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蝶顿时羞辱极了,连二姑娘宝凤用的她都嫌档次低,眼下涂抹的竟是粗使婆子才用的?
忙用手帕去揩。
却听紫夏冷笑出声:“方姑娘,若本姑娘没记错,您娘亲过世才几个月,热孝还没出呢,您就这般红艳艳的抹的跟个猴屁股似的,会不会太不孝了?”
方小蝶一僵,她满心满眼惦念着世子爷,压根忘记热孝这回事了。
“您不孝没关系,却连累咱们甄国公府担着看不好犯人的名声。”紫夏冲身后的丫鬟婆子道,“还不去打盆凉水来,给方姑娘好好洗洗这张脸!还有那衣裳,海棠红的大花,也不怕将棺材里的爹娘给气活了,统统给我扒了!”
一声令下,小丫鬟们去打水。
几个膀圆腰肥的婆子上前一步,立马揪住裹着双足,站立不大稳的方小蝶,一个用劲就将她往地上按。
惊得方小蝶直呼“救命”,可世子爷派给她的小丫鬟们,哪里敢跟紫夏这等有权势的丫鬟抗衡,纷纷胆颤心惊地缩到一角去。
关押“犯人”的小跨院,设备简陋,可是没烧地龙的,地板冻得僵硬。几个婆子分工合作,扒裙子的扒裙子,脱裤子的脱裤子,几盆冷水刚打来,方小蝶已被扒得快精光,大冬天的,只剩薄薄一层中衣中裤。身子被压在地板上,硌得慌,又冻得慌。
自然,更多的是羞愤。
方小蝶脑袋朝向堂屋门口,亲眼看着几个长相恶心的小厮,探头看向她的大长腿和饱.满的胸脯。
“世子爷,救我。”她的身子是世子爷的,哪能给旁的男人看了去。
听她还叫唤“世子爷”,紫夏想起自家郡主的冷脸,若是郡主听到了,估计又要生气了。厉声对那些婆子道:“还不给方姑娘好好洗把脸?还等什么?”
“哗啦”,“哗啦”几声,几盆冷水浇得方小蝶从头湿到脚,薄薄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身形被勾勒了出来。
“呸!”婆子吐了把口水,这才大手沾了冷水,狠狠搓向方小蝶的脸。
婆子的手,厚茧布满,搓得方小蝶疼得“哇哇”叫。谁都知道上了妆的脸,清水哪能洗得干净?不过是纯粹削她一番罢了。
小跨院里新来的管事婆子和小厮,虽然得了世子爷的吩咐,好好照顾方小蝶,但见世子夫人这般大阵仗,哪敢上前去维护?一个个瑟瑟缩缩,立在堂屋门口围观。
方小蝶惨叫了两刻钟。
紫夏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对付小三,没一刀刀割,已是客气了。若方小蝶落在郡主的父王庄王爷手里,才晓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呢。可惜,庄王爷带宝凤姑娘去外游学,还未归。
“好了,都两刻钟了,再脏的脸也该洗干净了。”紫夏随意瞥了眼孱弱趴在地上的方小蝶,一张脸被搓得通红,好些地方都破皮了,胳膊、大腿被湿漉漉的中衣中裤盖着,看不见,但铁定也被力大无穷的婆子给拧得青青紫紫了。
收回眼神,紫夏扫了一圈堂屋里外围观的丫鬟婆子:“哪些是今日才送来伺候的?”
好几个人明显抖了一下,战战兢兢站到紫夏跟前来。
紫夏一看,好家伙,管事婆子一个,管事小厮一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四个,别的干粗活的婆子不算,竟已有足足六个人了。
这“犯人”过的日子真爽。
“今日是谁去的胭脂房?”紫夏坐在椅子里,扫视一圈站成一排的小丫鬟。
茜桃双腿哆嗦地跪地上了,另一个小丫鬟怕得直哭。
“是谁说的‘咱们姑娘可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别说胭脂水粉了,就是金山银山也使得!’”紫夏慢悠悠说着,仿佛谁说的会有赏似的。
却听得茜桃哆嗦得更厉害了,跪都快跪不住了。
“是你?” 紫夏眼角上挑,阴森森盯着她。
“不是奴婢说的,不是奴婢说的,”茜桃吓得人都趴在地上,颤抖个不停,“奴婢前往胭脂房的路上,遇到了大夫人,是大夫人怂恿奴婢的,说,说‘方姑娘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女人’……”
原来,一开始去胭脂房的小丫鬟没要回来,方小蝶大为光火,勒令茜桃去。茜桃哪敢违令,只得前去,不想途中遇到大夫人一行人,大夫人身旁的琢玉认得茜桃,告知大夫人茜桃如今在方小蝶身边伺候。
几番问话,大夫人便知茜桃要去干什么了,笑着怂恿道:“如今方姑娘可是咱们世子爷心尖尖上的女人,你替方姑娘办成了事,还怕没你的好处?等着当第二个紫夏吧!”
