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是假正经——初云之初
时间:2019-01-09 09:54:47

      谢华琅也不同她卖关子,自衣袖中取出那封信来,叫采青递给她:“我昨日收到一件十分特别的礼物,便夹杂在你呈上的礼品之中。”
      皇帝如何宠爱皇后,宗室应当是最清楚的,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她。
      不管皇帝是不是快要不行了,只要他还活着,还能喘气,那他就是天子,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有他庇护的皇后,便是天下第二要紧的人物。
      你跳的再高,皇帝非要赐死,你又能如何?
      还真能起兵造反吗?
      要是有这个本事,又何必苦心筹谋。
      温宁县主不蠢,相反,她很聪明,尤其是她同陈留郡王府上不睦,须得依仗皇室,更不敢在这当头触皇后眉头,说些有的没的了。
      她当机立断,旋即跪地,沉静道:“此事绝非臣女所为,望请娘娘明鉴。”
      谢华琅面上神情不变,笑吟吟道:“我既说与你听,当然也不曾怀疑你,只是想提醒县主一句,务必要将自己身边的人看牢了才好。”
      呈与皇后的礼品何等重要,温宁县主岂敢敷衍,自然是交与心腹去做的,现下却出了这等事,显然是身边人手脚不干净。
      皇后口中说不曾怀疑,但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便未可知了,若非自己与辽东郡王的婚事早就定下……
      宫室内暖香袭人,温宁县主心中却是一片冰凉,额头上不觉生了汗,她恭敬的垂下头,道:“臣女多谢娘娘体恤。”
      谢华琅瞧见她额头细密的汗珠,淡淡一笑:“福气都是人自己挣来的,这样简单的道理,不必我说,想必县主便明白。”
      “愣着做什么?”她吩咐采青:“还不快将县主扶起来。”
      温宁县主心下凛然,谢恩之后,又去补妆,镜中人明光四射,她的心却乱了。
      ……
      宗室女嫁给高句丽旧主,当然不是出于男女情爱,而是政治上的考量,因这缘故,婚仪也格外隆重。
      温宁县主心中有事,面上倒不显,辽东郡王入宫迎亲,二人一道去向帝后叩首时,脸上也带着七分笑意,三分羞涩,冷不丁一打量,倒以为是嫁给心仪的郎君了。
      辽东郡王年过三十,身量中等,相貌也只能说是寻常,面颊肉肉的,双目细长,较之温宁县主的神采飞扬,他身上反倒有种淡淡的怯懦。
      谢华琅从前听顾景阳提过,说辽东郡王虽然是高句丽的国主,但朝政都把持在权臣手中,他本人只不过是傀儡,加之早先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现下看他如此,也不觉得奇怪。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接下来的事情,便要看温宁县主自己的了。
      谢华琅同郎君相视一笑,默契的没再提及此事。
      而那封信的主人,也不曾再有过任何动静。
      ……
      辽东郡王与温宁县主大婚之后,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谢朗也如先前所说那般,下场试了试水。
      谢华琅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堂兄极其聪慧,但对于他是不是能依靠自己的本事进士及第,却有些拿不准,然而在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后,她却觉得他不仅能进士及第,拿个状元,也不稀奇。
      从前她看到的,未必不是假象,倒不是说谢朗有心瞒她,而是那时候谢允在朝中颇受赞誉,谢家再出一个后起之秀,便有些扎眼了,他的玩世不恭,未必不是藏拙。
      谢华琅如此想着,倒没有就此同顾景阳提及,状元这名声听起来很了不得,然而授官也不过六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长安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随意扔一块儿砖头,备不住都能砸中个五品官。
      她若真是想,开口求一求郎君,顾景阳也不会为此驳她的情面,只是事情涉及朝堂,即便只是一句话的事,她也不会开口。
      考试结束半月,便有了结果,只有状元、榜眼、探花这前三个人的名次,还未曾尘埃落定,只等着皇帝亲点。
      谢家三郎下场考试,长安中人都是知道的,对于结果如何,也都是翘首以待。
      他是不是在进士名录之中,主考官们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曾说。
      但朝臣们都觉得在,毕竟即便不看皇后的面子,也要看谢家,看谢令、谢偃二人的脸面才是。
      谢令身居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他的嫡长子下场考试,总不好直接给刷下去的。
      这便有了第二个问题:假如谢家三郎的确在进士名录之中的话,他会是什么名次?
