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襦跟在他后头,目送他离去之后,这才守在晶帘外头。
天刚蒙蒙亮的功夫,就把嫔主给叫起来了,这会儿困了也是应当的,她得好生守着才是。
曹嬷嬷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做针线,那双保养得宜得双手特别灵巧,让她羡慕不来。
她老人家刚来到嫔主身边没多久得功夫,就彻底接过嫔主贴身衣物的制作。
平日有闲暇的时候,总是不停在忙活着,看的她也不好意思嗑个瓜子偷个懒的,生怕被比下去,嫔主不要她了。
等顾夏醒的时候,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有些懵,在太医面前睡着,真是太失礼了,然而柏太医是难得一见的男低音,温柔说话的时候,谁也抵挡不了。
可惜不能时常接触,看来她得找个男低音小太监给她读话本了。
这该死的后宫,压根不让男女过多得相处,哼,什么破规矩,康熙一个人坐享整个后宫,想召幸哪个就召幸哪个,偏她想听个声音都难。
“嫔主起来了?”曹嬷嬷放下手中的针线,探头看了一眼,见她真的醒了,赶紧过来伺候。
她很贴心,也很会把握顾夏的心思,总是很妥帖很周到,顾夏想,到时候生完孩子还回去,她会很舍不得。
洗漱过后,先吃用了点心甜汤,这才又捧着书来读,因着天寒,她肚子大了也不方便,就让老先生回去了,只留下释本给她。
原本她是读不通的,可在老先生跟前学了这俩月,就觉得通窍许多,看着释本也能将就下来,到底不如老先生讲的好。
“本宫种的番柿、萝卜、菘菜、地瓜,都给老先生送去一些,尽尽我这个学生的孝心。”这些都是她用绿液浸过的种子,口味肯定好,说不定对身体也有益。
“再将本宫搜集来的孤本送给老先生,只交代清楚了,可以临摹一份,那是本宫借来的,下次再送些去。”
“衣被也都准备了,鞋子也送去,让下头人再做过年要穿的,莫要拉下了。”
交代一通之后,顾夏想着没有遗漏,这才住口,这一次娜木钟不再了,她也害怕,知道他不缺这些,儿女也都孝顺,可还是怕,不如自己亲自安排来的妥帖。
怕他不肯穿用,顾夏隔三岔五的就送,让老先生院子里堆的多多的,不用自己去置办,放着又心疼的地步,他自然就肯穿了。
曹嬷嬷笑着打趣:“有您这个学生,可比一百个都强,时刻惦念着,这心中总是暖的。”
顾夏摇头,能让他心里暖暖的就成,这人活在世上,就怕心里凉凉的。
想想又往府上赏了一堆制式的东西,都有规制在,赏着没意思。
顾夏今天早上穿那特制的防滑靴的时候,就想到了杜仲胶,这还是她从小说里看来的,说是因为杜仲胶的发现,才让中国摆脱一直进口的困局。
那东西怎么弄,顾夏也不知道,左右她一个人无事,便让人寻了许多杜仲来,实验着玩,说不定就成了呢。
香榧在给她烧火,不住的劝:“嫔主您交代一声,让奴才们去做便是,何必自己动手,厨房里到底腌臜些。”
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柔声道:“仔细看着才有意思呢,谁说厨房腌臜了,那我们吃厨房出来的东西,岂不是在吃腌臜东西……”
香榧总是说不过她,又遗憾钮妃娘娘不在,要不然一句话的事,嫔主肯定是听的。
康熙对于懿靖大贵妃的逝去,表示万分悲恸,直接用辍朝一日来表示自己悲恸的心情。
能放假,总是一个高兴事,晚间康熙来到景仁宫,搂着她不住感慨:“朕说起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一日空闲都没有,生怕大清江山不稳,竟还不如你这个小东西来的悠闲自在。”
顾夏不服,反驳道:“臣妾又何尝闲着?”
见康熙疑惑的望过来,哼了一声道:“日日都要揣着两个小东西,一刻也不能停歇,我又找哪个说理去,您只管痛快,一秒钟的功夫,我就要十个月不得清闲哩。”
这什么歪理,康熙拧了拧她的脸,水润光滑的触感太过美妙,忍不住又轻轻拧了拧。
“胖了,真好。”
胖就代表着健康,他看到人瘦就害怕,总是瘦着瘦着就生病,病着病着就没了。
顾夏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他的话表示晴天霹雳:“胖很多吗?”
