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么办?又联系不上杜锦宁。”齐伯昆皱眉道。
如果杜锦宁在日苯还好,可是不在日苯的话,就有点骑虎难下。毕竟让赵晤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很不好,他会对杜锦宁的观感不利。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这一回倒是齐慕远的脑子灵光。他道:“如果杜锦宁真的安全地呆在某地的话,她一定会时刻注意着京城的动向的。如果日苯的事也是她设的一个计谋,她一定会有妥善的法子回来的。”
他不想再呆下去了,站了起来:“我去码头查一查,看看那日船只出了问题,是不是杜锦宁故意叫人做的手脚。如果是,那可以肯定锦宁是很安全的。咱们只需要等待她联系咱们就可以了。”
其实他出去不光是查船只是不是故意做了手脚,而是怕杜锦宁留下首尾,叫赵晤的人查出来。这件事,他笃定赵晤肯定会叫另一只特务机构的人去查的,他得先他们一步,把痕迹给抹掉。
当然,如果杜锦宁没留下半点痕迹,那是最好不过了。
齐伯昆也知道这一点,颔首道:“快去吧。我就在家里,你查回来告之我一声。”
“好。”齐慕远匆匆回了自己院子,易了容改了装扮,也不从大门出去,而是跳墙从后院僻静处出了齐府,直奔码头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了,对齐伯昆道:“杜锦宁做事还是很谨慎的,连我都查不出什么破绽来。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
“哦,此话怎讲?”齐伯昆问道。
“渡边大师坐的是从日苯来的船,船工自然也是日苯的。他们在京城呆的这段时间,也认识了一些人。在开船的头一天晚上,他们认识的一个朋友带了下人上船来给他们送行,还送了些礼物,又让人挑了上等席面请他们吃饭,在船上呆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离开。我猜测那人就是杜锦宁安排的人。他跟船工呆在一起,但他的下人却是可以四处走动的。没准就在他们吃饭的当口去给船只动了手脚。如果跟随一起去日苯的大宋的船只出了问题,直接换一艘便是;但日苯的船出了问题,就只能修了才出发。所以那日启程晚了半日,就是因为日苯的船出了问题。”
“这事不会被那伙人查出来吧?”齐伯昆问道。
齐慕远摇摇头:“不会。鸿胪寺的官员只负责接待渡边大师等人,对于船工没甚在意,这件事码头知道的人并不多。我还是查了许久,才在一个老船公的嘴里听到这消息。他说那晚码头上人并不多,而且因为那艘船停在码头已有几个月了,没人去注意那艘船的动静。他也是因为跟那船的一个船工聊过几句,又知道他们第二日要回日苯去,才多注意了几分。”
“那个老船公现在还在那里吗?”
齐慕远摇摇头:“我已经叫他去另一个码头帮咱们运茶了。”
齐伯昆放下心来。
作为赵晤的心腹,他对赵晤手里另一只特务机构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们跟齐慕远这一支分工明显不同,那一支主要是监视和调查皇宫各妃子的动向,以及她们与世家的联系。并在大皇子被下素后,派遣去跟御卫互相监督、互相掣肘,保护皇室几个重要人物的安全。
所以真要论起查案的手段,他们明显跟齐慕远不能比。
对齐慕远的本事,齐伯昆心里还是有数的。齐慕远有心隐藏痕迹打听事情,没人能发现。
……
杜锦宁之所以躲在徽州,一来徽州繁荣,大隐隐于市,不容易被人察觉,这里的环境气候也不错。二来就是这里离京城不远,只及时获得京城的消息。
没几天的功夫,京城的动静就传到了她的耳里。
她伸了伸懒腰,叹道:“唉,我的悠闲日子不多了。”
这一年多时间,是她自穿越以来最轻松自在的时光,原来为了赶在十六七岁发育前完成既定目标,那真是跟时间赛跑,一刻都没松散的时候。
自打失踪后,为防被人发现,她很少出门,每日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兴趣来了就看看书画点画练练字,拿绣绷胡乱戳几下给母亲交差,日子过得不要太悠闲。
就是闷了一点,有点不开心。
现在时机成熟,她也不能宅在家里孵蛋了。虽然离回京城还有一段时间,但计划得布置起来。
她先将秦老六夫妇叫到厅堂里,询问他们京城的各个势力的情况。
这本就是杜锦宁让秦老六注意的,只是消息太多太杂,秦老六也不知道杜锦宁到底需要哪一方面,便也没说,等着她问。在这一问一答间,杜锦宁也终于确定了计划实施的目标。
蒋家,也是当初要捉她去做女婿的几个世家之一,是京城的大世家。势力不如张、赵两家,但张、赵两家倒下,它就成了京城第一大世家。
蒋家家主见风使舵的本事了得,一看张家被灭,马上就入宫对赵晤投诚,说支持赵晤的一切决定。
