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黄泉抬头望向城墙,穹碧落已经被索西征绊住,这个怒急攻心的女人,不靠谱。“辛公子,你穿成这样挺迷倒众生的,难怪穹碧落会上当。”
辛忱浑不在意,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透着认真,“迷倒不如打倒。”
“穹碧落,你下来,我们撤退。”管不了了,夏黄泉开始耍赖,眼看教主要出关,她这要还是拿不下昆西城,如何交待?
城墙上打得正酣的穹碧落,忽闻夏黄泉的喊话,不对盘的两人也有心灵相通的时候,对方的那话的意思不过是:辛忱在这,你赶紧过来。
懂这话的何止是穹碧落,还有辛忱,只见他不再说话,直接出手对上了夏黄泉。
夏黄泉可没心思跟辛忱打,一个劲地躲,嘴里还嚷嚷着“穹碧落,我们撤退。”
城墙上的穹碧落一心想下去,奈何被索西征拦着,脱不开身,只得一边打一边往城墙边退去,思考着可用的法子。只见她心一横,忽然把整个后背让了出来,拼着受伤的风险,跃下了城墙。
索西征最后一招,快而凌厉,落在穹碧落的背上,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背上是撕裂入骨的疼,血涓涓地流着,剑伤不轻,城墙很高,身体快速往下栽落,穹碧落心底忽然有些绝望,难道自己要葬身于此?忽然,平地一阵强风起,将跌落中的她斜着吹出一段距离,正好被赶过来的夏黄泉接住。
多日不下雨,地面早就灰尘仆仆,这一阵风,卷起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然而,巫越教众人已是纷纷跪下,异口同声:“拜见教主!”
巫越出关了,城墙上不受风沙干扰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心中大骇,巫越亲自来攻城,他们还守什么守?
辛忱远远地站着,一身粗布白衣,风沙过,衣服脏,他皱了皱眉。衣服都输掉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辛忱。”巫越的声音七分威严,三分激动,叫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话语里反而有些嘲弄,“怎么,一出关就要找人比个高下?”
“不是,我……”
“不是就好,我要回去换衣服了。”打断巫越的话,辛忱转身就朝逍遥门的方向而去。
巫越看着辛忱越走越远,站在那没动,神色复杂。
“大师兄,辛公子都走了,我们……”城墙上的秦悠有些怕,有些急。巫越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犹如夏日里憋着的一场雨,要下不下,闷热得很,生生让人透不过气。
“师妹,不用怕,巫越应该不会攻城。”索西征道出了自己的推测,又嘱咐道,“就算攻城,还有我挡着,你尽快回昆仑找师父,知道吗?”
对上巫越,大师兄肯定会九死一生,他这话像极了交代后事,想到此,秦悠忽然有些哽咽,“大师兄。”
墙上墙下都有些压抑,跪了太久,夏黄泉惹不住出声提醒:“教主,我们?”
“回教。”话落,已不见巫越踪影。
不消片刻,巫越教人走了个干净,先前假扮辛忱的钟怀远匆匆下了城墙,“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怀远这次做得很好。”
“是姐姐主意好。”姐姐真是厉害,不仅使计骗了穹碧落,而且还让自己得了一次亲近小师妹的机会,真好。
“学会谦逊了,不错。”钟情看向远方,“怀远,我们也得回去了。”
听见钟情说要回去,索西征了然。赠刀大会迫在眉睫,巫越出关,想必近期不会攻城掠地,大家的目标暂时都转移到了惊雷刀上。
“钟情,替我向庄主问好,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了,来日定当报答。”
钟情温和一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索西征真的很出色,头脑聪明、心怀正义,很多时候都能与自己不谋而合,可引为知己。
“西征客气了,往后并肩作战的日子,还会很多。”
“小师妹呢,她怎么没下来?”眼看着就要启程回无垢山庄了,还是不见秦悠,钟怀远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回答他的是两个人的笑声。“走了,怀远。”钟情摸了摸弟弟的头,推着他转身。
辛忱回到逍遥门的时,再一次惊呆了门人的眼睛,众人心道辛公子这两个月变化太大了,让人目不暇接。
“辛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哦,这也不算什么,上次回来得更快。”
“这次穿的白色衣服,以前没见过,反差太大,伤到了我的眼。”
“肯定是为了姜姑娘,我听说门主都给他递消息了。”
他们可真闲,不就是换了身衣服吗,还是灰尘仆仆的,有什么好惊讶的。看来门主并没有加大他们的训练强度。
正打算先回星辰苑泡澡换衣服,萧笑天急匆匆出现了:“辛忱,姜禾出事了。”
