随着顾夏一道回了后殿内室,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马佳庶妃过来,很是说了一通,可中心主旨不明,也没个目的。
这有些不大说的过去。
以她如今怀着身孕的状态,除非是大事,哪里值得她冒这么大风险。
顾夏看了她一眼,笑道:“寻常来往罢了,不用多猜。”
说完就有些怔忡,席间马佳氏一带而过,说起了当初的事情。
马佳氏是最早一次选秀进宫的,就是康熙四年那次,她比皇上大一岁,在康熙六年的时候,生下皇长子承瑞。
而原主是在康熙七年选秀进宫的,那时候年岁小,一团稚气的,大家都乐的养着她,以示仁善。
直到去年,有嫔妃发现,这个被她们忽视良久的嫔主子,在这几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因此在请安前,设局激怒她,原主本就是跋扈莽撞的性子,一下子就炸了。
可那天是嫡长子承祜的五七,皇后看着她闹腾,顿生不悦,又被人捅到皇上那里,帝后默认,撤了她的绿头牌。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所以她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独自一人,无宠、无友。
直到一病不起,被顾夏穿越。
想来历史上没有她的名号,怕是因着这次病重,被消磨在无尽的时光中。
回神过后,望向香颂担忧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个轻笑,纤手捏上她的脸颊,顾夏凑近了,宛声道:“小小年纪,且放宽心些。”
香颂咬唇,轻叹一声,先是平整恭谨的行了福礼,这才轻声道:“说句夸大的话,比起嫔主子,奴才年岁不小了,在这宫中也沉浮了十来年,有些心里话,想跟嫔主子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