当时赵晤要对付张家和赵家,生怕蒋家跟其他世家联合起来对付他,他腹背受敌。虽说张家和赵家倒下后他胜算更大,但肯定得元气大伤。
所以蒋家一投诚,他就立刻应承下来,双方达成了共识,蒋家支持赵晤,赵晤则在官职和军权上退让一步,给蒋家点好处。
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现在张家和赵家所有隐藏的力量都被挖出来灭了,其他世家要不被灭,要不夹着尾巴做人,蒋家就成了赵晤新的心腹大患。
如果能把蒋家也打死打残,杜锦宁觉得她的一切做法,都会得到赵晤的原谅的。
不过这件事得跟赵晤讨价还价再做,杜锦宁可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圣人。
“你等等。”杜锦宁回房去写了一封信,交给秦老六,“你把信送到指定地点。”
她当初跟齐慕远商议失踪计划时,曾约定过一个秘密地方做联络点的。不过杜锦宁有意藏匿,一直没有给齐慕远送过信。现在是时候进行联系了。
第839章 计划与谣言
在联络点看到杜锦宁的亲笔信,齐慕远差点没掉眼泪。
虽然越到后面越笃定杜锦宁是自己逃走的,而不是被人所害,但他心里的那份担心始终没有放下过。
现在知道杜锦宁平平安安,还有了确切消息,怎么不叫齐慕远百感交集?她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掂念之意,更是让他的心如枯木逢甘露一般,瞬间萌发了生机与活力。
齐慕远回到家里,对满脸疲惫从宫里回来的齐伯昆道:“杜锦宁传了消息来了。”
“哦?”齐伯昆顿时精神一振,问道,“她怎么样了?”
“挺好的。”齐慕远道,“她别的没说,只问她如果现身的话,是用原来的名字,还是需要改头换面,彻底换一个身份。”
齐伯昆的眉毛皱了起来,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杜锦宁换个身份,其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不用再被人追究原先的欺君之罪,也不会因为她去书院读书,又参加过科举,还一同为官,时时处处都跟男人在一起而遭受非议。
世家可是因为杜锦宁的失踪而土崩瓦解的,世家肯定恨她入骨。她回来后世家不敢明着找她麻烦,但用流言诋毁她却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男人陷于流言蜚语之中都有可能受不住而自尽,更不用说一个女人了。
另外,齐慕远也会饱受讥讽。
可如果换个身份的话,杜锦宁在外行走时总不可能一直戴着面纱。她的容貌跟杜锦宁极像,还将把工部一众官员都难倒的高产水稻的问题解决了,就算换个姓名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根本遮掩不住她就是杜锦宁的事实。这样做反倒把原先的功德丢掉,还落得个愚弄民众的坏名声。
总之,怎么做都不好。
他道:“杜锦宁自己怎么说?”
齐慕远摇了摇头:“她没说,只问了这么一句。”
齐伯昆身为跟杜锦宁脑电波同频道的老狐狸,瞬间明白了杜锦宁的意思。
她这是想知道齐家人是什么想法。
如果齐家不惧流言,她自然用原来的身份回归;如果齐家让她改名换姓,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可就难说了。
他抬起眼来,深深地看了孙子一眼,道:“想来,你是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的吧?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齐慕远洒然一笑:“连断袖之名我都不惧,又惧怕别人说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吗?杜锦宁跟我一起长大,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科举一起做官,谁要说杜锦宁半句闲话,我喷他一脸。”
一听后面这句话,齐伯昆就释然了。
是啊,杜锦宁是跟自己的未来夫君一起上学一起科举一起做官的,就算有什么,也只是跟齐慕远。说她跟别的男人有染,那把齐慕远当什么了,傻子吗?傻子能考上探花,短短三年的时间在大理寺做到正五品的位置,专查大案要案?传闲话的人,把齐家置于何地?
再者,杜锦宁要是被封为公主,那就是皇家人了。非议皇家人,到时候齐慕远的特务机构出动,揪出几个人来严惩,就没人胆敢再嚼舌根子了。
没有世家挑事,一般老百姓除非别吃杜锦宁研究出来的米,否则就是没良心。把yú lùn往这个方向引,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叹道:“倒是我想多了。行,就照你说的做。”
说完这个问题,齐慕远才又说第二个问题:“杜锦宁还问,皇上是否满意现在的蒋家?”