她原本觉得自己胖很多了,可康熙一个劲得说她瘦,如今连他都说胖了,看来她胖得实在不行了。
康熙又顺手捏了一下,仔细得感受着:“还好。”看着熙嫔那冷厉的目光,胖上许多的话,到底没敢出口。
顾夏其实没胖多少,她骨肉匀亭,特别的藏肉,一把摸上去摸不着骨头,偏又看着细细的,特别的惹人喜爱。
康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大手流连起来。
顾夏欲拒还迎的推了两把,到底还是从了,都说孕期欲望要重些,她已经忍了许久,开始做春梦起来。
想到前几日的春梦,顾夏就觉得兴致更浓了些。
阔别多日的欢愉,让两人都有些沉浸其中,偏她有孕,只得温柔些,康熙撑在两旁的胳膊青筋凸起,汗珠在下巴处汇聚,摇摇欲坠。
窗外的风儿有些焦躁,呜呜呜的响个不停。
事后,两人餍足的躺在榻上,康熙感慨:“修身养性,朕还是喜欢第四个字。”
顾夏:……
“我也是。”在心里应了一声,面上却满是红霞的将脸埋到他怀里,康熙爱怜的摸了一把,慢条斯理道:“竟还羞了?刚才是谁……”
话还未说完,薄唇就被香软的唇给堵住了。
甜美的气息在鼻间萦绕,康熙心满意足,小心翼翼的搂住她的腰,加深这个亲吻。
肌肤相贴的感觉,总是格外慰贴舒适的,两人紧紧的缠在一起,又小心的避开压迫到她的肚腹,搂在一处睡了。
好像心被填满的感觉,让顾夏睡着了,唇角都带着笑意。
搂着他的胳膊又紧了紧,康熙便被疼醒了,神一样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肚子里真怀的是龙胎不成,还能长力气的。
想到这里,康熙心中一突,龙胎啊。
第一天一大早,顾夏睡醒的时候,康熙还在,手掌支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她。
“您好歹披个衣服,也不嫌冷的慌。”顾夏替他将松松垮垮的寝衣系好,自动滚到他怀里,满足的轻叹:“早上抱一抱,快活似神仙啊。”
他们两个,总是没有这个机会的,等她睡醒的时候,康熙早都没影了,那还等着她抱一抱哩。
康熙黑线,“你若起早些,自然有的机会来抱一抱,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暴君也不敢如此。”
顾夏摊手,都怪她咯。
两人絮絮的说了一会儿话,赖了一会儿床,一个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起的勤快,可两个人搂到一处,在温暖的被窝里,就比较腐蚀意志力了,死活不想起。
直到顾夏的肚子咕咕叫,饿的没法,这才起身,洗漱过后就开始用膳。
到底长辈过世,没有不是直系亲属,可有这么个名分在,这宫中便是以素食为多,就连康熙也不例外。
用过膳后,康熙还记得她爱看话本,便给她读了一会儿,顾夏摆手:“一道在院子里赏景吧,我一个人总觉得无聊,您今儿陪我,倒是好好的转转。”
康熙看着外头的结冰的地,略有些犹豫,这转转不打紧,一不小心摔了,可如何是好。
顾夏拿出曹嬷嬷给她特制的靴子,试探着在冰上踩了一下,稳稳当当的,这才放心下来,上头许多钉子,最是抓地不过,她一个人也不敢走,有康熙扶着,便增添了许多勇气。
来人坐到院子里晒太阳,顾夏敲了敲桌子,用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向康熙,这些时日为着三藩的事,他很忙,也很少展露小脸,眉间有折痕了,可见真的是很愁。
偏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她纵然有神力,也不能冲到一线去打仗啊。
战争这样的烧钱窟窿,她一个贫民窟女孩也没办法,只能看着他愁,然后用语言安慰:“您是真命天子,千古第一帝王,这些不过是小小的磨难,只要您坚持,定然能度过去的。”
顺手摆上鸡汤一碗,顾夏转瞬就说起别的来,因着太皇太后的缘故,康熙也不喜欢别人对政事过多的置喙,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让她不顾安危,非得说些什么。
康熙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顺便又摸了摸她的脸:“会拍马屁了,真不容易。”
当初她可是敢直着脖子硬杠的。
顾夏吐舌,她说的是历史评价,谁拍他马屁了。
这话岂不是说她是马屁精,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不能给个好脸的。
坐了一会儿,顾夏便拉着康熙一道,往小厨房里钻,柔声道:“一道做午膳如何,既然辍朝,那便真的歇歇欸。”
见他点头,顾夏兴致勃勃的盘点着原材料,两人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的择菜,顾夏不时的指点他应该怎么弄,两个人倒有模有样的,就是几个奴才看的在外头直转圈。
