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多喜一家人》作者:一夏天
  文案
  现实主义家庭文,一个大家族中青少三代的喜怒哀乐,不是婆妈戏,没有勾心斗角和JP,描写当代中国人常见的生活问题和心理病,以及对待亲情、爱情、友情的态度,轻喜剧风,爱看家庭生活剧的小天使可试尝。
  这是多年前的老文,以前水平不够没能写出理想的状态,时隔数年想把这个故事重写一遍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布衣生活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赛秀明、赛千金、赛亮、赛贵和、金景怡 ┃ 配角:郝质华、杨美帆、闻佳音、赵敏等 ┃ 其它:生活、现实、心理
 
 
第1章 撞击
  父母之情,十指连心,可十根指头长短不一,多子女家庭总有那么一个被手足枝蔓遮挡,难以沐浴阳光雨露的可怜虫。
  赛贵和自认能为这类人代言,他是家中老三,有两个厉害的哥哥,一个老幺的弟弟,还有一个靠上等八字加持,一出生就被父亲视为“龙女”的双胞胎妹妹。缺少光环的他身份尴尬,父母的感情和物质资源都被兄弟妹妹瓜分,可以说是小指上的指甲尖。
  身为杂草自然有顽强的毅力,靠着一条贱命他还是顺利长大了,考上211,念了吃香的建筑专业,摸爬滚打七八年在一家著名的上市公司立稳脚跟,年初刚升任分所的设计总监,是有车有房的高级白领。
  可受高额贷款和奢侈的消费习惯压迫,最终沦为工资中转站,“月光”甚至“半月光”,也是黄柏木作磐槌,外头体面里头苦。
  初秋周末的上午晴朗无云,天空像小孩儿用蜡笔涂成的,太阳亮得张牙舞爪,宛如一颗无法切割的钻石。
  鳞次栉比的高楼顶着厚重的蓝天,有种危险的倾斜感,迫使街道上的行人加快步履。深浅不一的玻璃幕墙吸收天的润泽、光的滋养,统一散发出亮晶晶的油腻感,在这些地方上班的人也是油腻的,时尚光鲜的外表遮挡不住他们内心的风尘气,混迹江湖的人都这样,比如赛贵和。
  他咬了一口刚买来的奶油泡芙,瞧着身旁店铺的玻璃橱窗,衣着体面地青年正倦怠地打量他,前天还俊朗明快的脸由于连夜加班有些浮肿,营造出发胖的错觉,他下意识捏一捏肋骨上的薄皮,放下心来。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大前天中午他的影像也曾映在这扇玻璃上,感觉好像只隔了几分钟,实际上已过去三天两夜。
  这三天两夜他都关在蜂巢般忙碌的办公室里,带领一帮焦头烂额的员工与甲方斗智斗勇,玻璃幕墙外天光灯光依时交替,都如流水般浑然不觉过去了。
  清早收工时,几个刚出茅庐的小新人大声嚷嚷着要死,听在赛贵和耳中纯属无病呻吟,两个通宵算什么,他最长的记录是五个通宵,要死也是他先死。
  干这行没有烈士的觉悟简直刚不住,难缠的甲方就是前世的债主,逼疯一个算一个,虽然赛贵和常向手下员工承诺:“他们再让改,我们就去泰国集资给他们下降头”,但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个泻火的安慰,像清凉油,治标不治本。
  下班后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钟点房洗了个澡,他的日程还得继续。
  今早大嫂来电话,叮嘱他必须去父亲居住的长乐镇参加家庭聚会,以往他撒个娇,大嫂就会替他请假,今天老办法行不通,父亲下了死命令,“不回来就没你这个儿子。”
  赛贵和是父亲充话费送的,可回想起来并没遭过大罪,大嫂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和哥哥妹妹们关系又亲厚,他也想尽力维持大家庭的稳定团结,强打精神出发,怕自己晕头晕脑把车开进鬼门关,于是选择坐地铁。
  他踱着休假者该有的悠闲脚步穿过熙攘街道,仿佛一只淡定的乌龟在集体逃亡的兔子中游走,这种对比有助于减压。
  这时衣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酸痛的腰腹,他看着来电显示,迅速调取相应的语态。
  “公主娘娘有何吩咐啊?”
  来电人是他的孪生妹妹赛千金。
  这小姐比他晚生一小时,利用这一小时和阎王爷讨价还价,挣得一个九九纯金的好命。从小就是鸦巢里的凤凰,享尽父兄宠爱,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刚到二十就嫁入豪门,老公德财兼备,忠心耿耿,玛丽苏小说女主角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对这种命太好的人,贵和嫉妒着嫉妒着就变成服气,并出于从众心理对妹妹进行吹捧宠溺,必要时也好沾沾光。久之完成自我洗脑,虚情转化为真心,那份不平藏在心底,自己都淡忘了。
  一个娘胎里出来,赛千金对贵和的喜爱与众不同,平时亲亲热热,今天口气却很冲,仿佛被狂风摇撼的铃铛。
  “贵和,我刚刚气死了!”
