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不会阻拦逍遥门的人。一场交易一场空,除了重伤姜禾。不过没关系,机会总是创造出来的。
九月底的天气依然炎热,姜禾在暖玉床上养了七八天,身体渐渐有所好转,这张让自己欢喜的床,效果就是好。眯着眼睛,或躺或靠或坐,都是享受。
此刻的姜禾半靠在床上,脸上遮了一本书,萧笑天怕她闷,特意送来的才子佳人话本。辛忱走了进来,“陆晓生回来了。”
顺手拿开姜禾脸上的书,瞥了一眼,他这个娘不靠谱,“别被带坏了。”
“可算回来了。”姜禾一咕噜爬起,“走,我们去见他。”
“你这样子,能下地?”
“你扶我啊。”这话,姜禾说的理所当然。
扶她在逍遥门走一圈,估计全是流言,“咳咳,铸剑做了一把能移动的椅子,你应该用得上。”
“铸剑,他不是在炼制惊雷刀吗?”
“你对惊雷刀感兴趣?”
姜禾毫不掩饰,“势在必得,你别跟我抢啊。”
“有什么好抢的,惊雷刀没你有趣。”辛忱嘀咕一句,转身去推椅子。
姜禾摸着椅子,嘴角带笑,有了它,行动就方便多了。她都想好了,先去见陆晓生,拿回一小只,之后再去看看铸剑。
晓生阁的大门敞开着,陆晓生坐在那写写画画,见辛忱推着姜禾进屋,头也不抬,只是道,“一小只在桌上,自己拿。”
两人同时看向桌面,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一小只昏睡着。
这时候,姜禾反而不急了。主动归还一小只,看来陆晓生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陆公子,想抢就抢,说归还就归还,你当我姜禾是吃素的?”
陆晓生自从发现了那是个死局,心情就很差。这时还有人撞上来,他没什么好客气的。
“来人,备一桌酒席,全肉。”突兀的吩咐,陆晓生却说得情真意切,像对待远方来的友人,“姜姑娘不喜欢吃素,那么如你所愿。不吃完,就别走了。”
姜禾反而笑了,这个人是不是敌人尚且不知,但绝非朋友。抢了一小只后如此生气,想必是诸事不顺。
将一小只放在手掌心,摸了摸,“一小只啊,你昏睡不醒,陆公子着急生气了呢。”
笔一顿,白纸上瞬间记录,落下黑乎乎一坨。陆晓生总算抬起了头,想着姜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能让一小只醒着陪我玩一天,我拿三个消息跟你交换。”
“任何消息?”
“任意,你可自选。”
姜禾敲了敲扶手,示意辛忱推她走。
站立旁观,一直没吭声的辛忱,手下用力,先退后进,转了个弯,推着姜禾往外走。
陆晓生瞧着走远二人,心里透亮,辛忱虽然一直没说话,一副不感兴趣两不相帮的样子,说到底还是在帮姜禾,不然会陪着来,还给她推椅子?
三个消息的代价,虽然大了点,但也值。总有一天,他会拿一切。
小道上,姜禾开始卸磨杀驴,“辛忱,你别跟着了,我想随意走走。”
说起来这人也很奇怪,从没见过他做过什么正事,也不练功,看着游手好闲,但这四个字与他又不搭。
“你这过河拆桥的手法不错。”
姜禾一噎,她这不是受伤了么,陆晓生若是做出什么事来,她还真招架不住,这才请了辛忱这尊大佛在那镇着,原来大家都是明白人。
心里明白,嘴上却是不承认的,姜禾开始耍赖,“本来你去就好,我出门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看铸剑。”
“往东边走,铸剑居就是。”哪是什么顺便,她的目标就是铸剑。
辛忱本想出去游历一段日子,躲过十月的送刀大会,看如今情形,倒是有点期待了,一定会比他想的有趣。
铸剑居很安静,甚至有点荒草丛生,要不是辛忱明确指出,姜禾都要怀疑这是一个荒废的院子。远处隐隐传来铿锵声,循着声音推进椅子,又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草味药。
仔细一看,大大的一间屋子,一分为二,右边是药庐,左边是剑冢,屋子中间没有任何隔挡,但却泾渭分明。
左边断剑杂乱堆积,右边药庐仅仅有条。铸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无一把完整的剑,你来的不是时候。”声音低沉温厚,如冬日早晨从古井里打上来的水。
姜禾闻声抬头,只见右侧的一扇门中,走出一个青年,穿着青色的粗布长裳,低着头,右手拿着一把不知名的藤草,搓着左手里的一块石头。
“铸剑?”她有些异讶,铸剑跟想象中的不同,给她的感觉是古怪又亲近。
青年抬起了头,面上有些疑惑,这人不认识自己,不是来抢剑的?看着她坐着的轮椅,顿时了然,“你是辛忱抱回来的那个姑娘?”