齐伯昆微微一怔,继而眼睛一亮,兴致更高了:“她的意思是……”他眨巴眨巴眼,没有说下去。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齐慕远道:“你先别急着回信,我明儿个探一探皇上的口风。”
齐伯昆这种在朝堂上混了一辈子的老狐狸,想要探口风能拐上十几个弯,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是套话。
第二日他套了赵晤的话回来,便对齐慕远道:“你跟杜锦宁说,皇上当初不过是暂时妥协。能削弱或除去蒋家,皇上求之不得。”
齐慕远点点头,写了一封信,当天晚上去了那处联络点,把信放了进去。
这个联络点其实是一个十分普通破败的小院子,杜锦宁当初重新给姐姐们分财产补嫁妆的时候,将它混杂在给杜方菲的财产里,地契却在她自己手上。杜方菲不像杜方苓和杜方蕙那么精明,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院子存在。所以除了杜锦宁和齐慕远,这院子平时都空着。
因为它太破败,下雨漏雨,四面透风,连乞丐都不愿意住进来;再加上他们的信又放在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不是被人跟踪,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这是他们的联络点。
这样一来一回地联络了两回,双方便将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订了下来。
不过这事要做得真,就不能急。时间定在了去日苯找人的官员回来之后。
此时乘船去日苯要看运气,运气好一路顺风,十来二十天就能到;运气不好遇到风浪,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到达。
所以如果不顺利的话,杜锦宁没准得在半年后才能回到京城。
好在齐慕远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即便再思念杜锦宁,也知道此时杜锦宁的行踪不能暴露一丁点消息,否则就前功尽弃。杜锦宁从来不在信里说她在哪儿,他也不问,更没有在联络点埋伏尾随拿信的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鸿胪寺的官员是夏天去的日苯,到天气转凉秋天到来之际,他们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杜锦宁并不在日苯。
可不知这话是怎么传的,一下子就传了出去,百姓们都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还大变样。
坊间里的小道消息说,杜锦宁其实就在日苯,只是躲起来了,没让大宋的官员找到。
谣言又说,杜锦宁当初是被世家追杀逃去的日苯,日本国王极赏识他,把公主嫁给了他。杜锦宁大人投桃报李,把他研究的高产水稻也造福给了日苯民众,并且打算呆在日苯不回来了……
这谣言一出,再想想无能的工部的官员把高产水稻弄得连一般稻种都不如,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炸了。
第840章 杜锦宁回京
京城里的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赵晤就是坐在深宫里也听到了。
尽管挺相信鸿胪寺的那几个官员不敢对自己隐瞒什么,他仍然疑神疑鬼起来。
他让人把这些人召进宫来,问他们道:“你们在日苯真没看到杜锦宁?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鸿胪寺的那些官员听到外面的消息,都快吓死了,这会子立刻喊起冤来:“回皇上,便是给臣几个一百个胆,微臣也不敢隐瞒不报,犯欺君之罪呀。微臣几个跟杜大人非亲非故,如果真看到了他,或是有他的消息,不可能不禀报于皇上。”
赵晤冷着脸道:“那为何外面会有那样的传言?是不是你们回去之后跟家里人说了什么?”
“回皇上,真没有。”
“臣不敢。”
“事关朝堂之事,臣怎么会跟家里人说?”
几个大臣纷纷磕头否认。
齐伯昆在一旁及时为他们说话:“皇上,这几位大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应该不会隐瞒事实。毕竟这样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几个官员心里顿时对他十分感激。
赵晤也知道这些官员不会这么大胆,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对他们没有好处。
“陆九渊三人为什么不愿意回来?还有,你们真没见到那个安适?”他问道。
这些情况,其实大家一回到大宋就跟赵晤详细禀报了。
这会子见问,只得再一次解释:“陆先生说茶道的传播在日苯做得还不到位,得再呆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为微臣们跟陆先生等人见面的时候,他们身边没有安适这个人,微臣们也不知道此人的存在,所以没问及此人,故而没有见过。”
见从他们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新的消息,赵晤摆了摆手,示意这些官员退下。
大家连忙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赵晤疲惫地将身子往龙椅上一靠,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齐公,你说京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
齐伯昆迟疑片刻,道:“或许杜锦宁真的在日苯也未可知。”
赵晤一惊,坐直了身体:“怎么可能?”他指着外面道,“难道他们都是骗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