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是假正经——初云之初
时间:2019-01-09 09:54:47

      谢华琅听得不明所以,他却已经转向衡嘉:“明修呢?唤他进来吧。”
      顾明修进殿的时候,心头便跟压了块石头似的,重重的喘不上气,等进了门,却见帝后二人端坐上首,神清气爽,面色红润,脸上的担忧便一寸寸风干,皲裂开来。
      “皇叔,”他干巴巴道:“你好了吗?”
      顾景阳待这个侄子,是很亲近的,示意他落座,又道:“朕好得很,并没有生病。”
      “可是,”顾明修结结巴巴道:“可是内侍监说……”
      顾景阳道:“那是假的。”
      “是吗?”顾明修明显松一口气:“太好了。”
      “昨日皇叔称病,可是将父王吓了一跳,”他神情放松起来,随意问道:“既然不是染病,可是遇上什么事了?若有我能做的,皇叔只管吩咐。”
      “的确遇上了些事,”顾景阳开荤之后,脸皮便厚多了,轻笑道:“不过,只能叫朕来做,别人不可。”
      谢华琅原正喝茶,闻言险些呛到,小眼神儿跟刀子似的,狠狠刮了他一眼,小声警示道:“不许胡说。”
      顾明修不明所以,悄悄皇叔,再瞧瞧谢华琅,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华琅被折腾的狠了,雪白脖颈上还留了些红痕,端坐时便掩在衣领之下,略微侧首时,却能瞧见几分。
      顾明修在这空档中瞥了眼,忽然福至心灵,再想到时辰已经过了午时,这二人才用膳,不禁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顾景阳捏了捏她小手,低声道:“枝枝你看,我没有讲,是他自己猜到的。”
      谢华琅真想求面照妖镜,把他打回原形,变成当初那个羞涩又爱脸红的清冷道长:“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顾景阳低声哄道:“枝枝别恼……”
      这话他前前后后说了得有八百遍,谢华琅早就听腻歪了,不仅没息怒,反倒更生气了:“不止不理你,也不跟你睡觉了!”
      顾明修面颊更红,郁闷道:“我还是个孩子呢,能不能不说这些?!”
      谢华琅面上一热,啐他一口,别过脸去了。
      顾景阳神态自若,向他道:“明修既入宫了,便别急着回去了,留在宫中,陪朕住几日吧。”
      他后宫无人,先帝所留的后妃又只剩了那么几个,大片宫阙空着,叫人住下来,当然也没什么。
      衡嘉跟随顾景阳多年,隐约能猜到他打算,闻言也不迟疑,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收拾。”
      顾明修早前也曾经在宫中住过,现下当然也不会扯出君臣有别那一套来推辞,只是那时候皇叔是一个人,冷淡的像一块冰,现下有了叔母,却热的像一团火。
      他隐约觉得自己一只单身狗在这儿住着,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会很刺眼,嘴里也会被塞一下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想要推拒,却被皇叔隐含威慑的目光扫了一眼,只得委委屈屈的应了下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摆了膳食,采青取了银筷,双手递与谢华琅,她伸手接了,却没急着用膳,只托着腮,笑吟吟的打量顾明修。
      论起年岁来,他比谢华琅还要大些,然而就言谈举止来说,却是后者更成熟些。
      倒不是说顾明修没有礼貌,也不是说他幼稚,而是他身上有一种先天的,成年人身上难得一见的纯真良善。
      父母宠爱他,两位兄长爱护他,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也最大限度的保持了那份天性。
      出身王府,身有勋爵,又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样的人生,真是再圆满不过了。
      谢华琅如此忖度,心绪却跑到了别处。
      江王性情淡漠,秉性孤僻,却只娶了一位王妃,夫妻琴瑟和鸣,家中气氛和睦,顾明修能保有这样的天性,也是得益于此。
      她的郎君也只有她一个,将来若有了儿女,是否也会这样幸福安泰?