紫夏多有权势啊,在甄国公府各个主子面前都能随意插上话的那种,在一众奴婢中间更是横着走,没人敢说上半句,简直就是奴婢的楷模。
才入府没多久,野心又大的茜桃,立马被说动了。这才有叉着腰,数落胭脂房管事的一幕。
“大夫人?”紫夏倒没想到,大夫人又参合了一脚,“很好。”大夫人真是给脸不要脸,她家郡主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在妯娌份上,没动她,她倒越来越蹦哒了。
可见,对那种不要脸的人,就不能心慈和手软。
“是的,就是大夫人,奴婢愿意对峙。”茜桃哭哭啼啼,磕头个不停,“真的是大夫人,不关奴婢的事。”
“来人,将这伺候过方姑娘的丫鬟婆子小厮,全都拖出去发卖,沾惹过晦气之人的奴婢奴才,再留在甄国公府,岂不是平添晦气。”
紫夏一吩咐,立马有力气大的婆子前来押人。
一时饶命声此起彼伏,能进甄国公府这样的豪门当奴才,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被这样的人家赶出府去,日后还有什么好人家敢要他们?
一个个怨恨地瞪向方小蝶,早知道,就不该上赶着讨好她,一开始就像先前的管事婆子那般冷待她,苛待她,就好了,也不会落到被卖的地步。
浑身湿漉漉趴在地上的方小蝶,却是被她们怨恨的眼神吓傻了,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都不敢动。
很快,那群伺候过她的人,全部被拖出去卖掉。紫夏瞪了她一眼后,也带着一行人走了,方小蝶孤零零一人躺在逐渐漆黑的堂屋里,整座小跨院都空了。屋里再没了伺候的人,小跨院外倒是站着两个一脸凶相的守卫,却都是不会再搭理她的人。
一时,方小蝶犹如躺在一座毫无生气的坟墓里。夜色来了,灯都没人点,院子外头还时不时有人学鬼叫,吓得她呜呜咽咽直哭。
*
大房。
大夫人秦氏很快得到消息,方小蝶被一堆婆子压在地上扒衣服,“洗”胭脂。
“这么残暴?”大夫人秦氏啧啧出声。
她大概是忘了,当初大爷压个小丫鬟在梅林里亲热时,她上赶着又是抓脸,又是辱骂的破事了。如今事不关己,就尽情地嘲笑别人嘴脸难看。
不过大夫人秦氏没笑多久,琢玉就禀报道,茜桃出卖了她,说那些难听的冒犯的话是她怂恿的。
大夫人秦氏立马怒了:“贱婢,还没上刑就招供,怎有这么蠢的人!”隔了许久,又坐在暖榻上鼻子哼哼,显得自己有多善良似的,“若她硬气点,本夫人倒不介意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送往我娘家去享福。”
这话说的,也就只有她自个信吧,反正一旁站着的琢玉是不信的。
当然,这些奴婢信不信的,大夫人秦氏也没放在心上。今日狠狠地恶心了一把世子夫人萧氏,她心里乐着呢,对啥事都想得乐观,压根没将茜桃的事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个下贱奴婢的“栽赃”,又没抓个现行,世子夫人萧氏能耐她何?
还笑着对琢玉说,你家夫人我以前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萧氏压着欺负,如今瞧,我一出手,萧氏就得吃瘪吃死。一个方小蝶,够萧氏疼得几个月睡不着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外有婆子进来禀报:“世子夫人送了十个大美人给大爷,如今,人已经送到大爷书房里去了。”
大夫人秦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吃着的橘瓣都掉到裙子上,滚落到地。
这夜,也不知是不是秦氏的幻觉,宿在前院的大爷,房里的架子床一直“嘎吱”“嘎吱”响个不停,恨得秦氏闭上眼又睁开,整整一夜没睡。
第26章
宠妻为后26
甄宝铃躺在床上好无聊啊, 一连躺了三天,哪哪都疼。尤其腰和背, 难受得紧。
再没有哪一刻, 希望丫鬟们别这么关心她,别这样日日痴痴守在她床榻前,害得她这个“昏迷”的人, 只能趁她们喝茶的功夫偷偷儿曲曲腿。长时间一个姿势躺着, 有多么痛苦,宝铃算是领教啦。
呜呜呜, 碧雁碧池,她的好丫鬟,你俩就不能擅离职守半日么?
“世子爷好。”宝铃正闭着眼内心哀嚎,耳旁传来碧雁请安的声音。
呃, 她爹又来了。
看来又到夜里了。
白日碧池、碧雁两个大丫鬟轮流率领小丫鬟守着她, 夜里她爹亲自给她守夜。爹爹是武将,比一般人能扛夜,许是战场上练出来的,可以坐在床边一整夜不合眼地守着她。
小宝铃就躺得比白日还辛苦些,简直连曲曲腿的功夫都没有。
“下去吧。”世子爷甄嵘忍着长时间跪搓衣板的膝盖疼,大步走到闺女床前。很快, 细心观察闺女的他,内心一个猛跳。
闺女眼角眉梢俱是忍耐的痛苦样子, 小眉头微微拧着,脸色也不再像前两日那般红润光泽。
世子爷甄嵘陡然浑身僵硬, 想起四皇子临走之前的警告:“她身上有命案,恶鬼怨气冲天。若不还她们一个公道,那些恶鬼就将逗留甄国公府不走,小宝铃这一世都不会醒转。”
因为今日他待方小蝶好些,短暂地解了她的困,所以恶鬼心中不平,又来纠缠他的小宝铃了?他果然害了他的小宝铃?甄嵘内心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痛苦。
“宝铃,是爹爹错了。”
甄嵘又一次见识到方小蝶的“无耻”后,心中开始相信,方小蝶可能真的犯下过四皇子天眼所看到的大错,开始相信恶鬼真的缠住他的小宝铃了。
要不,怎的前两日脸色红润,气息平稳,今日又开始气色极差,呼吸不稳?