抱回来?好像也没错,再真实不过的描述,可她还是要澄清的,“是救回来的,我是姜禾。”
“挺好,做的椅子总算有了用处。”铸剑走了过来,半蹲着与姜禾齐高。
左右瞧了瞧,“你觉得这椅子如何,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当初做好给辛忱,他死活不用,我也没有机会根据意见改进……”
姜禾有些懵,一把椅子就拉近了两个陌生人的距离,铸剑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大概一门心思,只想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做得更好。只是这椅子,原来是给辛忱做的呀,看来悬崖那次腿伤,不轻。
“已经很好了,我能出来,多亏它。”
“真的很好,没有意见?”
看着铸剑一副求批评求改进的样子,姜禾清了清嗓子,道:“扶手这里,如果能做成圆的,可以放置瓜果点心什么的就更好了。”
铸剑忽然笑了起来。
姜禾想,铸剑应该也好几百岁了吧,可这心性如孩童般,五官初看并不惊艳,但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尤其他这一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姜禾,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给我提意见,谢谢你不是来抢剑的,谢谢你给我带来乐趣。”
一连三谢,语气真诚,可自己过来是有目的的,姜禾不想骗他,“不,我是过来抢剑的。”
这话让铸剑猝不及防,高兴僵在脸上,纠结了一会,“你若是要抢剑,三个月后再来吧,那时候才有。”哼,看在她还比较合自己心意的份上,就透露一点消息给她好了。
“三个月?惊雷刀还要那么久,不是下个月就好了吗?”
“你想抢的是惊雷刀?”话里有惊讶,也有期待。
姜禾点了点头,“是啊。”
“太好了,那你就不算过来抢剑的。”
看着又高兴起来的铸剑,姜禾反问道:“难道我算是抢刀的?”
“呵呵,姜禾,惊雷刀本来就是要送人的,江湖人谁都可以抢。”
谁都可以抢,所以自己来抢就不算抢,眼前人的逻辑很有趣,“我可以提前问问怎么送,如何抢吗?”
铸剑举起左手的石头,又搓了起来:“等惊雷刀打造好,我就告诉你。”
“就是这块石头,这么小?惊雷刀?”
“咳咳,这只是奇石的一个小角,我拿来做尝试的。”
姜禾的脸色五彩缤纷,自己怎么犯蠢了?一会的功夫,似乎把二十年的脸丢了个干净,肯定是伤势太重,她要回去。“铸剑,我先走了,有空过来看你。”
“一定要记得来,这椅子还要改进的。”
回星辰苑的路上,姜禾心底泛起古怪之感,虽然只见了铸剑一面,但若是逍遥三公子,真要判个高下,她内心是偏向铸剑的。瞧吧,只是一面,自己都不忍心骗他。
然而,还不待她理清楚这种奇妙的感觉因何而起,一道暗器直奔受伤的左臂而来,姜禾懊恼自己的大意,喊了一声“辛忱!”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出去。
第24章 024
姜禾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除了身体上的疼,同时还心疼,哀叹自己那多灾多难的臂膀。
“抱歉,是我疏忽。”辛忱第一回 道歉,心里诚恳,语气却有些别扭。幸亏听闻喊声,去得及时,不然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人都找上门了,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知道那人是谁?”姜禾瘪瘪嘴,她不惜往地上摔,还是没躲过对方的暗器,真是亏大了。
“穹碧落。”
姜禾不再说话,如今自保艰难,更别说找穹碧落出气,可恨辛忱给她招恨,她多冤啊。
“明天我要出门,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门主会照顾你。”
竟然把她交付给萧姨,“我能去铸剑居住吗?”
