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给袁先生请安。”她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说自己“年事已高”,但袁修竹也不知是保养得好还是年岁并不是很大,看上去也就六十多岁的样子,跟齐伯昆差不多。
他上下打量了杜锦宁一番,点了点头,一挥手:“走吧,先进去。”
进了庄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杜锦宁一看,却是腾腾的热气从旁边的水池里冒了出来。她顿时讶然,话就脱口而出:“温泉??”
“嘿,你小子,看来有点见识。”袁修竹得意地笑道,“可不就是温泉?”
建了座庄子在温泉处,看来这位袁修竹老先生是个有钱人啊。
袁修竹也没停留,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园子。这小园子是真小,长宽不过二十平方米,四周用竹篱围着。园子里面的土被垄得整整齐齐,就跟用尺子量过一样,上面种着一种矮矮的植物。
等看清楚那植物是什么时,杜锦宁差点惊呼起来。
第99章 有病就得治
好在有了“温泉”这脱口而出的鲁莽,她警醒了许多,及时紧闭了嘴巴,这才没有露馅。
“咦,你把这东西弄过来种了?”齐伯昆看着这矮矮的植物,惊讶地问道。
“可不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礼部弄来两株,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它培育到这么多,可偏今年就出了事。”袁修竹道。
听到“礼部”两个字,杜锦宁就释然了。
两位老头儿神通广大,可是“上面有人”的主儿。能弄点草莓回来种种,也不是难事。
也是她少见多怪,用原世界的思维去理解这个架空世界了。要知道她自打穿过来可就吃着玉米面呢,玉米原产地就是墨西哥,草莓跟玉米可是同一个村的,属于老乡。有了玉米,现在看到草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此时袁修竹已走到一株草莓旁,弯下腰将叶子拔开,指给齐伯昆看:“你看看,好不容易结了几个果子,就成这样了。”
杜锦宁见两个身材高大的老头儿围在那里,地沟又窄,把地面都挡住了,她即便身板儿瘦小,也挤不过去,看不见袁修竹手里有毛病的草莓。她干脆走了出来,从地头绕过去,走到了两人对面。
只见袁修竹手里拿着一颗成熟了的草莓。可这原本应该红色的草莓上,有一侧布了一半的白霜,就跟那女人在脸上施了粉似的,倒是白里透红,很是好看。
齐伯昆看着那草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懂,我连这玩意是怎么种的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它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儿子不是司农官吗?你怎么啥都不懂?亏你还是从京城里回来的呢,一点见识都没有。”袁修竹很是失望。
齐伯昆立刻吹胡子瞪眼:“我儿子是司农官,我又不是!再说,谁规定从京城回来的就得知道怎么种这玩意儿?哪个像你似的,年纪轻轻就看破红尘,整天的栽花种草,玩物丧志?”
“嘿,你为国为民,那你不在京城里做你的吏部尚书,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干什么?”
“老子现在年纪大了,致仕不行啊?”齐伯昆越发生气,“我说袁老头儿,你是哪里有伤疤往哪里戳是吧?呐,你倒说说你当年为何放着好好的太子太傅不做,年纪轻轻的就乞骸骨?”
杜锦宁见这俩老头儿吵得很是热闹,本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干脆起身去查看别的植株,看看其他草莓是不是也染了病。
两个老小孩儿想来是惯常吵嘴的,吵了一会儿,面红脖子粗的,转眼又和好了,推心置腹地互相安慰起来。
安慰完了,大概想起了杜锦宁,齐伯昆朝这边招招手:“小宁啊,你过来,看看这玩意儿得的什么病。”
杜锦宁这才得了表现的机会:“这是白粉病,易传染。”
俩老头儿都愣住了。
“看你这说的斩钉截铁的样子,说的好像真的似的。”袁修竹有些不大相信,问道,“那你倒说说,这什么白粉病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它是白粉病?”
“很多瓜果蔬菜都会得这种病,很常见的啊。”杜锦宁一脸诧异,一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样子,把齐伯昆看得直乐。
他拍拍袁修竹的肩膀:“老袁啊,我说你种什么劳什子草莓?还是先学学如何种瓜果蔬菜吧。先把最基础的东西学会,再试种稀罕玩意儿。”
“滚犊子!”袁修竹将他的手从肩膀上甩下来,看向杜锦宁,“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我姑且相信你。那你说说看,怎么治?”
