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真正的世外桃源,没有到处发表演讲的政客,没有忽如其来的商业大亨。
人们忘了这个地方,人们不愿意拯救这个地方,但这个地方,不需要人们记起,也不需要人们拯救。
她不想离开这里。
她的未来,想在这里生活。
至少,在她还没有厌烦这样的生活以前,她不想做改变,她不想被人们记起。
她想变得普通。
她想永远,不再被罪犯惦记,也不想再记起自己是凯霖的女儿这件事。
凯霖给她的记忆早已变成了一片黑暗。
那是无奈的沉默,那是无论如何反抗都没有办法逃离的地狱。
但现在,她重新活了过来,她变成了普通的人。
她可以保持原本的发色,她可以取下隐形眼镜,她可以让自己暴露出来,因为在这里,没人在乎她长什么样。
她可以忘记过去,忘记被杀死的同伴,忘记折磨自己的哥哥。
如果,夏洛克没有来到这里,她的记忆真的会逐渐褪色。
她可以变成普通人。
她本应该是普通人。
眼眸变得深沉,呼吸变慢,她回过神,轻轻地摸了摸身边的Chris。
只是,眼前的所有景象正在慢慢离她远去。
白雾重新覆盖了她的眼睛,声音从远变近,也越来越清晰。
“如果你的眼睛有它的存在感,你就应该能判断出这是氯化铁溶液。”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音色,让人不仅想要赞叹。
哀弥夜却皱了眉,氯化铁溶液可以用来止血,这意味着她受伤了。
而这一次,白雾慢慢散开,她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是一个巨大的仓库,看上去已经被废弃很久了,灰尘布满了四周,杂乱不堪,一旁还有凌乱的脚印,有人离开了。
一些零星的片段一闪而过,Joker的模样从记忆里浮现出来,连对方的疯狂也变得清晰了。
她眨了眨眼,模糊的片段消失,眼前的一幕变近了些。
她这才看清楚夏洛克在往自己的手腕上擦拭着红褐色的液体。
卷发男人低着头,认真地注视着她手腕处的伤口,血液的流速已经减慢了。
他抿了抿唇,仔细地重新覆盖伤口,让蛋白质聚沉。
蓦地,白雾开始聚集起来,让眼前又变得模糊了。
只剩下耳边最后的,“只要你还有行动能力,我就知道你在哪里。”
她微愣了一秒,很熟悉,仿佛在某个时刻听到过这句话。
视线中的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她却平静不下来了。
现在不是她在做选择了,是记忆在选择她。
有的东西埋得再深,随着时间悄然过去,它们也会重新从深渊里爬出来,向世人展示它们的存在。
噩梦的存在。
夏洛克是一个□□,因为他来到她身边,所以她的记忆开始涌现。
也许,她本就不该忘记。
哀弥夜有些心不在焉地起身,摇摇晃晃地进了洗浴室,温热的水淋在身体上。
水从指尖划过,她抬起双手,指尖忽然冒出寒气,温热的水因为极低温而结冰,冰块落在地上。
砰——
冰块炸裂的声音唤醒了她的理智,她失神地看着地上已经碎裂的冰块。
她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为了自己而活吗?
只是不甘心吗?
所有人都想她死,所以她不甘心死去,她要活下来,要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真的活下来了,却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爱情?
友情?
亲情?
她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渴望过其中任何一种关系。
或许曾经渴望过。
但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没有欲望,对死亡也不再惧怕了。
所以,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人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某种存在的意义才对。
否则人们为什么会活着。
她看着那些流走的水,就像流走的时间,一点一点离开。
第二天一早,她穿上衣服,带着Sherlock和Chris出门去散步,回家以后已经满头大汗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刚喝到一半,门从外面被打开,卷发男人看了眼玄关后问,“你准备去哪?”
