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是假正经——初云之初
时间:2019-01-09 09:54:47

      他向谢偃道:“谢卿是皇后的父亲,更要多加襄扶。”
      谢偃与江王声泪俱下,叩首盟誓。
      皇帝轻轻颔首,又转向其余人,同样是诸多叮咛,有所托付。
      众臣同样叩首谢恩,泣不成声,江王语气沉郁,哀恸道:“陛下春秋鼎盛,何故说此伤感之语……”
      皇帝轻轻抬手,打断了他:“朕自己的身体,朕最清楚不过。”
      江王伏地痛哭,其余人也是如此。
      谢华琅坐在一边儿,险些绷不住脸,好歹忍到他们走了,才笑出声来:“我只以为道长是天下第一会演戏的,今日一见,但凡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的,都是梨园高手。”
      “朝堂上的人……呵。”
      顾景阳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滑稽,微微笑了笑,又自内侍手中接了巾帕拭面。
      谢华琅也将面上残余脂粉拭去,见左右无人,又低声问:“道长,你知道有个故事叫狼来了吗?试探一次也就罢了,试探的太多,以后真有事,别人就不信了。”
      顾景阳摇头失笑,道:“你当此次事变,为何这么容易便手到擒来?固然有那几人蠢笨的原因,但未必没有人顺水推舟,用他们来打消我的疑虑。”
      “枝枝,”他徐徐道:“当初送信给你的那个人,直到今日,方才露出狐狸尾巴呢。”
      他若不说,谢华琅都要将那事忘了,现下提起,不禁起了好奇心。
      可不知怎么,顾景阳口风紧的厉害,怎么催问,都一字不说,等到最后,她也只得将那一问压在心底,闷闷道:“你现在装病,来日好了,该怎么解释?”
      “为何要同他们解释?”
      顾景阳语气淡淡,威仪凛然:“我若病愈,不是上天庇佑,于国亦嘉吗?为此心生不满的,当然是乱臣贼子,该杀。”
      “好吧好吧,”谢华琅无奈道:“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
      皇帝病重,委托重臣,即便真的发生了,也没人敢宣扬出去,反倒守口如瓶。
      皇帝倘若去了,那日被传召进宫的人,当然就是托孤之臣,身份随即就要高上一层。
      但皇帝还没去呢,你就急着宣扬,是在盼皇帝死吗?
      延平郡公与许国公等几家的遭遇明晃晃的在那儿摆着,这位天子的心肠并没有因为身体的孱弱而变软,反倒因为时间走到了尽头,而愈加冷硬。
      没人愿意在这个关头,冒头去触他霉头。
      当然,也没人敢。
      长安便在这样诡异的宁静之中,进入了五月。
      ……
      谢华琅有孕快三个月了,倒没像卢氏说的那样不适,晨起时也不觉得恶心,只是口味上有些改变,摸不着规律,今日想吃这个,明日想吃那个,总没个定性。
      好在她身处皇宫,总能得到满足。
      顾景阳每日给她诊脉,从无错漏,也说孩子很好,口味改变并无异常。
      这日午后,谢华琅午歇之后起身,不知怎么,忽然间想吃桑葚了,那深紫色到发黑的果子在她脑海中打转,馋的口水都要往外淌。
      现下是五月,桑葚虽结出来了,果子怕也还是青的,入口能酸倒牙。
      再则,这种养蚕副产品伴随而生的果子,也不是很得长安贵妇的喜欢,也没人专门去操持这个。
      即便是谢华琅,也是忽然间生了想吃的念头,往常年可没有这种事。
      采青与采素有些为难,倒没直接下结论,叫人去尚宫局问了一圈儿,知道没有之后,便有些愁。
      倒是后殿里的一个小内侍,听闻之后笑道:“采青姐姐,我倒知道一个去处,必然有成熟了的桑葚。”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新阳侯母亲出身农家,新阳侯孝顺母亲,曾经往自家庄园温泉旁移栽了好些桑树,即便老夫人过世,那些桑树也还留着,果子想来也结的早。”
      采青谢过他,又回去回禀。
      吃几个桑葚这种事,新阳侯倒不至于舍不得,谢华琅却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拉不下脸去要,想了想,就叫人去前殿送信,叫郎君替自己丢脸。
      顾景阳听这要求,真有些哭笑不得,左右只是小事,便信口应了,说等事情忙完,就叫人去讨。
      谢华琅听完高兴坏了,人在寝殿里转了几圈儿,伸着脖子只等着吃了。
      她运道也不好,这日前朝事情有些多,顾景阳留下几位尚书说话,消磨的时间多了些,直到华灯初上,才回去用晚膳,至于桑葚的事儿,当然也给忘了。
      谢华琅见他回去,兴高采烈的去迎接,左右瞧瞧,却没见桑葚的影子,蹙眉道:“我的桑葚呢?”