不怕主子使唤他们,就怕主子自己动手啊。
这若是有个万一,便是他们的罪,谁也承担不起。
康熙倒是兴致勃勃的,一边问:“你一个贵女,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麻勒吉这般苛待自己的老来女不成。”
顾夏娇嗔的斜睨他一眼,无语:“这些都是我进宫之后学的……”
都是她前世学哒,毕竟外卖吃着心里膈应,要自己做吃着才放心的。
康熙摸了摸鼻子,合着苛待熙嫔的变成了他。
顾夏炒菜,康熙烧火,点火他会,烧灶他就抓瞎了,顾夏就指点他:“烧火要空心的,跟篝火是一样的,时不时的把灰捣一捣就成。”
康熙照她说的做,果然火旺上许多,顾夏又赶紧喊:“小一点小一点,再大就糊了。”
他帮忙烧火,她的心反而更累了,注意着锅、注意着菜,还得注意着火,一点都没有香榧会配合,她都不用嘱咐的。
康熙感受到她的嫌弃了,起身搂住她的腰往锅里看,一边在她耳边洗脑:“朕第一次做这个,不管好不好,你都要夸奖我,免得朕心中难受,下次便不肯动手了。”
顾夏又用小眼神斜睨他,当他三岁的,还得小心哄着。
“以后我们的孩子,我定然这样教。”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样的免谈,康熙也不恼,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又坐回去,老老实实的烧火。
四菜一汤摆在桌子上,康熙很有成就感,菜是他择的,火是他烧的,这代表着他也会做饭了,简直可喜可贺。
顾夏也很满足,这会给她一种他们是寻常夫妻的错觉,会给她一种,两人能相守到白头的错觉。
越是错觉,便越是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您尝尝这个,番柿炒蛋,酸甜口的,看喜欢不喜欢?”顾夏夹了一筷头给他,期盼的问。
“唔,真好吃。”
第46章
今年冬日的雪, 一场接着一场, 顾夏瞧着,这都不叫下雪,叫吹雪了。
纷乱的雪花四散飘扬,伴随着狂风呼啸, 一打开门帘就能呼人一脸, 看了两三次之后,顾夏终于佛了,抓把爪子嗑着,任尔东南西北风,她就不出门了。
室内燃着旺旺的地龙, 顾夏怀里抱着奶豆儿, 脚边上躺着瓜娃子,紫貂在一旁打滚,这么美好的日子,她为什么非得往外头去?
去不了的世界, 都不是好世界。
顾夏沧桑点烟, 看着憨头憨脑打滚的紫貂,依稀记得她是给起过名字的, 可没叫几回,她就给忘了,叫什么来着?
算了重新起吧。
“就叫雪团吧, 多么应景。”
草率的决定紫貂的名字之后, 顾夏就挠了挠她的下巴, 认真的看着她,叫了两声雪团,紫貂懵懵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还叫紫貂,这会儿叫雪团了?
叫了两天之后,紫貂就认了自己的名字叫雪团了,一点障碍都没有。
在屋里窝了几天,三小只也有明显的变化,一个比一个肥。
康熙捏着奶豆儿的脖子上的软肉,嫌弃的看着她肉滚滚的小肚子:“这宰了吃,差不多都一盘了吧?”
奶豆儿顿时吓哭了,委屈巴巴的喵喵叫,僵硬着自己的猫尾巴,一动也不敢动。
顾夏无语,将它从康熙大魔王的手中解救出来,往地上一放,三小只刺溜全没影了,这只两脚兽并不喜欢它们,傻了才往跟前凑呢。
“这么大的雪,何苦跑一趟,若是摔着可如何是好?”顾夏替他将身上的披风解掉,帽子也给摘了,上头还有雪呢。
这才递热帕子给他擦洗,一边念叨:“知道您有这个心就成,何苦真的跑一趟?”
康熙就含笑看着,并不答话。
待众人退下,康熙才揽着她的腰,调笑道:“这般絮絮叨叨的,没得让朕觉得,额娘还在世哩。”
顾夏一噎,斜睨他一眼,挣脱他的怀抱就往内室去,想了想不甘心,又回眸道:“也没见您叫个额娘什么的,白担名声了。”
“朕若是叫了,你敢应吗?”康熙摸了摸鼻子,跟在她后头也往内室去。
他不会叫,她也不会应,这是个虚无的假设。
过几日就是皇太后的诞辰,虽然不是整寿,可也得操办起来,他们这些做小辈的,都得去庆贺一番。
“礼物可备好了?”康熙问。
她如今位份不同,礼物不能含酸,这代表着她又要心疼她的小金库了。
顾夏果然一脸生无可恋,肉疼道:“旁人送来一百件,也抵不上我送出去一件。”
给皇太后的寿辰礼,必然是极珍贵的才成,还得有心意,自己亲手制些什么,顾夏忙着给两个小家伙做衣裳,这刺绣就交给了沈嬷嬷。
凤翔九天的大摆件,打从夏日就开始绣,到现在也才绣好,拿到制造局装裱去了,已经差不多了。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朕没少赏你好东西,怎么还这么的……抠门?”
这话怎么说的,顾夏不爱听,掐着腰反驳:“这是我种花最美好的传统——勤俭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