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是明丫,眼前是剑花,姜禾瞬间回神,急红了眼眶,使出一记“风卷残云”就要徒手接剑。她知道自己武功没有恢复,招式不过是下意识的罢了。这只手大概要废掉了,但愿明丫没事。
万里无云的天,忽然刮起一阵劲风,一个不留神,人都能被吹得东倒西歪,钟怀远一心杀姜禾,自是不曾留意,手中的惊鸿剑在劲风里偏转了方向。身后忽然确传来钟勇的急呼,“庄主,小心身后!”
身后,他自然察觉到了背后的凉意,偏了的惊鸿剑顺势一个回转,再次打落一把剑不说,还划过了对方的胸膛。
是穹碧落,这个女人,只会偷袭吗?
穹碧落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口中还在念叨,“谁也不能挡着我替辛公子做最后一件事。”
“姐姐。”明丫小声地叫了一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事。还是姐姐厉害,一袖子就能退了别人的招式。
姜禾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刚刚那一出的确不是“风卷残云”,而是第六式“风起云来。”功夫又上了一个台阶,姜禾摸了摸明丫的头,站了起来。
穹碧落竟然为了自己,对钟怀远出手。呵,心底一阵苦笑,都是来杀自己的,却偏偏不肯相让,都要自己来。钟怀远倒也罢了,穹碧落为何如此呢?
姜禾终于问出,“最后一件事,为辛忱?穹碧落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的钟怀远看着穹碧落,忽然大笑出声,“呵,还真是对辛公子痴心一片啊。”
这要是搁以前,遇见这样的女子自己肯定会怜惜,可现在,不一样了。钟怀远转头看向姜禾:“你还不知道吧,辛公子命丧溪水镇,穹碧落的最后一件事,当然是让你下去陪他。”
命丧溪水镇?辛忱?
不,不会的。他们都在骗自己。辛忱答应过自己,一个月以内定会到琼南来找她。
“你撒谎,你是坏人,哥哥怎么会死?”明丫几步跑到钟怀远面前,伸手就朝对方的腹部打去。
钟怀远倒也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杀手,只是一脚踹开明丫,“姜禾,去死吧。”
第53章 穹碧落之死
钟怀远一脚踢开明丫。
姜禾心中焦急, 喊了声“明丫!”刚抬脚想走近的步子又生生顿住,自己越靠近, 明丫越是危险。钟怀远以为自己杀了钟无垢, 这点真的是百口莫辩。但是自己现在不能死, 她还要等辛忱呢!
钟怀远早已将父亲留给他的半生功力化为己用,这会手持惊鸿剑, 报仇心切,可谓招招狠辣。
姜禾为了保命,自是将如今能用的招式用了个遍, 第四式“卷土重来”, 第五式“风卷残云”, 以及刚刚突破的第六式“风起云来”,更迭转换,倒是能躲过攻势,可要说杀伤力,对上钟怀远这种手持神兵利器的高手,无异隔靴搔痒。
多日不见, 钟怀远的武功倒是精进了很多。
见姜禾迟迟不亮出惊雷刀, 钟怀远心中气愤, 主动开口,“姜禾, 躲躲闪闪算什么本事,拿出惊雷刀,与我正式一战。”
是觉得自己不配吗?哼, 也太小看我了。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昔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了。
惊雷刀?姜禾苦笑,我要是有它,岂容你小子放肆,“靠一把剑算什么本事,你放下惊鸿剑,与我正式一站。”
姜禾心道,你要的比试,要的公平,我给你,就看你敢不敢接。
钟怀远有些迟疑,一旁的钟勇出声提醒,“庄主,别上了她的当,当日老庄主重伤在身,她可没手下留情。”
这话,点亮了钟怀远眼中的凌厉之气,对,自己就是要来报仇的,无论怎样,杀了姜禾以慰爹在天之灵,才是最紧要的。
恨是个好东西,它能激发人的潜能,充满力量。
恨也是个坏东西,它带来的力量往往也会将宿主一起吃掉。
姜禾见钟怀远的招式似乎带着一股灼热的风,一剑过来,自己确实是躲过了,没有伤口,然而皮肤却火辣辣地疼。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穹碧落闷哼了一声。
“姐姐。”明丫呻吟,唤了声姜禾。她觉得好奇怪,踢在身上的那一脚之前并不怎么疼,刚刚忽然疼了起来,犹若火烤。
姜禾直觉要遭,今日恐怕是躲不过,就是万幸不死也得脱层皮。
正在不远处勤劳挖坑的众人,忽然觉得脚下的泥土比平日热了不止一点半点,让人越发焦躁,纷纷上来舀水喝。负责在地面上运走新土的人早就惊呆了,见同伴爬了上来嚷嚷着去喝水,这才反应过来,人群种立马响起好几道声音。
“不好了,刘管事。”
“刘管事,那边出事了。”
“糟了,我大哥去了那边。”周南惊呼一声。
赵严左右看看,不见明丫、姜禾,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见姜禾远远而立,对面站着一个人,手持利剑,气势惊人,他顿时就慌了起来。
刘管事听闻喊声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呵斥道,“你们嚷嚷什么,别惊扰了穹大人。”什么刘管事不好了,他好着呢。他口中的穹大人不是别人,正是穹二。
穹二可比刘管事有觉悟多了,一听这音,就知道有大事发生,这可是教主为辛公子造的天人坑。不能有任何差池,昨日自己还在教主面前信誓旦旦来着。
想到这,穹二再也坐不住,起身出了屋子,快步走在了刘管事前面。远远一瞧,姜禾!