  “气死了”是她的口头禅,贵和不以为异,笑嘻嘻等待倾诉,果然不是大不了的事。
  “刚才我在北古逛街,看到灿灿他爸和别的女人在一块儿喝茶,还有说有笑的,气得我一口气冲进去找他们算账,刚吵了两句,突然来了个男的,看我骂那女的,反过来说我是小三……”
  贵和本着经验造就的耐心聆听,很快还原了事件原貌。
  他那比他大10岁的妹夫为帮同科室的护士泄愤,假扮成该护士的男友去向前任示威,不幸被千金撞见,酿成无妄之灾。
  中途那灰溜溜离场的前任为寻找遗落物品返回,引发双重误会,把愤怒咆哮的原配当成向前女友找茬的第三者。
  “灿灿他爸还怕伤那护士面子,硬把我拉出去,求我到车上等他,他糊弄完那边才过来向我求饶。我掐了他好几下,听完他的解释又狠狠骂了他一顿,可现在还是好气。”
  “景怡哥那是助人为乐,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干嘛还那么冲动?”
  “就因为怀疑是误会我才没发太大的火,可他为什么老做这种讨人厌的事?帮人也该有个限度啊!”
  “他就是好心嘛,心像棉花一样软,你不也最喜欢他这点?他原则性很强的,对你忠贞不渝,经过这么多年检测,你该放心了。”
  贵和轻描淡写安抚妹妹,并非漠不关心,而是对妹夫金景怡的人品怀有充分信心。
  “景怡哥是富二代里的异类,温文尔雅,平易近人,洁清自矢,乐善好施,中文博大精深,但基本形容君子的词汇都能用在他身上。这是受过时间考验,被我们一致认可的。”
  “可他异性朋友太多了!那些女人里不少都对他有企图,我能不防着吗?”
  “我们全家帮你防了好几年了,他真的一点不轨的举动都没有,是你多心了。”
  “真的吗?”
  “景怡哥就喜欢做妇女之友,对那些异性朋友进行开导帮助,别的什么都没有啊。”
  “他这样也很讨厌,我要让大哥教训他。”
  “哈哈,你别再挑拨他们的同学关系了,还想让大哥提起菜刀追着他砍吗?太厉害就是霸道了,你再不温柔点真会被其他人趁虚而入,珍惜生活吧,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幸福的女人了。我现在正准备回长乐镇,你们也会去吧?那就待会儿见了。”
  贵和挂机的瞬间,迎面扑来一片阴影,强大的冲击力逼得他倒退跌倒,自觉是撞碎在礁石上的水流。
  新买的手机屏幕爬上一层蛛网,他的心在滴血。
  肇事者是个留齐耳短发,身着灰色职业套装的女人,个子高瘦,长手长脚,垫上高跟鞋可与贵和平视,立在白花花的太阳地下像一支孤零零的旗杆,浑身散发着示威的气势。
  意外惊吓只是短短的引线,烧完就炸出愤怒,贵和不等视野清明,破口大骂:“你眼睛长在后脑勺吗?会不会看路啊!”
  幼时不受宠的孩子大多善于讨好逢迎,由此培养出伶俐的口舌,用来吵架也适合。
  他瞪大的眼珠子里首先映出一团白色,是沾在女人衣襟上的奶油,来自他正在啃咬的泡芙。
  其次清晰的是女人清秀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上突兀地浮着一层愠怒的赤红,感觉凡是她经过的地方都会染上那种色。
  初见一个人通常习惯从外貌判断她的年龄,这是贵和的特长,这女人属于不好判断的一类。肤色光润,没有明显皱纹,皮肤也算紧致,但双眼下方各有一道浅浅的泪沟,脖子上也有几道浅痕。显老的青年,亦或保养得当的中年人,二者皆有可能。
  贵和倾向后者,因为这种相遇带来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太好。
  女人的心情与他一致,甚至更甚,裸色的双唇像促然张开的剑匣,吐出锋利的语句。
  “你骂谁呢?明明是你先撞我!”
  这么一来,亮白整齐的牙齿也显得不可爱了。
  贵和眼瞅对方那身衣服价值不菲,配上那精悍的气质,八成是个背景不凡的女强人,这种女人是蝎子屁股惹不起,忍为上策。
  “对不起,我赔你干洗费吧。”
  他说认怂就认怂,女人却不许他当俊杰,非把那螯刺扎过来。
  “不用了,我今天撞了什么邪,尽遇上讨厌鬼。”
  厌恶的神态可能源于迁怒,但换不来贵和的迁就,遇上得势不饶人的主,他会更不饶人,脸上立时腾起夏季的雨云。
  “你也别骂人啊,明明是你像门板一样轰地撞过来,把我手机都摔坏了。你看,新买的,屏幕碎成这样,都没法用了。”
  女人看也不看。
  “我赔你!”
  用轻蔑的态度做赔偿,等于变相侮辱。
  贵和间不容发还击:“不用了,把刚才我说的那句对不起赔我就行。”
  “你这人真是无理搅三分!”
