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
夏醇唯巡逻回来,便见着夏初墨,站在门前等着他。
夏醇唯见状,倒是愣了一下,毕竟自己这个女儿,在长大之后,是第一次站在门口,等自己回来。
这让夏醇唯诧异之下,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夏初墨开口道:“今日在后院转了转,见着几位堂弟,都有娘亲陪着,我一时间心里孤单,所以便等着父亲回来了。”
夏醇唯一听这话,顿时眼眶一热,看夏初墨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歉意。
毕竟,夏初墨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而自己一直忙于军务,也疏于管教和照顾。
他叹道:“你母亲的确是离开我们父女太早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夏初墨道:“也不苦,有父亲在身边,到也觉得还好。今晚女儿备了一些酒菜,父亲今夜便暂且放下军务,与女儿一起吃顿饭,可好?”
夏醇唯平常即便是回来了,也常常会因为军务,忙碌到很晚,父女鲜少有一起吃饭的时候,而且按照规矩,女子及竿之后,即便是父兄,也应该稍微避讳着,不该同桌用饭了。
但是这会儿,夏初墨说的理由实在令夏醇唯无法拒绝,于是夏醇唯点点头:“好!”
酒过三巡,父女二人吃着饭,倒也说了不少话。
夏初墨倒也真正说了些肺腑之言,都是有关于抱歉的话,说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对不起父亲这些年的疼爱,夏醇唯其实并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如此。
但最终只以为,这都是对方的一片孝心所致,倒也没有多想什么,反而因为夏初墨的话,喝了更多的酒,喝到最后,便是头晕目眩,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的,就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夏醇唯的酒量一直不错,所以夏初墨,在酒里面下了点蒙汗药,但是下的不多,所以夏醇唯是喝了一会儿,才晕倒的,不会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明日醒来之后,也未必会知道,今日酒里面被加了东西。
看他睡过去了,夏初墨叫了一声:“父亲?”
夏醇唯动了动,没回应。
夏初墨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父亲?”
这回,夏醇唯动都没动了。
夏初墨见状,飞快地从夏醇唯的腰间,将虎符取了下来,并将自己今日准备好的,与真的虎符所差无几的赝品,系在了夏醇唯的腰间。
夏醇唯的虎符,一直都挂在身上,夏初墨见了不少次,想要做一个赝品,自然也不是难事了。
办好了这一切,她神色复杂地道:“父亲,对不起了!”
☆、276 本王没打算能活命
说着,她将自己手中,真正的虎符,收在了袖中。
弄一个假的虎符,当然是担心父亲短时间之内发现了,会采取行动,最终若是帮不到奕王殿下,那自己就完全白忙活了。
既然事情都做了,那当然一定要保证,做完有用才行。
收好之后,夏初墨起身,吩咐了下人进来,将夏醇唯扶到床上去休息,并照看着。
翌日一早。
小官果然也来了,到了夏初墨的房间门口,夏初墨便将自己手中的虎符,交给了他。
小官怔了怔。
夏初墨直接便道:“将东西交给奕王殿下,让他万事小心,一定要……安全。”
“是!”小官应下,一个字都没有多问,拿着东西便直接去找北辰奕复命了。
虽然小官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应该拿过去交给殿下,但是殿下的命令是,这几天听从北辰奕的调遣,所以即便是想拿去给殿下,那也要等奕王殿下表态之后再说。
等到小官离开之后。
倒是秒针这时候,忍不住问了夏初墨一句:“郡主,奴婢不明白,您到底喜欢奕王殿下什么?”
北辰奕这样的人,的确是有其魅力,不管是容貌,气度,还是实力,都是很容易被女子喜欢上的。
但是这种喜欢,分量不可能太多,应该是难以到这般,不计代价,不求回报,便连全家人的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的境地。
郡主眼下的状态,却是属于十分狂热的状况,这实在是令秒针,有些不解,因为跟了夏初墨这么多年,秒针也算是有些了解夏初墨了,夏初墨并非是一个,会不计回报为别人付出的人。
更别说,这些年,北辰奕就是话都未曾同夏初墨说过一句。
这便也实在是让秒针觉得,不解了。
夏初墨听了她的话,倒是愣了愣,半晌之后,开口道:“喜欢奕王殿下什么么?你这么问起来,我倒也想起来,我似乎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反正,就是喜欢了。
从第一次见面,惊为天人,到后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下,这其中到底经历了多少心情变化,夏初墨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了。
甚至于已经到了一种,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不知道,这喜欢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还是自己这些年,一直自我强调,自我暗示的喜欢。可既然是喜欢,那便就是喜欢。
无所谓了。
她笑道:“反正,能做的,和不能做的,本郡主都已经为他做了,既然如此,那也不必深究了罢。”
秒针沉默。
夏初墨忽然又问:“你说,奕王殿下会因此,有一丝的感动吗?”