      谢华琅忽然期待起来。
      她如此发了会儿呆,别人瞧着,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顾明修看。
      顾景阳为她夹了菜,正待催她快些用,却见那小姑娘对着自己侄子出神,面上神情便淡了些,“啪”的一声轻响,将手中筷子搁下了。
      顾明修是单纯,又不是傻,加之从小在顾景阳身边待过几年,当然瞧出他这是不高兴了,忙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今天可真暖和啊……”
      顾景阳没言语,只淡淡盯着谢华琅瞧,谢华琅回过神来,才察觉方才那般有些不太好,忙冲他讨好的笑了笑。
      顾景阳视若未见,淡淡问道:“看够了?”
      谢华琅忙哄道:“我方才走神儿了。”
      顾明修唯恐他们为此吵起来,伤了和气,忙打岔道:“皇叔,叔母,你们饿不饿?再不吃可就凉了……”
      顾景阳却没理他,只问谢华琅:“想什么去了?”
      正主儿还在这儿,那些话说出来真有点不太好。
      谢华琅迟疑一下,却见顾景阳脸色更坏了,忙坦诚道:“明修来了嘛,他生性这样纯真无邪,一是本性,二来也是江王夫妻教导的好,府中也没有明争暗斗,我就在想,我们若是有了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好呢。”
      “等等,”顾明修一头雾水:“不是吃饭吗,怎么说起孩子来了?”
      顾景阳面色柔和起来:“我们的孩子,当然都是好的。”
      谢华琅提起此事,唇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儿子还好,女儿子一定要聪明点,否则叫人骗了,那可怎么办?”
      “不只是女儿,儿子也要聪明,否则怎么坐得了江山?”
      顾景阳听她说的欢喜,略一思量,欣然道:“若有哥哥在,将来总会照顾妹妹,不许别人欺负她的,岂不比她自己劳心劳力好上万倍?”
      谢华琅莞尔道:“还是郎君想的周全。”
      顾明修左右看看,勉强插了句话:“有没有人理我一下???”
      衡嘉对他此刻感受深有体会,捡起一只包子,塞进他嘴里去,爱怜道:“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要微笑就足够了。”
      顾明修勉强将包子咽下去:“我真讨厌在这儿吃饭!”
 
      第91章 堵住
 
      顾景阳既开口挽留, 顾明修便顺理成章的在宫中留下来了。
      谢华琅见衡嘉领着他去安置,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样子,禁不住道:“明修从前在宫中住过吗?”
      顾景阳轻轻点头。
      谢华琅想起自己与他初次相见时, 便有明修在侧,想来这叔侄俩惯来亲近, 倒不觉得奇怪。
      只是, 此次他忽然将人留下来, 倒像是有什么别的打算,脑海中灵光一闪,道:“九郎不会是想顺水推舟,将你染病的消息放出去吧?”
      “唔,”顾景阳并不瞒她, 寻了本书册,端坐案前翻阅,漫不经心道:“端看有几个人沉不住气, 会主动跳出来了。”
      冬季的日光隐约有些惨淡, 隔着窗扉,略略透进几分,他面色上似乎也泛起了一层类似于月光的冷淡清辉,俊秀之中, 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与威仪。
      此刻的他, 不是在她面前温柔体贴的郎君, 而是高高在上, 执掌天下的君主。
      “郎君, 你的心思是不是太重了?
      早先因为猎场那件事,杀的人就够多了,若再出事,天下怕会非议。”
      谢华琅不知怎么,心里忽的一叹,到他背后去,动作轻柔的为他揉肩,温言劝道:“这才过去多久?哪有人敢再伸手?”
      顾景阳听得笑了,一手持书,另一手则抚了抚她手背:“枝枝,你把人想的太好,把人心想的太单纯,也把权势二字想的太简单了。”
      “那是能令骨肉反目,至亲相杀的东西,”他徐徐道:“对于人的诱惑,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谢华琅生于高门,接触过最险恶的局面,也只是女郎们之间的机锋暗打,再不然就是耍个小心机,而身处朝堂的人呢?