  “无理的人是你吧,阿姨。”
  女人的普遍痛处就那么几个,年龄是其中最突出的。
  效果立竿见影。
  “你叫我什么?”
  贵和俨然久经沙场的战将般从容,完美的讥笑可加入表情包。
  “这么惊讶,是不是叫年轻了?难不成应该叫奶奶?最近的整容技术已经这么先进了?”
  女人情绪配合得很到位,嗔怒之情极富戏剧效果。
  “你是流氓吗?我警告你别人身攻击。”
  贵和大胆冒进。
  “气成这样,是因为我把你的妆弄花,遮不住真实年龄了吧?哎呀,看起来还真挺年轻的,不像一般中年妇女,脸上打了多厚的粉底呀。”
  他高估了女人的忍耐力,话音未落右膝盖已被对方鸭嘴钳般的鞋尖凿中,整条右腿似遭受电击,痛麻窜至上身,逼迫他弯腰,硬牛皮制做的提包跟着砸中他的后脑勺,作用不压板砖。
  “流氓,无赖!”
  女人似乎深谙防狼术,制服对手后扬长而去,贵和挣扎爬起,那母夜叉已像飞速游动的剑鱼钻入人群。
 
 
第2章 讨薪
  长乐镇地处本市东郊以外十五公里,过去只是个宁静的小渔港,最近十几年借城市化进程的光,居民更换城市户口,田地被征收,家家盖起小洋楼,过上现代化生活,如今规模等同内地的小县城。
  赛家坐落在镇南一条宁静的小街上,贵和走到街口就看到自家洋气的四层小楼,父亲曾是小包工头,为别人盖了无数新房,却在修修补补的老房子里安然居住大半生。今年初夏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拿出终身积蓄重建楼房,图纸由贵和亲手操刀。
  贵和推测老爸的目的是将现金遗产变成不动产向大哥一家转移,大哥大嫂服侍父亲十几年,现在家里已默认这房子的产权归他们继承,建房款越多,他们今后得利也越多。
  对此贵和也有不平,可他买房时也向父亲“求借”了十万,虽说这十万相较房子全款来说杯水车薪,但毕竟是父亲施与他的额外恩惠,他就没好意思再贪心。
  秋阳焦躁,宁静的街道像画在干枯的画纸上,随时会皱掉,贵和前行几步,一群中青年不等的男人蠢蠢而来,不修边幅的装扮和黝黑粗粝的面庞显示,他们是来自外地的民工兄弟。
  此刻这群本该斗志昂扬的人个个神色沮丧,犹如冒着生命危险抢劫成功,打开箱子却两眼空的匪徒。贵和预感这些人刚从他家出来,也大致猜到了原因,心有怯怯地偏移路线,为他们让道。
  越过这些危险人物,一个身穿时髦花衬衫的富态老太太一颠一颠走来,满头卷发在发蜡支撑下如同蛋糕上的奶油裱花。见到贵和脸上的菊花纹改变走向,写出一个深深的怒字,一瞬间又转怒为惊,指指前方的民工再冲他猛打手势。
  这阿姨是赛家的老邻居李淑贞。
  贵和见了她太阳穴就像各钻进一只螳螂,只恨没个地洞避难。淑贞是当地有名的职业媒婆,以消灭单身男女,促进社会和谐为己任,长年积极活跃地进行牵线搭桥工作,为提高国家结婚率做出了卓越贡献。
  业务量太大难免出现乱点鸳鸯谱的现象,老太太重数量不重质量的原则也令很多人受害不轻。
  贵和算一个。
  自从被归入剩男行列后,他就在父亲委托下成为淑贞的重点工作对象,前前后后介绍的各式女孩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十二生肖,十二星座全占齐了,无一成功。
  这里贵和当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也要归咎于淑贞的盲目推荐,前段时间贵和又受父亲胁迫与她介绍的女孩见面,结果仍以失败告终。
  淑贞这种红卫兵出身的老太不懂反思,只恨贵和不懂事,害她失信丢人。
  “贵和,你怎么搞的?就算不中意,也该顾惜一下我的情面,你工资那么高,请人家姑娘吃顿饭又怎么了?你爸年轻时也小气,可也不像你这么抠门!”
  对待几十年的街坊长辈,贵和敢怒不敢言,赔笑着打哈哈,心里暗骂那姑娘恶人先告状。
  那天二人约在咖啡店见面,女孩子五官整齐,身段苗条,妆扮靓丽,举止得体,外貌这关是绝对OK的,和以往历次相亲一样,坏就坏在观念上。
  “听说你是建筑师,年薪多少?税前还是税后?”
  “房子在哪儿?多大?全款贷款?月供多少?”
  “你家那么多兄弟,今后不用你照顾老人吧?结婚你爸会赞助吗?如果女方家要彩礼,多少能接受?”
  这些问题被巧妙糅合在漫长的闲聊中,看似委婉隐蔽,久经磨炼的贵和却洞若观火,已经默默按下红灯,等女方半开玩笑说:“你现在住的房子只有60平米,太小了,不如卖掉我们合伙买个大的,房产写两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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