只见他毫不迟疑,使了轻功飞身而去,一落地,伸手就要住姜禾,却忽然身形一顿,惊讶道,“护法!”
穹二见穹碧落一息尚存,看着眼前你打我逃的情形,气沉丹田,爆呵出声:“谁敢在此地放肆!”
再仔细一瞧,好家伙,那个把姜禾逼得连连败退的人,不正是无垢山庄的新庄主——钟怀远吗?啧啧,这当了庄主,功夫都不一样了。
“咳咳,穹二,你瞅准时机,杀了姜禾,不能让她死在别人手里。”穹碧落断断续续,总算说完了一句话。
自己的确不是姜禾的对手,但护法之命,不得不从,穹二咬了咬牙,应了声:“是,护法。”
坐在一旁疼得大汗淋漓的明丫,见那个女人要死了还不忘找人对付姐姐,简直欺人太甚,她一定要阻止。
窝在一旁,一眼都不敢眨,等待时机的穹二,忽然感觉大腿一疼,低头一看,竟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
他这偷袭还没成,就被人给偷袭了,顿时大怒。
大手抓住明丫的衣领,下一刻就把人提了起来。明丫整个人悬在口中,踢打着双腿,呼吸困难,咳嗽不止。穹二似乎还不解气,手中一个起落,就把明丫甩了出去。
听见明丫的咳嗽声,姜禾转头,一个失神,惊鸿剑顿时在她肩上划开一道血口。“明丫”,随着喊声,姜禾飞身而去,想要接住被甩出老远的明丫,可一定要接住她!
一心想要杀了姜禾的钟怀远,哪里会让她逃脱,轻功这么好,我就废了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蹦跶。脸上划过一道阴狠,匕首飞出,紧追姜禾。
明丫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姜禾也落在了地上,二人并躺,跟以往很多个日子两人在井边笑闹无异。
只是这时,姜禾左腿插着一把匕首,血很快染红了粗布衣裳,没入许久不见雨水滋润的土地里,瞬间干涸。可她浑不在意,仿佛感受不到疼,只是看着躺在旁边的明丫。
明丫扬起一个笑,吐字艰难,“姐姐,我,没事。”
姜禾哽咽一声,不敢伸手去触碰眼前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呵,自己还真是天下第一无用,护不住任何一个人。
此时,一句话破空而来,带着雄霸一方的气势,“姜禾,接刀!”
是去而复返的巫越,原来他只是沿着水流寻来了惊雷刀。
昨天晚上,听着穹二絮絮叨叨说自己如何抓姜禾,辛忱如何帮住姜禾,有一瞬间,他确实想杀了姜禾。辛忱难得有在意的人与事,理应一直陪着他才好。可转身又一想,如果自己是辛忱,会怎么做呢?
哈,那小子,一定会为姜禾找回惊雷刀。
其实姜禾刚到琼南,巫越就知道了。想不到她还真来了,只是情况有些惨,丢了功夫,丢了惊雷刀,为了一口饭,挖了十几天的坑。也好,天人坑是为了纪念辛忱,姜禾能参与其中,就当是送他一程吧。
惊雷刀他是找到了,可无垢山庄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敢到这儿来放肆,尤其还是在天人坑旁边,不能忍!