“什么姑且相信?算了,小宁,既然他不信,咱们也别给他治了,让他自个儿着急去吧。走,咱们走。”
齐伯昆挥着手似乎就要带杜锦宁离开。
“你你……你个老不死的!”袁修竹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齐伯昆,要走你走,别拉着别人。”说着竟然换了一副表情,十分慈眉善目地对杜锦宁笑道,“我可是你们书院的先生呢,孩子你把我这草莓的病治好了,先生我在书院里就多多关照你。”
“啧!”齐伯昆不屑地道,“他是山长的亲传弟子,要你关照个什么劲儿?别整那些虚头八脑的。我说袁老头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人家孩子大冷天的跑这么远,给你的草莓把病治好了,你给个十两八两的银子做报酬,这不为过吧?”
齐伯昆这么一说,袁修竹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看看杜锦宁面黄肌瘦的,身上就没一块好布,可想而知他家境有多贫寒。偏这孩子还十分硬气,刚才齐老头儿要送他衣裤,他都拒绝了。齐老头儿这是变相地找机会给他贴补呢。
“我这草莓,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花木匠来看,都看不出什么来。我当时给他们开了价,谁要是把这病治好,我就给他二十两。”袁修竹道。
花木匠他倒是请了几个,从二两涨到了十两银子。可别人一听是从海外弄回来的东西、袁老先生还当宝贝一般,特意买了个温泉庄子养着。即便看出是什么病,可哪敢治啊?万一人家得的是海外的什么稀罕病,自己不光没治好,反而治坏了,那岂不是要人命?
所以花木匠一个个地来了又走,愣是都说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病。
之所以十两成了二十两,袁修竹也是打算帮帮杜锦宁。毕竟这孩子能入关乐和的眼,还能让齐伯昆尽心尽力地相帮,可见是个好的。这样的孩子,便是多资助几个他都十分乐意。
俩老头儿都以为杜锦宁会欢欣鼓舞地答应,却不想这孩子竟然出乎意料地摇摇头,道:“如果我帮您治好了,我能不能不要二十两银子,而要两株草莓秧子?”
袁修竹一愣:“你要它干嘛?”
“种啊!”杜锦宁理所当然地道。
“呃!”袁修竹被噎了一下,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你种它干嘛?二十两银子可够你上书院一年的学费了。你不要银子,要这玩意儿干嘛?”
齐伯昆也很不解。
袁修竹种这东西,在他看来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找找乐趣儿。这东西种出来,你说它好吃吧,也就那么回事,酸不酸甜不甜的,多少果子不比它好吃?还非得花那么多精力去鼓捣,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如果杜锦宁是个富家少爷,他还能理解这孩子的选择。偏偏他是个穷小子,穷得连饭都吃不饱的那种。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还想着风花雪月,这不是有病么?
这病得比那什么草莓都重!
“因为它稀罕,种出来肯定会有人想尝尝鲜。我也不卖给普通人,就卖给那些有钱人,也不多要,一百文钱一斤,想来大家也愿意掏钱来尝尝。这卖上一两年,不要说二十两银子,便是四十两六十两也是能赚到的,岂不比只要钱划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袁先生,相信您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呃。”袁修竹又是一噎。
他差点就被这孩子给绕进去了。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连“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话都说也来了,怎么会没有道理?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想了想,顿时失笑:“嘿,你这孩子,我都差点被你说晕了。你这梦做得倒挺好,可惜它是个白日梦。”
齐伯昆也笑着摇摇头:“可不就是孩子话?”
“且不说你拿它回去,种不种得活;即便种活了,它一年能结几斤果子呢?我这种了快两年了,统共也不过是才得了几斤果实。你想要靠它发大财,那不是白日梦是什么?”袁修竹翻着白眼道。
第100章 一笔收入
那是你不会种!杜锦宁在心里吐槽。
这玩意儿,在现代,那产量高着呢。到时候她再使点营销手段,两年内赚上几十上百两银子,妥妥地没问题。
不待杜锦宁说话,袁修竹大手一挥:“好了,这样,你帮我治好它,我给你二十两银子,外加两株草莓苗,这总没问题了吧?”
杜锦宁一乐:“没问题了。”
她刚才其实挺纠结的,到底是要银子还是要草莓苗,是要眼前利益还是考虑长远。虽说选了草莓苗,可心里在滴血呢——那不是二两银子,而是白花花的二十两啊!她现在再缺银子不过了。
这会子好了,鱼和熊掌都得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谈妥了报酬,袁修竹迫不及待地催道:“既然没问题,你赶紧给我治吧。”
“好的。”杜锦宁左右看看,“您这里有厨房么?有大蒜么?”