秒针想了想。
最终开口道:“奴婢觉得,不会。”
如果是在夏初墨偷东西之前,为了让夏初墨一定去偷,那秒针或许会说违心的话,以鼓励夏初墨这么做,但是现在东西既然已经到手,自己也将要准备离开京城,秒针便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了。
夏初墨听了,竟又笑了:“真巧,本郡主也觉得,不会。”
毕竟,北辰奕是什么人啊,即便是他当年深爱的宗政曦,说算计北辰奕也一样便算计了,自己又怎么会自不量力,认为北辰奕对自己,会有所不同呢?
这下,秒针就更加不懂了。
既然知道那个人,即便是感动都不会,那这到底是何必?
……
这个早上,夏醇唯醒来之后,夏初墨倒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担心夏醇唯察觉了什么,在把东西交给小官之后没多久,亲自给夏醇唯送了醒酒汤过去。
夏醇唯醒来之后,的确也是觉得头重脚轻,但他并没有多想,自以为是因为自己昨天喝多了。
看见夏初墨送了醒酒汤过来,一时间也是为女儿的孝心,很是满足且感动,喝下了醒酒汤之后,也的确是觉得舒服不少。
接着,就在下人们的伺候下,换了衣服去上朝了。
他并未发现,自己的虎符,已经被换了。
……
奕王府。
小官带着虎符,出现在了奕王府。
他双手将东西呈上。
北辰奕拿过虎符,扫了一眼,确定了是真的。随后便递给小官,开口道:“拿去给你主子吧!”
小官愣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眼下北辰奕是在帮四皇子妃,但是这东西就在北辰奕的面前,这不仅仅是困着宗政皇朝士兵四十万大军的虎符,也是能调动如今皇宫禁卫军的虎符。
北辰奕这样一个从前一心想着做皇帝的人,看见了,居然一点都不动心?
但是,看北辰奕直接就递给了自己,神情之间没有半分留恋与犹豫。
小官顿时也不说什么了,直接便将东西接了过来。
并开口道:“居然如此,就谢过奕王殿下了。”
北辰奕倒笑了:“谢本王什么?东西是你取来的。若非北辰邪焱让你来,以如今被困成这般的奕王府而言,本王就连一个消息都传不出去,何况是拿到虎符了。”
小官听了,倒也不再强行感谢了,只顺着道:“这般说来,便是殿下和奕王殿下,配合得好了。这东西早点交给殿下为好,以免多生事端,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北辰奕颔首。
接着,小官便闪身离开,他的确是要快点走,若是被神慑天的人发现,或者是夏醇唯反应过来了,来追,那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所以自己还是早点离开京城为好。
小官离开之后。
清歌看了北辰奕一眼,道:“王爷,此事……夏醇唯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属下担心,神慑天会对您不利。”
北辰奕闻言,闭上眼,靠在床榻上,忽地心气涌动,猛地咳嗽了数声。
清歌赶紧上前去,帮忙拍了怕背。
也忍不住道:“王爷,您如今都成这样了,要是神慑天知道,您被困在王府,依旧在背后捣乱,他若是再对您动手,恐怕……”
北辰奕听着,摆了摆手,打断了清歌的话。
他低沉悦耳的声,也缓缓地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也不必恐怕。本王既然决定,在这时候这么做,就没打算能活命。”
☆、277 承认她担心北辰奕
清歌一噎,刹那间,也说不出话来了。
而北辰奕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清歌,你应该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了。投靠神慑天也好,跟随夜魅也好,本王最多,活不过两年了。”
清歌一听这话,眼眶顿时红了。
看着北辰奕怒道:“王爷,您以为属下是什么人了?属下在您的眼里,就是主子出事了之后,便放任不管,潇洒离开的人么?属下便是那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不义之徒么?”
