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小皇后/大龄皇后——故筝
时间:2019-01-09 09:56:09

  刘嬷嬷见她坐下来,松了口气,便转身准备点心茶水去了。
  杨幺儿在这厢,一边扫过书本,一边往里放书叶子,一张一张地放,一转眼,她书翻了几页,书叶子就塞了几页。
  杨幺儿这会儿倒也会动脑了。
  她觉得这样是不成的,于是她拿了纸墨笔,自个儿坐在地上,身子趴伏在榻上,将贵妃榻当做了桌案,就这么着在上头,照着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地摹下来。
  摹出来的,都是里头最最最最最难的字。
  就这么着不知不觉趴上了好一会儿,连脚步声近了,她都全然未觉。
  “怎么趴在这里?”
  “……”
  萧弋知晓她必是又入了神,便只好弯腰躬身,将人拦腰抱起,杨幺儿手里的笔登时跌落了下去,滚落到地上,将地上铺着的毯子都染黑了。
  杨幺儿被人抱起倒也不慌,只是她往萧弋的身上一按,萧弋的衣裳上头便多了道指印。
  萧弋赶紧把人从墨汁附近抱走,到了椅子边上坐下。
  冬日里,又正是葵水来的时候,杨幺儿身上穿得很是厚实,他抱着杨幺儿坐进椅子里,难免有些挤,这样一来,倒好像二人紧贴着彼此似的。
  “方才在做什么?”
  “读书。”
  “怎么弄起墨了?”
  “……记下来呀。”
  萧弋这才将她从怀中放开,去瞧瞧她究竟记了个什么东西。
  这一瞧才发现,好好一本书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书叶子,再一瞧旁边的纸,纸拉得极长,上面也排满了字。唯一叫萧弋觉得惊奇的是,这些摹下来的字,都有下意识地控制大小和形状,如此密密麻麻排在一处,略掉那些散落的墨迹不看,竟也渐渐有赏心悦目之感了。
  再仔细瞧,甚至还能发现,她的字有那么一些向他的字靠拢的意思。
  萧弋嘴角不经意地翘了翘,倒也不去计较,原来她读了半天的书,原来什么也不认识了。
  他抓起那本书,又命人将那写满字的纸叠好,收入匣子中。
  “同朕过来。”他道。
  杨幺儿便跟了上去,只是方才跪坐的时候太久了一些,便走得摇摇晃晃,像只小软脚蟹,歪歪扭扭。
  萧弋引着她到了桌案前,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连每个字都拆分了,同她说:“黄帝画野,始分都邑;夏禹治水,初奠山川。黄帝同夏禹,都是古时的帝王……”
  杨幺儿难得打断了他的话:“那皇上,皇上呢?”
  “朕?”
  “嗯。”杨幺儿点了下头,还又重复了一遍:“萧弋。”
  这是她头一回念出这个名字,因为是头一次念,所以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生涩。
  但萧弋却没由来地心底一动。
  极少有人喊他的名字。当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
  他挪开目光,淡淡道:“他们乃是史上有大功绩的皇帝,朕自是什么都没有的。”
  杨幺儿想了想,便道:“我也,都没有。”
  萧弋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嗯。”
  杨幺儿拿起手指头点了点面前的书本,示意萧弋继续。
  萧弋便又如教初学语的孩童一般,接着往下教她。
  等到不知不觉翻过去两页,刘嬷嬷便隔着帘子在外头道:“皇上,娘娘,该用膳了。”
  放下书,二人到了桌案前。
  萧弋突地出声问:“你何时才会说更长一些的句子?”
  杨幺儿便跟着重复:“何时?”
  萧弋指着面前那道杏仁豆腐,道:“这是什么?”
  杨幺儿摇头。
  萧弋便教她:“杏仁豆腐。”说罢,他又取了勺子,亲自盛取,放入了杨幺儿碗中。杨幺儿饿了,倒也不客气,抓住自个儿碗里的勺子便吃了个干净。
  萧弋问她:“方才吃的是什么?”
  杨幺儿活学活用:“杏仁豆腐。”说罢,她还拿一双漂亮的眼眸盯着萧弋瞧,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夸赞。
  萧弋却道:“不能这样说,你应当说,我方才吃的是杏仁豆腐。你甚至可以告诉朕说,杏仁豆腐的味道是微甜的,香的,好吃的。”
  杨幺儿便闭嘴不说了。
  说话是极累的。
  从想到说,要花很长的功夫。
  于杨幺儿来说,闭嘴坐上一日最好了,那样省力呀,不容易饿。
  萧弋倒也不急。
  他这辈子顶顶好的耐心,似乎都用在这儿了。
  一顿饭吃下来,磕磕绊绊,竟是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萧弋前往养心殿西暖阁处理政务,便留下了杨幺儿在宫里头温书。
  她盯着看得久了,刘嬷嬷怕她看花了眼,便来问:“娘娘可要走走?”