“你饿了?哦,也对,吃饱了才好干活。”袁修竹很是理解,“走,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过来给它治病。”
“不是要吃东西。”杜锦宁摇头,“我是要提炼大蒜油。其实这种白粉病有很多治疗的方法,比如您庄子门口的那株银杏树的树皮就可以。不过它有毒,喷到你这草莓上,这一季的草莓就不能吃了。大蒜油就没事,能治病,还无毒无害,最是适宜。”
她这边说着,那边齐伯昆就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襟,小声道:“这些方法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告诉他。等以后他的草莓再得病,你再给他治。一次二十两,治上几回,你也不缺银子使了。”
说是“小声”,其实声音一点儿也不小,正好能让袁修竹听到。
袁修竹那叫一个气呀:“好你个齐伯昆,咱们交往也有三四十年了吧?你就这么坑老子的?还不缺银子使,我看我的银子都到你兜里去算了。”
“来来来,都装过来。”齐伯昆扯开衣襟道。
“去你的,想得美。”袁修竹拍了他一巴掌,转脸对杜锦宁笑道,“虽说你齐爷爷这老小子不是个人,但刚才倒是说了一句人话。你那些方法啊,不用告诉我,我的草莓有病,你帮我治好就行。该付的银子我会付,该收你的就收,就被他吓坏了。”
杜锦宁看看齐伯昆,再看看袁修竹,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齐爷爷,多谢袁先生。二位对小子的好意,小子铭记于心。”
见得杜锦宁能领会他们的意思,而且颇知道感恩,不是一味的强硬拒绝,两人甚是满意。
齐伯昆抚着胡子道:“行了,赶紧地带小宁去厨房吧。”
说着,他又对杜锦宁道:“哎,你不知道,你们袁老先生啊,不光是喜欢种花种草,还喜欢吃。便是在路边建个茅草屋都少不得有个厨房,更何况这么大个庄子。”
“我说齐老头儿,我今天没得罪你吧?怎么老在我学生面前掀我的老底?”袁修竹气道。
看着这俩老头儿又斗上嘴上,杜锦宁摇摇头,在袁家下人的指引下去了后面的厨房。
袁修竹果然是个吃货,这庄子的厨房不光大,而且家什还十分齐全。里面有两个厨子和几个帮工正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做着饭菜,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袁修竹把一个厨子赶走,将一个灶眼腾给了杜锦宁,又问她:“还需要啥?”
“两三斤大蒜,还需要剥蒜的人手。”
袁修竹大手一挥,对一个貌似管事的人道:“给他,把人手也腾出来。”
管事道:“老爷,饭菜都做得差不多了,要不摆上,你们先吃?等你们吃完,灶也腾出来了,蒜了剥出来了。”
袁修竹看向杜锦宁,见杜锦宁点点头,便道:“行。”
一行人又往旁边的膳舍去。
大家刚坐下,十几道菜就流水似的端了上来,有红烧肉,冰糖肘子、糖醋鱼……还有一道火炙羊肉,大部分都是荤菜。虽说比较家常,但架不住厨子手艺好,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的。
“来来,吃。”袁修竹首先伸了筷子,又招呼杜锦宁,“杜小子别客气,随便吃。”
杜锦宁却有些为难。
她也想吃啊,想死了。
穿来这个把月,整日吃的不是玉米糊糊,就是萝卜白菜,这嘴都要淡出鸟来了。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是多少悲催的一件事?但她这肠胃素惯了,骤然吃荤,肯定受不了。
要是搁在现代,她肯定就不管不顾了,先吃了再说,到时候去医院吊几天针,又是一条好汉。
可这医疗条件简陋的古代,她却不敢冒险。
好东西以后有的是时间吃,但小命却只有一条啊。即便丢不了小命,好不容易赚到二十两银子,却直接送给了郎中,自己还要受大罪,那不是傻了是什么?
这么一想,她的筷子就伸向了那两三盘素菜。
“哎,小宁别不好意思啊。来,一个大肘子。”袁修竹也是个豪放的,直接一个大肘子放到了杜锦宁的碗里。
“这个……”杜锦宁也不想找借口,直接把自己的情况跟两位老人说了。
“唉,你那祖父,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袁修竹很显然是知道杜锦宁情况的,摇头叹息道。
齐伯昆一愣:“怎么?”
袁修竹却不愿意当着杜锦宁的面说这些,直接把那个肘子夹回了自己碗里,转头对立在一旁的管事道:“去叫厨房再做几样这孩子能吃的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