      顾景阳听得微怔,旋即反应过来,拉住她小手,歉然道:“枝枝,郎君把这事儿给忘了,明日吧,好不好?明日便叫人送进宫。”
      谢华琅早先馋的不行,伸着脖子等了一下午,才知道他把这事给忘了,心里委屈的直冒泡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饭也不吃,闷头回寝殿去躺下了。
      她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也知道这事其实不大,可不知怎么,就是控制不住,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直往下淌,擦都擦不干。
      顾景阳吓坏了,忙抱着她哄,大半晌过去都没哄好,更加心急:“都是郎君不好,枝枝别哭了,我这就叫人去取,好不好?”
      不需他再吩咐,衡嘉便差人往新阳侯府去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显然过了晚膳时分,可怜新阳侯刚睡下,就被宫中的内侍给惊醒了。
      他头脑中思绪万千,从早先有人登门,明里暗里的说的那些话,再到前不久菜市口的人头滚滚,汗出如浆,两股战战,唯恐这是来抄家的,明日就被押出去砍头。
      或许是因为夜色太深的缘故,灯笼的光打在那内侍脸上,都带出一股朦胧的阴森。
      “侯爷安,”那内侍笑了笑,道:“奴婢奉陛下令,来向侯爷讨些东西。”
      总不会是我的人头吧?
      新阳侯如此一想,心中便有些打鼓,勉强笑道:“陛下想要什么?”
      内侍笑道:“陛下听说侯爷在城外庄园里种了好些桑葚,正是成熟的时候,想讨些回去。”
      新阳侯忽然瘫倒在地。
      内侍吓了一跳:“侯爷?”
      新阳侯背上密密的生了一层汗,衣衫都黏住了,额头上也是如此,他却不敢抬手去擦。
      早先有人登门,他不知来意,还设宴相邀,正是在那庄园之中,皇帝来讨的桑葚,也在那庄园中,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新阳侯更愿意将它理解为一种含蓄的警告。
      ——你们暗地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朕其实都一清二楚。
      ——朕还觉得你们的脑袋很圆,跟菜市口特别搭。
      可是陛下,臣根本就没答应,还把人赶走了啊!
      新阳侯牙齿咯咯作响,惊恐之下,人不禁也有些失魂落魄。
      那内侍吓了一跳,以为人好端端的就疯了,又怕赖上自己,下意识后退一步。
      新阳侯夫人见状,也吓住了,上前去摇摇丈夫,急忙道:“侯爷,侯爷?”
      新阳侯勉强站起身来,涩声道:“陛下的意思,我都明白,绝不敢有负皇恩。”
      “……”内侍不明所以,摸了摸头,道:“我们能去摘桑葚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吗?
      新阳侯心下一凛,肃然道:“劳烦公公务必向陛下表明我的一片忠心,我绝不同那些奸逆之辈同流合污。”
      “……”内侍觉得新阳侯好像是傻了,犹豫着要不要叫新阳侯夫人找个太医看看,可当着人家的面直接说,又好像不太礼貌。
      他迟疑一下,还是没多事,只道:“所以我们可以去摘桑葚了,对吧?”