      有没有可能会鼎贾三元?
      对此,朝臣们心思各异,抓耳挠腮,谢家倒很沉稳,一切如常,谢朗也是如此,不时约着三二友人吃酒,半分担忧的模样都没有。
      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人,不禁有些郁卒。
      事实上,主考官提交上去的三个名字中,的确包含了谢朗。
      顾景阳与那小姑娘做了这么久的夫妻,默契总是有的,她既然不曾开口提及,他也就不会有失公允,依次翻阅过之后,却还是点了谢朗为状元。
      谢华琅虽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听闻时却仍觉得有些恍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晚间入睡时,她悄悄问:“道长,你不会是看在我的份儿上,给他徇私了吧?”
      顾景阳将她搂在怀里,温言道:“没有。他的确担得起。”
      “此次的题目是以高句丽一战为前提,论述边军屯田,”他语气中略微带了几分赞许:“你三哥所言,很有见地,倒像是在军旅中待过一样,我叫几位曾经统率过边军的将领看过,也都赞不绝口。”
      谢华琅在他语气中听出了欣赏,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正待说句什么,嘴唇动了动,忽然停住了。
      顾景阳察觉到了,便抚了抚她的脊背,温和道:“怎么了?”
      “三哥从前往边塞去待过,”谢华琅有些感怀,低声道:“去过北疆,也到过青海,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游山玩水,纵情任性,却没想到他有这份心志。”
      她轻叹口气:“是我太轻看人了,也太不关心他了。”
      顾景阳听得莞尔:“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怕你因他壮志难酬而伤怀,所以才有意瞒着你的?”
      谢华琅在府中时,便时常同谢朗斗嘴,听顾景阳这样讲,下意识反驳道:“他才没有这么好心呢。”
      顾景阳只是笑,却没再说别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华琅脸上的气势汹汹便没有了,有些感伤的道:“其实他真的有这么好心。”
      这小妖精也同她堂兄一样,嘴上说的凶,心里其实可软了。
      真正爱一个人,看她的面容,听她的笑语,一言一行,都觉得可爱,顾景阳便是如此。
      将怀中人抱得紧些,他替她掖好被角,这才亲亲那小姑娘,搂着合眼睡了。
      这夜二人说话有些久了,第二日谢华琅便有些起不来,当然,她起不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最开始的时候,顾景阳还唤她起身,后来谢华琅学乖了,他一叫人,就埋头到他怀里去嘤嘤嘤的假哭,装的可怜巴巴。
      他这辈子的劫难,大抵便是她了,见她着实疲倦,也不忍心为难,便这么纵容着了。
      顾景阳坐起身,照旧先去为那小妖精把脉,手指轻柔的搭在她腕上,微微垂下眼睫,正待如同往常一般松手,替她拉上被子时,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惯来沉稳,忽逢此事,竟僵住了,半晌过去,才回过神来,神情似喜似惊。
      唯恐方才那一丝异样是自己的错觉,顾景阳想要确认,又怕这猜想成真,踌躇许久,终于跪坐起身,手指又一次搭在她腕上。
      谢华琅睡得迷迷瞪瞪,隐约察觉到他把脉的动作,却没有反应,毕竟按照往常,他很快便回松手的。
      可这回也不知怎么,居然持续了这么久。
      寝殿中温暖,手伸出去也不凉,但毕竟不如搁在被子里舒服。
      她睁开眼,软声嘟囔道:“怎么还没好?”