  如今杨幺儿能去的地方那便多了!
  皇宫上下,除却前廷外,便没有一处是她所不能去的。
  杨幺儿坐在那儿思量了一会儿,才放下书:“……之前住的。”
  “娘娘想去燕喜堂走走?”
  杨幺儿:“嗯。”
  刘嬷嬷等人便应了声,立即准备起来。
  因着距离不短,便备了凤辇。
  凤辇起,杨幺儿就这么一路极省力地过去了。
  因搬走了的缘故,燕喜堂周围都显得冷清了下来,似乎失了人气儿。
  杨幺儿盯着瞧了好一会儿。
  刘嬷嬷问:“娘娘要进去瞧吗?”
  杨幺儿没有应声,她只是迈腿朝前行去,身后的宫人忙给她提了提裙摆。
  燕喜堂内似是有人低语,带着懒懒散散的语调。
  这头小太监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里头的人便惊得跳了起来。
  次间内。
  蕊儿惊得从床榻上掉了下来。
  她惊又急地喘了两口气,连滚带爬地起身,躲在了门后。
  终于,她见着了。
  那锦衣华服更胜从前的杨家老姑娘。
  不不,如今已不是杨家老姑娘了,也不是杨家傻儿了。
  她梳着高髻,簪着钗环步摇,金坠子在她脑后摇摇晃晃。
  身边太监宫女拥簇,侍卫见了她须得跪地。
  不,不止。
  蕊儿听宫中宫女议论了,他们说大婚那日,百官都到宫门口相迎皇后,之后还要行拜礼,众人都得上书庆贺……
  她是皇后了。
  皇后。
  天底下除却皇上,最最尊贵的一人。
  蕊儿咽了咽口水,眼底刚浮现一点艳羡与妒忌,便又死死地按了回去。
  她想起了那日被按在水里的恐惧。
  这厢萧弋处理完手边的公务,更与孔凤成闲谈几句。
  他想着刘嬷嬷说的,女子葵水期间,体弱且易多愁,身体也多有不适。便将那些分出来的,请安的折子扔到了一边儿去,然后便起身往坤宁宫去了。
  只是等进了门,却不见其身影。
  萧弋的脸色霎地沉了下来。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但刹那间,便好似有人趁他不在,将他心上那一块肉偷偷剜走了。令人生怒。
 
 
第69章 皇帝说书
  燕喜堂自然要小上许多。
  路好像已经印在了杨幺儿的脑子里, 她跨过门槛, 入到了院子内, 然后又一路进到了之前居住的屋子。
  她在屋子里转了个圈儿, 最后停在了一面柜子前。
  春纱跟上来:“娘娘要开柜子?”
  杨幺儿伸出手碰了碰外头挂上的锁。
  春纱忙命人去取了钥匙来,打开了柜子。柜门向外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模样。孤零零地放置着一个漆盘, 漆盘里有干枯的一簇花,有一个小核桃,还有一截儿断了的穗子……零零碎碎,竟是些小玩意儿, 大都是杨幺儿往日里捏着把玩, 一玩就是一整天的东西。
  春纱见状, 不由笑了:“原来娘娘还惦记着这些小玩意儿。”
  杨幺儿指了指脚下的地:“以后,回来吗?”
  刘嬷嬷站在不远处,闻言忙笑道:“自是不会回来了,您已经是皇后了,哪有再回到这里来住的道理?坤宁,坤宁, 取自道德经的‘地得一以宁’,正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您日后是要长住于那里的。那里更大更气派,娘娘应当也是更喜欢的。”
  春纱伸手将那漆盘托了起来,问:“娘娘, 这个咱们带走么?”