“吧嗒”一下,一滴热热的东西掉落在宝铃脸蛋上。
呃,那是什么?
直到宝铃听到爹爹一句颤抖的“对不起”,粗糙的大手拂掉脸上那滴东西,宝铃才意识到爹爹哭了?
宝铃先是一愣,后来明白过来,怕是她躺得太久,身体的痛苦不堪都展现在脸上了,爹爹以为“昏迷”的她要“不好”,所以急得哭了?
宝铃活了两世,上一世只看到爹爹哭过一次,就是娘出车祸死去的那日。爹抱着娘亲死去的身子,一路哭着走回甄国公府,魁梧高大的男人,一瞬间颓丧得像个糟老头子。那日过后,再没精神过。
换句话说,爹爹不是个轻易流泪的男人。
“宝铃,对不起,爹爹对不起你。”甄嵘大手握住闺女的小手,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前两日闺女脸色红润,他心中也并不怎么信四皇子的天眼,才会犯下错事。
他再感激方龙,心底对远近亲疏都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为了恩人的女儿,他可以自己一命换一命,但是……女儿的命,他不能。一定要二选一,自然是小宝铃优先,什么情也比不过父女情。
因着小宝铃不好,已歇下的徐太医又被偷偷儿请了来。事先得到过四皇子嘱咐,徐太医把了把脉,又翻了翻眼睑,探探鼻息,摇头道:“今日许是被恶鬼纠缠冲撞了,四姑娘面露痛苦,鼻息又不稳起来,不过性命暂时无虞。旁的,恕在下无能为力。”
也就是,徐太医解不了小宝铃的痛苦。
世子爷甄嵘一听,再没哪一刻比眼下更自责的。悄悄儿送走徐太医,这事儿不敢跟媳妇说,怕媳妇又急得哭肿双眼。甄嵘坐回床榻前,捧住闺女的小肉手,放在唇边呵气。时不时用手抚抚宝铃痛苦的眉眼。
却说宝铃,听到徐太医那番话后,心中了然,今日爹爹铁定又被不要脸的方小蝶缠住了,惹得娘亲又生气了。宝铃也生气了,她都躺床上不能动了,爹爹还去亲近臭不要脸的方,一激动,宝铃故意做出越发难受的表情来,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急死她爹爹!
果然急得世子爷甄嵘直扇自己耳光赔罪,每扇一次,说句“对不起”。又赶忙将才离开的徐太医追回来。
这般大动静,萧氏自然听到风声了,脚步匆匆赶来。不过,等她一跨进屋,宝铃立马恢复平稳的呼吸,眼角眉梢也流露出幸福的样子,一切正常。
萧氏狐疑地望向脸颊高高肿起的丈夫。
甄嵘咬紧了舌不敢说话。
闺女没事就好,他可是一点也不敢招惹妻子了,怕她一辈子不理他。
来回折腾的徐太医,自然知道是小宝铃在捣鬼,想了想,请世子爷夫妇先出去,屋里只留他和小宝铃。
房中一空,宝铃立马伸个懒腰,然后翻滚下地,赶忙举起小胳膊小腿,活动起来。躺得真的累死了。待她活动了两刻钟,又重新躺回床榻后,徐太医才开门离去。
萧氏见闺女一切都好好的,只当是男人故意折腾出动静,想见她一面。斜瞪了一眼甄嵘,便亲亲睡得香甜的小闺女,回房休息去了。
屋里又只剩下了甄嵘。
这回小宝铃不敢再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了,怕娘亲又担忧地跑来,深更半夜的,来回折腾娘亲,宝铃心疼。至于这傻爹,往后有的是时间虐,不急在一时。
宝铃甜甜睡去了,甄嵘盯着闺女的脸,睁大眼睛守了一夜。见女儿再没出现过不适症状,他开始猜想方才是怎么回事,莫非“昏迷”的闺女对外界有感应?知道他犯了错,所以独独面对他时身体强烈不适?娘亲一来,立马好转?
可这也说不通啊,眼下房里只有他一人,小宝铃怎的又脸色正常了?
哦,是了,方才徐太医在房里待了两刻钟,许是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好法子,安抚好了“昏迷不醒”的闺女。这才脸色始终正常了。
反正无论怎么说,闺女都在怨他。这一夜,甄嵘心底默默道歉了一夜。
*
第二日清晨,世子爷甄嵘像个木雕似的守着,外头的碧雁突然进来轻轻道:“世子爷,外面有人求见,门房说,是西北繁花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