      面上言笑晏晏,心里边想要的,或许是对方满门的性命。
      男人跟女人的战场,是截然不同的。
      谢华琅劝那一句,原本不是为了私心,毕竟谢家已经知道皇帝未病,无论他怎么试探,也不会有问题。
      她是怕顾景阳杀的人多了,朝野纷议,来日史书工笔,加以苛责,现下见他语气平淡,神情却坚决,便不再多说了。
      顾景阳瞧出她心思来,失笑道:“人死如灯灭,何必在计较后世人如何评说?不守规矩的人,杀了便杀了,别人想骂,也只能忍在肚子里,难道还真能到我面前来骂?”
      谢华琅忍俊不禁:“你倒豁达。”
      旋即又道:“你留下明修,是做给别人看的,我明白,江王却不明白,想来该忧心了,再则,装病这事,短短几日,别人未必敢有动作,但若是长久的装……”
      “江王么,寻个时机告诉他一声便是,谢家也一样,这场戏一开场,总要有人配合的,”顾景阳目光微动,仔细思忖过后,又道:“短短装几日,当然无人能上当,那便装的久些便是,有什么干系。”
      “今日可是二十八了,”谢华琅提醒他:“明晚宗亲们便要入宫,共庆新春,难道你也要推脱?正月初一百官觐见,更是大日子,也不同于封印之日,等到十四,便是婚期,更不能躲开了。”
      “我一个都不打算躲。”
      顾景阳不以为意:“病人要装作康健很难,无病之人想要装病,却要简单的多。”
      谢华琅心说你可真是个兢兢业业的戏精,想了想,又凑近他些,好奇道:“我们大婚那日,你也要装病吗?”
      顾景阳看侧目她一看,那双深邃的眼睛波光潋滟,笑微微道:“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不会亏欠枝枝的。”
      谢华琅一听他这样说话,便觉得腰酸背痛,心肝发颤。
      顾景阳生的俊秀清冷,活像个仙儿似的,等到了床上,简直就像是个禽兽。
      昨晚谢华琅被他按在床上折腾的不行,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开始求饶,嘤嘤哭了一会儿,见他不为所动,禁不住有些恼,便嘟囔着说了句“你是不是吃了药才这么久?”,这话也不知是戳到中年老男人哪根神经了,原本都打算睡了,听完却又将她按住了。
      这会儿说到这儿,她也顾不得那句打趣的话,便先一步道:“我累坏了,今晚不许了!”
      内殿之中光线明亮,她身上石榴裙更是明艳灼灼,正同发髻上九凤垂珠金步摇互为映衬,那面孔娇艳如三月桃花,刚刚经了雨露,正是动人的时候。
      顾景阳静静看了一会儿,方才那颗言及政事时不自觉冷下来的心,忽然间热了起来。
      他喉结一滚,语气却舒缓,道:“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
      谢华琅听得寒毛竖起,心中打鼓,想再争辩几句,却意会到那只是无用功。
      ——即便这会儿他嘴上答应了,晚上再反悔,她又有什么办法?
      眼珠咕噜噜转了转,谢华琅终于还是没吭声,至于心里边究竟在转着什么主意,就没人知道了。
      ……
      对于皇帝染病这事,百官们原本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人吃五谷杂粮,哪里会有不病的?
      然而今日午后,江王入宫求见,却没见到皇帝的影子,匆忙出宫之后,便有人心里泛起嘀咕了。
      当然,一切未曾确定之前,他们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几句罢了。
      别人怎么想,谢家是不在乎的,毕竟谢华琅已经透了信儿出来,说皇帝无碍,但他们也不会主动将这消息说出去,徒生是非。
      刘氏往长嫂院中去,还没进门,便听见孩子的哭声传来,不禁莞尔,进去之后,便见卢氏怀里抱着清河县主兰汀,神情温柔的逗弄,哭闹的是谢琛,乳母们帮着换了尿布,那小娃娃蹬了蹬腿,便停了哭声,含自己拇指,转着眼睛四处看。
      谢粱之妻沈眷秋也在,见她前来,屈膝见礼,笑着唤了声:“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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