      话没说完,谢华琅便见郎君跪坐在自己身侧,正垂眼看着自己,那神情温柔而敛和,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欣喜与希冀。
      她心中忽然一动,头脑中闪过什么,却没捉住,便听他温声道:“枝枝,你坐起身来,叫郎君再把一次脉,好不好?”
      谢华琅揉了揉眼睛,便要起身,顾景阳见状,忙扶住她肩,又挪了软枕过去,叫她倚着,这才伸手探脉。
      谢华琅看他这样谨慎,先是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双目湛湛的盯着他看。
      这一次诊脉的时间更久,足足半刻钟过去,顾景阳才将手收回。
      谢华琅忽然有些能理解“近乡情更怯”这句诗了,话到了嘴边儿,却又不太敢问。
      她眨眨眼,目光询问的投了过去。
      顾景阳目光中是难以言表的欣然,握住她一只小手,送到唇边亲了亲,眼睫温柔的垂了一垂。
      “枝枝,”他语气略微有些颤抖,欢喜道:“我要做父亲了。”
 
      第103章 福气
 
      谢华琅见他早先神情, 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 然而真的听他说出口,仍旧有转瞬怔楞。
      “真的吗?”
      回过神来,她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有种难以置信的奇妙感:“这就有了?我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真的有了,枝枝。”顾景阳心中的欣喜难以言表,将小妻子搂到怀里,爱怜的亲了一会儿, 又柔声道:“你要做母亲了。”
      谢华琅抬眼去看,便见郎君神情含笑, 目光敛和,不止怎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埋头在他胸膛蹭了蹭,这才低声问:“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顾景阳握住她小手,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亲了又亲之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还很小呢。”
      “一个多月呀。”谢华琅默默地念了句, 又掰着指头数:“现在是四月初,等它出生, 正好是冬天。”
      她还记得从前阿莹姐姐打趣自己的话:倘若有福气, 正月里成婚, 兴许当年便能生孩子, 这么一想,便少见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抬头瞧瞧自己俊秀的郎君,那点儿窘迫便烟消云散了。
      这么好的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景阳便静静注视着她,那目光温和极了,也专注极了,仿佛她便是全世界。
      谢华琅欣喜劲儿暂且过去,便有心思想别的了,摸了摸小肚子,问道:“道长,你说,我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诊脉能诊出来吗?”
      “现在还小,如何能看得出来?要月份大了才行,”顾景阳抚了抚她的长发,诚挚道:“是男是女都好,郎君一样喜欢,枝枝别怕。”
      “我倒不是怕。”谢华琅纯粹也就是好奇而已,见郎君担心自己心里边儿有压力,忙不迭保证的模样,甜蜜熨帖之余,又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道长,”她倚在顾景阳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他胡须,一本正经的问了句:“有孕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同房了?”
      顾景阳同她相处的久了,听她这么一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东西,低头看她一眼,淡淡道:“前几个月须得避讳。”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谢华琅成婚之后被折腾的惨了,第二日晨起下榻时,腿软的厉害,好些次都险些站不住脚,现下有了机会,如何会不报这一箭之仇。
      她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假惺惺道:“妾身有了龙胎,不能再侍奉陛下安寝了。”
      “无妨。”顾景阳瞥她一眼,道:“就几个月,又不是一辈子。”
      谢华琅早先还没注意“前几个月”这几个字,听他现下重提,方才回过神儿来,呆了一呆,道:“就前几个月吗?”
      顾景阳颔首道:“只有前几个月须得谨慎。”
      谢华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颊忽的染上了两抹红霞,抬眼看看他,道:“等到后边儿,肚子就大了呀。”
      顾景阳道:“我知道。”
      谢华琅脸更热了:“那怎么能……”
      顾景阳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却没说话,如此静默半晌之后,却忽的转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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