“嗯?”她咽下牛奶,“你知道了?我想去找查尔斯。”
警铃猛地敲了一下。
查尔斯·泽维尔。
她的前未婚夫。
男人皱眉,不动声色地关上门,锐利又略显苍白的目光极快地扫视着屋内,并没有发现异样,他低声说,“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勉为其难地为你服务。”
“这件事,当然,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只有查尔斯可以帮到我,你应该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不要这样看我,我知道你很聪明。”她耸了下肩,“好吧,我是个变种人,你知道的,但比起我所经历过的,变种人于我而言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但其实我是变种人这件事和我所经历的都是一样,让我无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我需要查尔斯的帮助。”
“我需要查尔斯。”她认真地重述。
她因为害怕为那群孩子们带去灾难,所以一直不敢靠近。
但或许,她不知道,那群孩子们也曾和她一样害怕。
但他们都留下来了。
查尔斯教会他们不去恐惧,教会他们融入社会。
她需要查尔斯来做她的引领者。
第60章
真的很着急吗?
连报名的比赛都不管了, 去镇上给车加满油后就离开了,当然, 离开前, 出于礼貌, 还是告诉了另一个队友——巴基。
但和她一起回纽约的是夏洛克, 两人轮换着开车,即使这样开到火车站也花了近一天的时间。
这里最近的机场也得坐火车过去,偏僻又落后的地方,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出几个标志性的建筑。
哀弥夜买好票,两人一起上了火车,位置是相邻的,她坐在位置上,摆弄着手机,看样子是在发邮件。
她低着头, 十分认真, 连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夏洛克, 卷发男人也十分认真地观察着她,发现对方的确完全地忽视了他。
甚至当车厢抖动了一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看他而是看向车上的紧急报警器和紧急停车按钮, 总之,他毫不费力地得出结论, 他对她而言和路人的地位相差无几。
事实上她看的那一眼起了作用,因为列车真的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报警器被按响了, 尖叫声也不间断地响起,哀弥夜反应很快,她下意识地寻找应急装置,她跑到紧急解锁手柄那里,打开保护罩,旋转手柄,试图打开车门,却没有起作用。
紧接着,她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枪声,离她很近了。
近到她已经无处可逃了。
而夏洛克距离她还有几米的位置,人总是没有枪快的。
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她从来不是。
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受害者。
她们都是年轻的漂亮女孩,这是她们相同的地方,她看不见凶手的模样,当然,稍微聪明点的凶手也不会在大众眼前露出自己的真实样貌。
她并不很紧张,虽然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给夏洛克,但在火车上劫持人质,看见的人很多,只要有一个人报警,她们就还有希望。
下了火车后,男人蒙上了她们的眼睛,把手铐在背后。
哀弥夜计算着大致走了多远,她的步伐平均是0.35米,但没等她计算多久,凶手就让她们停了下来。
她听见了开车门的声音,凶手把另两个女孩放在了后座,哀弥夜在副驾驶。
上车以后,危险系数就高了很多,这意味着警察要找到她们也得花不少时间了,更何况,被带走后,安全的几率就小很多了。
哀弥夜冷静地思考着可能发生的变化,但后座的两个女孩已经开始大声哭泣,祈求凶手放了她们。
以哀弥夜过去的经验来看,这样做一般除了让凶手心烦意燥并让提前杀死人质的几率升高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听上去,这位凶手也是这样的。
因为哀弥夜听见了身旁的人带口罩的声音,接下来凶手会做什么,她几乎猜得到。
果不其然,她紧接着听到了喷雾器喷射的声音,然后后座的两个女孩没了声音。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挪到车门的位置,她算好时间打开车门,只是没能跑多远。
再然后,她再次听到了男人戴上口罩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蒙住眼睛的头套已经取下来了。
房间里有三张床,整个房间除了床就只剩下一个洗手间,很干净,干净得让哀弥夜想起了酒店。
另外两个女孩也已经醒了,见到哀弥夜也醒来后,另外两个女孩上前询问她怎么样,简单地说了名字。
金发女孩叫妮娜,黑发女孩叫珍妮。
妮娜提议三人一起反抗,从被抓来时的情况判断,凶手只有一个人,三人一起反抗说不定有用。
妮娜之所以这样提议的最多原因是她学了三个月的格斗,为她们带来了一点优势。
珍妮仿佛找到了救星,马上就赞成了。
哀弥夜没什么表情,“我不加入你们。”
三个女孩?
就算学了三个月的格斗,力气又能有多大?