辛忱斜了萧笑天一眼,可没忘记她特意传递来的消息,定是又来整蛊自己的,“天塌下来等我换了衣服再说。”
话落,也不跟她周旋,使了轻功转眼就不见,硬是把萧笑天那句“她昏迷……”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萧笑天喃喃,继续补充到“两三天了。”心中却骂道:臭小子,将来总会有人来收拾你。
辛公子泡澡,谁敢打扰?所以星辰苑是泡澡享受,而铸剑局则是心急如焚。
铸剑直接跪坐在地,手肘撑在床边,大掌摇着姜禾的手臂:“姜禾,你快醒醒,我再也不给你整什么药浴了。”自责、愧疚、恐慌交织。
他真的是错了,为什么一定要拖着姜禾来试药。虽然自己确定那些药没问题,可每个人的状况不同,他应该想到的。
第一次,自己害姜禾在水中昏睡了一晚;第二次,害得她拉了一天一夜;第三次,直接把人给药倒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还有说有笑,笑闹了一阵,各自回去安寝。第二天,日上三竿,姜禾还没出来。他有些担心,但又不好闯姑娘家的房间,以为她是贪睡,也没敲门打扰。自己就去炼制惊雷刀了,一个不留神就到了下午。
姜禾还没出来!意识到不对,他使劲敲门无人应,再无暇顾及其它,一脚踹开了门,只见姜禾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铸剑跌跌撞撞跑了过去,颤抖着手,探姜禾鼻息,万幸,人没事。可就是无论他怎么叫都不醒。
傍晚的时候他请来了大夫,可大夫说姜禾一切正常,实在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铸剑想,一定是药浴给害的。
辛忱收拾妥当,神清气爽,才慢悠悠踱步来到铸剑居。
院子里还是荒草丛生,一切照旧,似乎多了一些人声,仔细一听好像是铸剑,还在道歉。“姜禾出事了”萧笑天的话忽然掠过心头,悠闲的步子顿时变为三步并作两步。
推开门,就见姜禾躺安静地躺在床上,铸剑毫无形象的软坐在地,还摇着姜禾的手。
“怎么回事?”声音低沉,辛忱把姜禾的手臂从铸剑的手里解脱出来,摸向脉搏,动作一气呵成。
“辛忱,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姜姑娘。”姜禾昏迷两天了。
见辛忱回来,铸剑也不隐瞒,把三次泡了药浴的情况都说了,话语里全是自责。
“把你第三次配制的药,再弄一份过来。”
“再让姜禾泡一遍?”
辛忱鲜有地急促,“是,要快。”
姜禾的脉搏实在奇怪,没有任何异常,单从脉象来看,当是一个精神旺盛,活蹦乱跳的人,可人却昏迷着。铸剑没有说错,一定是药浴的原因,这次他在旁边守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水气氤氲,药香四溢。
姜禾闭着眼睛和衣坐在药桶里。
药桶外,一前一后,有两个人,前面的铸剑负责加水,配药。后面的辛忱观察着情况,随时准备出手住姜禾一臂之力。
一炷香过去,十月的天很热,房间里又被热气蒸着,别说泡在热水里的姜禾,就是桶外的两人也是满头大汗,汗水湿了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昏迷中的姜禾忽然哼了一声……
第27章 027
辛忱赶紧凑了过去, 见姜禾满脸的水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犹如早间叶上的露水, 要落不落。
姜禾又闷哼了一声, 神情痛苦, 而桶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铸剑见姜禾如此痛苦,怔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调制的药会如此折磨人。
“铸剑,快,加水加药。”
辛忱一边提醒铸剑, 一边伸出左手扶住姜禾的肩膀, 右手运气于掌, 贴向了姜禾后背。
此时的姜禾哪里还有昏睡不醒时的平稳,体内真气乱窜,体温高得吓人,隔着衣料,辛忱都觉得烫手。
桶里水下沉得越来越快,铸剑手忙脚乱, 喊了一声, “没热水了。”
“去打冷水。”以姜禾现在的状态, 冷水倒进去估计也能变成热水。她到底练的什么功,如此耗水, 真是霸道,辛忱觉得自己干巴巴的,整个人特别渴。
姜禾忽然挣扎起来, 整个人潮桶里滑去。辛忱撤回掌力,精疲力竭。
“辛忱,姜禾好像要走火入魔了。”
“不,她滑进水里了。”铸剑慌忙放下手中的药,想去扶她。
对于姜禾是淹死,还是走火入魔而死,铸剑都不想。然而还没走近,他发现先前还漫过姜禾头顶的水转眼就在脖子以下了。而姜禾,满脸通红,脸上别说水珠子,就是湿意都没有。
铸剑与辛忱交换一个眼神,下一刻,二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只见铸剑转身提桶倒水,辛忱跳入桶内,双手紧箍姜禾,止住她的挣扎“姜禾,你要坚持住。”
铸剑不断提水,倒水,手软脚软,然而收效甚微,姜禾还是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感觉怀里的人就要挣脱自己的束缚,辛忱忽然大声道,“铸剑,惊雷刀是不是已经好了?”