  杨幺儿呆呆站了会儿:“……嗯。”
  “娘娘仔细回忆一下, 还有什么落下的, 今儿一并带走。”刘嬷嬷温声道。
  杨幺儿不言不语,似是真在认真思考。
  屋外。
  蕊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面前那扇门。
  小宫女喊住了她:“蕊儿姑娘……”
  蕊儿忙露出一个柔弱的笑,低声道:“我,我只同皇后娘娘说两句话。”“到底,到底是同乡呢。”她更低声地道。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旁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壮胆的。
  蕊儿方才迈出去两步,心底念头迭起,就听得院门外有一阵脚步声近了。
  她扭头一瞧,便见一抹扬起的衣角,赤朱色,上绣金纹,蕊儿脑子里如被谁重重敲了一记,麻得厉害,她几乎是依靠本能,一扭身,回到门内,然后身子一顶,便又将门顶了上去,紧紧闭住了。
  先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这会儿都崩塌了个干干净净。
  她缩在门内,做贼似的瞧向那院门外,一行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为首者,身形挺拔,黑发束以金冠,眉眼俊美,却覆着一丝丝阴翳之色。
  这厢杨幺儿仔细回忆半晌:“……没有了。”
  刘嬷嬷笑道:“那便好,那咱们便回去吧?娘娘身子还虚着呢,此地没有点炭火,恐怕冷着了娘娘。”
  杨幺儿点了下头,由刘嬷嬷陪着往外走,春纱则在后头端住了漆盘。
  这边一踏出屋门,便和萧弋迎面撞上。
  刘嬷嬷最先发觉皇上神色不对,她当即便低下头,往旁边退开了两步。
  萧弋走上前来,在杨幺儿跟前站定,他淡淡出声问:“怎么来这儿了?”
  杨幺儿便扭过身子,从春纱手里拿走了漆盘。
  她倒是不紧不慢地,道:“这个,拿过去。”
  “拿到坤宁宫去?”
  杨幺儿点了下头。
  萧弋面上瞧不出神情变化。
  他盯着杨幺儿打量起来,见她这会儿模样,跟蚂蚁搬家似的,把自个儿收藏起来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往新家搬……
  他的神情骤然缓和了。
  “回去了?”萧弋问。
  杨幺儿又点头,等点完头,她还又添了一句:“嗯。”
  “那便回去罢。”萧弋这才牵住了她的手。
  杨幺儿忙又点头:“嗯。”
  萧弋带着她走在了前头,宫人们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下午温过书了?”萧弋问。
  “嗯。”杨幺儿应完,又似是觉得这样不大好,便又从唇边多吐出了三个字出来:“温过了。”
  “怎么突然想到了回燕喜堂?”
  “嬷嬷问,去哪里。就过来了。”她说。
  萧弋攥着她的手紧了紧,他道:“那嬷嬷同你讲过这个宫里的故事吗?”
  “宫里?故事?”杨幺儿喃喃重复,显然不大理解他的意思。
  他用平淡的口吻道:“便是身后的燕喜堂,在东华十三年的时候,曾经吊死过一个宫女。那宫女死时,面色发青肿胀,舌头长长地吐了出来。第二日是如何被发现的呢?是燕喜堂里的宫人,推门进去,发觉有一双脚正踹在自己的肩上,一抬头,这才瞧见了……这样的故事,嬷嬷同你讲过吗?”
  支棱起耳朵,在后面偷听的刘嬷嬷:“……”
  老奴根本没听过这样的故事!
  这厢杨幺儿摇头:“没有。”
  萧弋又道:“瞧见那堵墙吗?承惠八年的时候,有个小太监从下头走过,那堵墙无辜坍塌下去,正将他砸中。待塌下来的墙体清走后,方才露出底下的人,血肉模糊。后来有人打那儿走过,总觉得路边有什么绊脚……”
  杨幺儿另一只手抓紧了萧弋的袖子。
  “这宫里,死的人不止一两个,有上吊的、服毒的、蒙冤被害死的……”
  杨幺儿听得愣愣的。
  刘嬷嬷:“…………”
  老奴可从不讲这样的故事。
  萧弋猛地打住了话头,他弯腰凑在杨幺儿的耳边,盯住了她圆润,上头缀着一点珍珠的耳垂,低声问:“……怕不怕?”
  杨幺儿更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袖子,她的手指纤细如葱段,揪着他的袖子,模样十分无助而依赖,萧弋心下一动,眼底的冷色彻底退了个干净。她道:“还想听。”
  萧弋:“……”
  他伸手掐住杨幺儿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脸上哪有半分惧色,反倒像是听得入了神似的,拿他当说书人使唤了。
  “若你走在路上,见着他们……”萧弋道。
  杨幺儿一怔,思绪被他带着跑偏了,她认认真真地琢磨了一会儿,道:“皇上,怎么办?”
  思索不出结果的,便立时来求助他。
  萧弋嘴角的弧度柔和下来,他道:“朕有法子。”
  杨幺儿点点头,指着自己道:“也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萧弋眯起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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