他这愤怒的话一出。
北辰奕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清歌,你知道的,本王并非是这个意思。”
清歌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王爷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还知道,王爷说这种话,都是为了他好。
希望就算是在王爷出事之后,自己也能有一条活路可以走。
但是……
他忽然弯下身子,跪在北辰奕的床榻前,开口道:“王爷,跟随您,保护您,是我一生唯一重要的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并非人中龙凤,才有资格为自己所守护的东西抛洒热血。影卫,也有影卫的尊严,我一生只认您一个主人,您生我生,您死我死!”
说到这里,清歌霍然拔出长剑来,架在自己的喉头。
红着眼眶,瞪视北辰奕:“如果您真的要属下离开,属下现在便自尽在您面前!”
北辰奕看了他一会儿,对视许久之后,见着清歌没有妥协的意思。
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本王早就知道,你会如此的!”
清歌是什么性子,北辰奕当然再清楚不过,只是,不试试劝他离开,北辰奕还是不甘心。
清歌收了长剑,站起身,站在北辰奕的身侧。
他开口道:“王爷,您不必为我筹谋,您为曦公主死,心甘情愿。属下陪您死,亦心甘情愿。”
人为自己所追随的,所在意的东西,牺牲性命,其实反而是一种幸运,不是吗?
北辰奕终于不再说话了。
因为继续劝下去,或者继续赶他离开,这对清歌来说,便不再是关心,反而是一种侮辱了。
最终他笑了,低沉悦耳的声,缓缓地道:“这样也好,活着的时候你陪着本王,死了之后,本王也不会孤单。”
清歌一听这话,顿时笑了。
心里也明白,王爷这是同意了。对于清歌来说,王爷默许自己陪着王爷落入黄泉,这也是一种承认与荣耀。
就在这时候。
二风的声音,忽然突兀地从窗外响起:“王爷,别忘了属下!属下跟清歌,也是一样。二风这些年,一直也没能帮上王爷太多忙,希望王爷若是要死,也不要嫌弃二风,带上属下一起!”
二风一直就在王爷的寝殿周围护卫,自然能听到,屋子里头的对话。
若非知道,这是一条赴死之路,就这么单单看着,还会以为清歌和二风,是在争抢什么好东西,或者是在占什么便宜。
清歌一听,顿时笑了。
对着窗外道了一声:“好兄弟,生死与共!”
二风也坚声道:“生死与共!”
北辰奕没有说话,最终只是淡扬了唇角。他这一生,倒也不算白活了罢……
……
夜魅和北辰邪焱,奔赴宗政皇朝的士兵被困之地。
一路上,夜魅眉峰紧皱,舒展不开。
北辰邪焱倒也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缓声问了一句:“担心北辰奕?”
夜魅一怔,仿佛被人踩到了痛脚。
神情也开始阴鸷起来,瞪了北辰邪焱一眼,恶声恶气地道:“我担心北辰奕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他死了我才高兴!”
夜魅寻常说话都是冷冰冰的,但是这几句话,语气却尤为不正常,也就因为这样几乎恼羞成怒的态度,从侧面印证了,夜魅在说谎。
北辰邪焱轻叹了一声,没多话。
逼着她承认担心北辰奕,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让她更加不悦罢了。
夜魅咬着下唇,愤愤然赶路。
心里却不是滋味,就像是各种调味料,全部都打翻了,在自己的五脏六腑翻腾,根本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觉得很难受。
知道北辰奕算计这一切的时候,她当时并没有多想什么,可是慢慢的,等待思路越来越清晰,她自然也清楚,神慑天并不是傻子,如果知道北辰奕在背后,搞这么大的事情。
定然不会放过北辰奕。
北辰奕如今已经被囚困在奕王府,武功全废,听闻下床都不能,神慑天还能把他怎么样?还能做的,当然就是取命了。
她真的很讨厌北辰奕,很讨厌这个人。
凭什么当年,他说算计自己,便能在谈笑之间,害了自己所有亲人的性命,害得自己国破家亡。
凭什么如今,他说要帮自己,就这样不遗余力,让自己在恨得他要死的时候,知道自己正在受他的恩,而且是他拿命在换的恩。
凭什么他说给仇就给仇,说给恩情就给恩情。
让她这样,又恨又煎熬,担心却又不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