巫越心底暗暗有个声音:姜禾,接好刀,别客气,使劲教训他。
看着破空飞来的惊雷刀,姜禾伸手接住,以刀为支撑,单脚使力,站了起来。
钟怀远的剑招气势汹汹,仿佛带着焚烧一切的力量。站稳的姜禾却没有看他,还是偏着头,盯着躺在地上的明丫,气息微弱,像极了溪水边的辛忱,眼眶有承受不了的重量,一滴清泪滑过眼角,姜禾举起了刀,一记“风起云来”融合在了刀里,势如破竹迎上了惊鸿剑。
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震了震,起先的焦躁被一股势头强劲的分吹得无影无终。远处一个少年飞出老远,被一个中年大汉接住,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一招“风起云来”后,姜禾再无力气,整个人软倒在了明丫身旁。周遭格外宁静,风把明丫额头的碎发吹向一边。
她看着明丫,明丫看着天空,眼睛一眨不眨,呼吸不可闻。仿佛过了很久,才有微弱的声音传出,“姐姐,是云,云来了。”
日复一日,太阳在寻找的真的是云吗?若真的是,就好了,因为它等到了。
穹碧落被巫越带走时,已经奄奄一息。
血流不止,躺在地上的人,挣扎着起身,跪了下来,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悲痛,“教主,属下罪该万死。”这话,她穹碧落说过很多次,然而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这次的情真意切。
巫越停了想要为她疗伤的手,“杀掉姜禾,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为辛忱做的最后一件事?”
“是,辛公子既然那么在意姜禾,我就送她下去陪他。”
巫越眯了眯眼睛,这个想法自己也有过的,就在昨天。
穹碧落还在继续,冷心冷面的人也会湿了眼眶,“我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得手,但要么姜禾死,要么我死,他最喜欢的与最讨厌的总要有一个在吧,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无趣。”
巫越沉默不语,想着辛月、穹碧落以及自己,都在想着为辛忱做点什么,但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辛忱愿不愿意。然而,他再也不会给出答案,那么活着的人,非要如此那就如此吧。
“碧落,你追随我几百年,功劳恩义俱在,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死法,我成全你。”
听见这话,本气若游丝的人,忽然挺直了背,只见她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慢慢下落,身体随着手臂不断前倾,头终于叩至手背,一滴泪没入了尘土里,穹碧落道,“多谢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穹碧落的死法,说明我还是爱她的,给了她最大的仁慈。
小可爱都是被虐走了么。。。。
第54章 不信
姜禾一瘸一拐抱着明丫回到赵府时, 大夫已经在等着了。
在发现那几个人是要杀姜禾,而明丫受伤昏迷后, 赵严几乎是立刻去找大夫了。高手过招, 一瞬间的事, 他一把老骨头掺和不了,但接下来的事, 他再清楚不过。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明丫,赵严老泪纵横,双手紧握, 不断地祈祷, 老爷, 你可一定要保佑小姐度过这一关。
姜禾坐在明丫身后,输送内力护着她的心脉,那两脚都踢在胸下肋骨处。
大夫把脉后,神情有些惋惜,“没有伤到内脏,只是这伤比较奇怪, 现在还有灼热感, 犹如一把火在那里烧着, 要是寻不到法子灭掉,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啊。”
赵严忽然跪了下来, 眼里全是哀求,“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不是我不救, 而是如今天气大热,旱灾蔓延,别说是冰敷,就是水也难啊。”
大夫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倒是旁边那位姑娘,他可以帮忙,“姑娘,你这身上的剑伤,得及时处理啊。”
“你把药留下救好,我自己来。”
大夫见姜禾神情坚决,不再多说,留了药就走了。
“严伯,准备绳子、衣物、水……”
听见小姐没救了正哭得伤心的严伯,看向姜禾,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姜姑娘,是要救小姐?”
“是,总要试一试,接下来几天有劳严伯照顾了。”
赵严一把擦掉鼻涕眼泪,“好,姑娘放心。”
很快,姜禾抱着明丫,借力绳子,到了院子里的水井下。赵严用绳子绑好衣物、粮食、水等一应吃的用的,送至井底。
井底,漆黑一片,干燥阴冷,明丫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姐姐?”
姜禾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我在,明丫你别怕,会没事的。”
“嗯,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好明丫,姐姐教你的调息之法,记得吗?”
“记,得。”明丫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与往常打坐调息无异,只是人却是靠坐在井壁上。
姜禾解开明丫的衣服,右手浸入水里,掬起一捧水,运气于掌,一记“风起云涌”,硬是让井底弥漫了些水汽,冷风一吹,凉丝丝的,纷纷扬扬落在明丫胸前的脚掌印上。
明丫迷迷糊糊,哼了一句:“姐姐,舒服。”
姜禾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有了着落。
井底,姜禾把新练成的“风起云涌”当作白菜用。井外,赵严守了一夜,看着明丫画的向日葵,祈祷着明日太阳升起时,小姐就会好。
当黎明驱散黑暗,一道阳光扑在井口边,把包子与向日葵都照亮的时候,赵严试探地叫了一声,“姜姑娘?”
很快,一个声音从井底传出,透着疲惫,“严伯,放心吧,明丫过几天就好。”
“诶,好。”赵严觉得,今天如同刚找到小姐一样高兴。他收拾了一番,就去了天人坑干活,刘管事听说江和、明丫要休息几天,也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