      新阳侯正气凛然道:“倘若真的遇见那等奸逆之辈,我必然厉声呵斥他们。”
      “……”内侍道:“我只想去摘桑葚。”
 
      第108章 委屈
 
      深更半夜的, 新阳侯被折腾的不轻,这一晚上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前去讨要桑葚的内侍也很累, 就这么点儿事,硬是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知道的会说是新阳侯有病, 脑袋坏了, 不知道的肯定觉得他办事不力。
      两个身心疲劳的人勉强寒暄几句,就此分开, 一个进宫去回话,另一个擦着冷汗回去,喝了半晚上姜茶才缓过劲儿来。
      谢华琅嘤嘤的哭了好一会儿, 才勉强停下,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做的,可不知怎么,就是忍不住眼泪。
      顾景阳见那小妖精不哭了,暗松口气, 又搂着哄:“快回来了, 快回来了, 枝枝别急。”
      谢华琅埋头在他怀里, 闷闷的应了一声。
      如此等了两刻钟, 那内侍都没回来, 谢华琅便有点等不及了, 蹙眉问:“怎么这么慢?”
      顾景阳心中也奇怪, 却哄她说:“快了快了。”
      如此又等了两刻钟, 谢华琅老大不高兴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顾景阳只得道:“快了快了。”
      正说话间的功夫,便听人回禀,说那内侍回来了。
      谢华琅总算高兴了点,搂着郎君亲了口,算是感激,自己则从他怀里出去,下榻去净手了。
      成熟的桑葚呈现出深紫到近乎黑色的色泽,瞧着不甚好看,味道确实不坏,谢华琅捻起一个吃了,便觉桑葚特有的清甜在唇舌中绽开,十分可口。
      想吃的东西吃到嘴里了,她那些小脾气总算是没了,捡了个大的送进郎君嘴里,见他咽下去,又重新喂了个。
      顾景阳不怎么注重口舌之欲,除去正餐时候,糕饼点心都很少进口,见她还要给自己吃,便止住了:“枝枝自己吃吧,郎君不喜欢吃这个。”
      “好吧。”谢华琅也不强求。
      那内侍能被派遣出去办事,当然也是太极殿中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觉得新阳侯说的那些话有些奇怪,却也察觉其中另有端倪,回宫之后,便同内侍监衡嘉说了。
      不多时,那些话又经过衡嘉的嘴,到了顾景阳耳中。
      “新阳侯惯来忠耿,不会去掺和这些事的,有人去找他,这事朕也知道。”
      顾景阳不喜欢吃桑葚,倒很喜欢看自家的小妻子吃,撑着下颌,悠然笑道:“水至清则无鱼,此事与他无关,不必有所计较。”
      衡嘉笑了笑,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朝政上的事情,谢华琅从来不多嘴,听衡嘉说起新阳侯,倒是想起另一处来了:“九郎,你打算怎么处置徐志?”
      她同徐志无甚深交,只是夫妻一体,涉及元娘,免不得要多问一句。
      谢华琅闺中的手帕交不少,但亲近的也就只有那几个,男女有别,顾景阳隐约听人说过几次,却不曾亲眼见过,连谁是谁都分不出。
      衡嘉心细如尘,将这些事记得清楚,听闻谋逆的那几家里有元娘的夫家,便同顾景阳提了一句。
      谋逆这种大案,照例是要满门抄斩的,但元娘毕竟只是后宅妇人,又不是主谋之妻,看在皇后的情面上,赦免了也没什么,只是不想徐志明理,事先有所揭发,这才顺理成章的将夫妻二人保全。
      顾景阳听她问起,并不觉得奇怪,温言道:“徐志未曾涉事,当然无罪,只是现下这份差事,怕要保不住了。”
      他徐徐解释道:“徐家谋逆,乃是大罪,他们夫妻二人虽然得以保全,但也免不了被人指摘,且以子告父,毕竟有些违背常理,我不在乎这些,但他却不能不在乎。还是叫他往地方上去呆两年,届时再回京吧。”
      流言这东西,原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谢华琅也了解,点了点头,又转向衡嘉,由衷笑道:“还忘了谢过衡嘉,实在是有心了。”
      她为此道谢,一是谢他主动提起元娘,将她从徐家摘出来,二来则是谢他提出了徐夫人的处置方式,送佛送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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