惊雷刀?没有啊,姜禾昏迷后他哪还有什么心思炼制惊雷刀。刚想说没有,又见辛忱对他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过来,肯定道,“是,惊雷刀已经打造好了。”
有一瞬间,姜禾忽然停止了挣扎,神情痛苦。
“我还想着,等姜禾醒了,就带她去看刀。送刀的方法也确定了……”
见姜禾听见惊雷刀有反应,铸剑越说越顺,生平最讨厌说谎,此时的他却心甘情愿,就盼着姜禾能赶紧清醒。
挣扎缓了下来,姜禾有了一丝清明,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在撕扯,整个人仿佛要被割裂成碎片,她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却无从发泄。下意识说了句“我,撑不住……”
辛忱用力箍住姜禾,下巴抵在她头上,姜禾那句话声音很轻,近乎喃喃,他却听见了,忽然忆起年城冰封的那天,姜禾披头散发滚落在地,满脸泪痕。
年城在她心中,当比惊雷刀更甚。
低了头,附在姜禾耳边,说了句:“姜禾,你快跑!”
他能清楚感觉到,怀中的人停止了挣扎,嘴角微弯,有未成型的笑意,而眼角却滑出了一滴泪,在她干燥通红的脸上滑过,没入衣襟。
“啊!”姜禾忽然大喊了一声,药桶应声四散,水蔓延开来,辛忱被震出一段距离,重重摔在地上,没有爬起,而是快速扭头看向姜禾。
见姜禾木头般站在那,神情萎顿,不似发狂的样子,辛忱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心底叹了声:都是债。这才昏死过去。
铸剑一把掀开砸在身上的木块,爬了起来半坐在地上,见辛忱昏了过去,而姜禾站了一会也软倒在地,他只觉得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连续打剑都没这没累过,放松了神经,也躺了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是要把屋子拆掉吗?”
听见喊声匆匆赶过来的萧笑天,出声质问,疾步踏入屋内。左脚才落地,就滑了一下,差点一个趔趄。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四散的木块,混合着木桶、药材,铺了一层水的地面,有三个人各躺一方。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萧笑天立刻转身退出,把门一关。对着落后她几步赶过来凑热闹的门人:“没什么事,都回去练功。”
众人伸长脑袋,往屋内瞧,很显然门主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信。
“我数到三,谁要还不走就加练两个时辰,每天!”
起先还有那舍得一身剐就是要把热闹看的人,听见后面“每天”两个字,双腿一个战栗,转身就跑。
萧笑天这才转身进了屋子,查看三人情况。铸剑只是皮外伤,与其说昏过去不如说是睡过去了。而姜禾,过度消耗,筋疲力尽,但体内隐隐升腾起一股力量,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臭小子才是实打实的内伤,还不轻。哈,又心疼又好笑,经历过这次她的儿子是不是就能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者说是不是就有了执着的人与事了呢?
把铸剑安置好,萧笑天就带着昏迷的辛忱、姜禾走了,一手扛一个,毫不费力。
萧笑天走后,一个女人落在了铸剑的屋子里,看着躺在床上,衣服还湿漉漉的青年,蹙了蹙眉,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灌了一碗姜汤。
“炼刀再重要,也不能累垮了身体。”
铸剑迷迷糊糊,只感觉身旁的人气息熟悉,喃喃道:“娘,今天我说谎了。”
来人不以为意,轻笑道,“你还学会说谎了,骗了谁啊?”
“骗了一个姑娘。”哼出这么一句,铸剑已沉沉睡去。
掖被子的动作一僵,儿子竟然学会撒谎了,还是一个姑娘,沈年心底忽然有了怒气,甩手就走。
姜禾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漆黑,身下有些温热,伸手摸了摸,是那张暖玉床,她又回来了。记忆回笼,铸剑好像跟她说惊雷刀已经打造好了。
高兴地翻身而起,坐在床上,整个人却忽然僵住,脸上有惊疑,也有惊喜。怀着激动的心情,试了试,是真的。
卷云袖,她竟然提升到第五层了。直接越过了第四层,连升两级。这卷云袖自第四层开始便有招式了,与前面三层,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之前只是门外打转,如今算是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