她不是没见过两个经常运动的男孩被一个成年男人制服,反抗失败的后果从来不是好的。
凶手要么杀了她们要么提高警惕,把人质分开安放,当然,最后的命运通常都是死亡。
更何况,她们甚至都没有考虑如果凶手身上有武器的情况,再回想在火车上的劫持,凶手明显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如果凶手哪怕有一丁点迹象表明他的弱势,哀弥夜一定会反抗。
但从车上发生的那一切来看,凶手一开始没有使用喷雾,说明凶手并不担心她们能逃跑,使用喷雾显然是为了更方便地带她们离开。
哀弥夜逃跑的时候,她知道会被抓回去,所以她不仅仅是为了搏一次。
男人抓住她的时候,是先制服了她再使用的喷雾,而不是先使用喷雾,如果先使用喷雾说明男人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制服她。
这样的凶手体力极好,力气也很大,除非她们能一击致命,否则她们的攻击对他而言就是不痛不痒的。
妮娜对哀弥夜的不思进取很不满,她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这样关键的时刻就不要显示出你的特立独行了,我们一起反抗成功的几率更大。”
“我们一起送死?”被抓到车上的时候大声哭泣的行为就让她知道这一次的绑架案,她只能靠自己。
珍妮也帮着妮娜劝她,“帮帮我们吧?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个人,我们的胜算大很多。”
“……”大个屁。
“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哀弥夜话刚落,房门就被打开了。
凶手的模样看上去……
很斯文。
给人稳重的安全感,带着眼镜,秀气干净的面容,穿着得体的西装。
一尘不染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男人打量了她们一会,然后上前将珍妮拖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珍妮哭喊着请求男人放过她,妮娜的攻击如哀弥夜所料,对男人而言毫无意义。
珍妮还是被带走了。
哀弥夜细细地观察着门后,令人失望的是,门后面是一个小房间,房间后面还有一个门。
要想从这里出去至少要穿过两扇有锁的门。
从布局来看,她猜测这是一个一个房间连接在一起的,更像是一条又长又宽的走廊在中间安上了许多门来隔开。
如果这里只有一扇门,就说明这是走廊的尽头,要想出去,不知道要穿过多少扇门。
情况比她想得更糟。
第61章
哀弥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看上去像是刚建立起来的,她仔细地闻了闻墙壁, 证实了自己的结论。
这里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牢笼, 她猜想她们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
也许是第一次, 但如果没有抓住他, 就会一直有下一个,直到凶手被制裁为止。
她在厕所里找了一番,没有找到可以利用的工具,她有一点逃走的想法,但并不完全。
她的能力虽然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但想要冻住一个男人的腿并不难,这得托他在房间里修建了厕所的福。
冻结他腿部周围的空气使其结冰对她而言有一定难度,但她可以从厕所里接水泼在他身上,定向冻结液体要轻松很多。
只是, 能够拖住他却作用不大, 真正的出路是钥匙, 没有钥匙,她就没法逃出去,更何况她并不清楚这里真正的建筑构造, 就算有了钥匙,也未必能保证可以逃出去。
只是, 现在来看,她还不知道凶手的目的。
他想要什么呢?
秀气干净的相貌让他不缺少女人的追求,从衣服的整洁程度以及建造这里所需要的费用来看, 他也不缺钱,没有需求?
为什么要抓女孩?恋童癖?
她看上去可不是小孩,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胸。
凶手有洁癖是显而易见的结论,只是……
如果别人弄脏了他的东西,他是什么样的反应?杀掉对方还是只是自己清扫干净?
她皱了皱眉,决定不要在死亡边缘试探,虽然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死亡了。
希瑞尔在监狱里,只要不是哥哥,她就不绝望。
妮娜对哀弥夜的不言不语很是不满,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反抗。
无论如何,她总要为了活着拼一次。
哀弥夜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忽然她微愣,然后站在床上敲了敲天花板,听到声音后,她又躺了下来。
但妮娜却欣喜若狂,她站在床上试图撕扯开天花板,没过一会儿果然撕开了,她的眼里充满了希望的色彩,她爬上去前不忘问哀弥夜,“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