去那里也好,虽然铸剑武功一般,但这时候还真没有人敢去那惹事。“可以,我送你过去。”
日落黄昏,斜阳照荒草,四周寂静无人声,铸剑居越发显得荒芜。
一个青年兴匆匆地从后山回来了,见姜禾不在药庐,急匆匆地敲了敲右边的小门,“姜禾,我采了新的药,你待会再试试。”
姜禾内心哭笑不得,半个月了。她自从住到这里养伤,铸剑的一天是有条不紊的忙碌,上午炼刀,下午采药制药,期间还抽空改良了椅子。
半个月,因穹碧落偷袭一掌的伤势本该好得差不多了,然而事与愿违,中途出了岔子。
刚来的那天,铸剑得知她受了内伤,二话不说,开始揽活,“你不用担心,我会调制草药,保证你早日恢复。”
姜禾看着井然有序的药庐,想了想他铸剑的执着与精益求精的精神,这小子医术应该不差,就爽快答应了。
结果,一言难尽。
第一次,药浴。温暖舒适,四肢百骸舒畅起来,然而没过多久,五脏六腑开始隐隐作疼,整个人力气全无,可怜她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
铸剑自责、道歉。几天后,不依不饶采了新药,换了配方。万分期待地看着姜禾,那眼神,犹如路边与爹娘走散的小娃娃遇到了亲人。
姜禾没法拒绝这样的眼神,于是有了第二次。
第二次,一切正常,药浴过后,整个人轻盈有力量,姜禾咧嘴一笑,颇有苦后甘来的得意。然而就在她开口想要夸赞铸剑时,一阵腹痛袭来,不好意思,姜禾拉了一天一夜,直接软倒在床上,虚弱了好几天。
总之现在,一听铸剑提到药,她的皮肤会自动抽搐一下。
“铸剑,再泡下去我估计就脱胎换骨了。”死后投胎可不就是一次新生。
铸剑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姜禾,你再信我一次。”不等姜禾回答,又补充道“最后一次。”
有些心软,“好,再信你一次。成天采药制药,惊雷刀怎么样了?”
铸剑挠了挠头,“估计得晚几天,不过没关系,你的伤重要。”
所以在铸剑心中,惊雷刀是排在采药后面的?姜禾内心复杂难当,高兴又苦恼。有人如此关心她,当然高兴。可正是自己,挡在了惊雷刀前面,她苦恼。
“铸剑,谢谢你。可惊雷刀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它。”
铸剑扬了扬手中的药草,一脸笑意,“好,我先去调药。”
惊雷刀对姜禾来说,那么重要?铸剑自问自答,一个小姑娘,闯荡江湖确实不易,何况还有巫越教的追杀。她是年城少主,身上定有重任。如果得了惊雷刀,是不是就会少受点欺负?
但是,要怎么帮助姜禾呢?
自己是不可能做出作弊的事情来帮助她取得惊雷刀的。铸剑将手中的采药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药啊药,这次你们一定要发挥神效,保佑姜禾身体恢复,功力大涨。
如果铸剑居的养病试药算是小风小雨,此时外面的江湖可谓是大风大雨。
旱灾更严重了,生活难以为继,饿死、迁移的人越来越多。灾情最严重的是巫越教,其次是无垢山庄。
巫越教暂时没那个力量一举拿下无垢山庄,只得在周边敲敲打打,然而现在这些周边,也是旱情严重。所以,这小半个月,巫越教把主要力量都放在抢占昆仑派的地盘上。谁让,如今看来,昆仑派算是相对风调雨顺的一块宝地。
可是,单单一个昆西城,就这么难啃下,是夏黄泉始料未及的。
话说半个月前,休整了几日,整装待发,直取昆西城。只要秦坤没来,那些防守之人都是她的下酒菜。
然而,她错了。还没到昆西城,就遇见了辛忱。
“辛公子,你怎么在……”
不待夏黄泉说完,辛忱已然开口,往日的淡漠有了几分波动,“我今天打你们,如果气不过,就回去打你们的穹护法泄恨。”
撂下这句,招式就到。辛忱并不是空手,也没有拿剑,很随意地用内力震断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拿在手中。一根树枝硬是被他耍出了横扫三军地气势。
一挥,倒下一大片。再一挥,另一大片人不能幸免。夏黄泉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接住了树枝的第三招。
树枝两端,一人拿一头,对峙。
“只因伤了姜禾,你就要如此?”夏黄泉心想,辛忱不讲理就算了,几时学会护短了?
“穹碧落去逍遥门再伤姜禾,当我是死的吗?”
“这,你找到穹碧落,打回来即可,反正她不是你的对手。”
“我不找她,我找你。”
夏黄泉几乎是立刻就懂了辛忱的意思,这是懒得或者不屑教训穹碧落,而来找她麻烦,让她回去找穹碧落麻烦。
这,也够无赖的。
昆西城,自上次受伤后,索西征一行人除了疗伤,其余时间都在日以继夜地防护,练功。城墙上,感受着一天赛过一天的骄阳,钟情忧心忡中,“再不下雨,旱灾越发严重,巫越教恐怕会提前大规模抢财掠地。”
“昆仑派南边的一些地方,也开始出现旱灾。”索西征语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