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还怕陈氏舍不得花钱呢,见她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很是满意,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这些钱您拿着。”
“不用,我这还有钱,够用了。”陈氏道。
搬到大林村,家里虽添置了做豆腐的家什和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但也就花了几十文,用的还是杜锦宁给她的零散铜钱;后面给她的二两银子,她都没动。盖铺盖做衣服,有二两银子够了。
杜锦宁也没坚持。
按理说,她是女儿,她手里的钱应该交给陈氏才对。比如杜家,无论是杜辰生还是杜云年,赚的钱都交由牛氏来保管。但杜锦宁不想这么做。她的灵魂是个独立成熟的女性,并不真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这些钱既然是她赚的,她就有支配它们的权利。免得要用钱的时候还去问陈氏要,做什么都缩手缩******待了这些,又从明显是新买的铜锁上取下一把钥匙,杜锦宁交待一声,去了书院。
于情于理,她得去感谢关乐和与袁修竹一番。
临走前,她又把昨天练的字给带上。
虽然折腾了一个早上,搬了一趟家,其实也不过才巳时,离中午散学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杜锦宁去书院的时候,正好关乐和在华章居。
见了杜锦宁过来,关乐和问了一下她搬家的情况,师徒两人客套了一番,他便开始考察作业。
“这字进步了许多,足见你用心。”看了杜锦宁写的字,他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把昨天我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待杜锦宁复述完,他越发满意。又指点了一番她写的字,讲了小半个时辰的新课。
“现在你住得近了,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每天抽一个时辰到我这里来,我给你把一些基础的东西讲完。等过了年来,你就考乙班吧。”
关乐和对杜锦宁的聪明程度十分满意,觉得她根本就不用浪费时间在基础上。虽说有些欠缺,但可以在以后的乙班学习中慢慢补回来。
杜锦宁有些郁闷。
她不想,她想在基础班多混几年,最好混到她遁走为止。可关乐和将她们一家迁到离书院这么近的地方,可不允许她再偷懒。她只得脆声应“是”,还得做出十分高兴的样子来。
“先生,不知袁先生的屋舍在哪儿?”杜锦宁问道,“学生那日承他关照,想去感谢一番。”
杜锦宁给袁修竹的草莓治病的事,关乐和都听袁修竹说了。
他笑道:“他老人家绝大多数时间都不在书院,这会子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交待了,不必特意去谢他,等过两日他再派人找你。”
想起袁修竹那老小孩儿的脾气,杜锦宁只得作罢。
待从华章居出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散学时分了,杜锦宁站在廊下,正思忖着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找关嘉泽和章鸿文等人时,就见关嘉泽急吼吼地从门外闯了进来,嘴里叫道:“叔叔,杜锦宁来过没有?”
话声未落,他就看到了杜锦宁,顿时松了口气,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走走走,快跟我救场去。”
第107章 比!
“喂,这是去哪儿?”杜锦宁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跟他走,极力想从他手里挣扎出来。
无奈关嘉泽本来就比她大,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都有余;再加上营养极好,体格健壮到成了个小胖子,力气都差不多赶上成年人了。杜锦宁哪里挣得脱?
她只好一边走,一边问道:“到底去哪儿?你先给我个准话。”
关嘉泽却是不说,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杜锦宁只得被他拽着也往前跑,心里很是郁闷。
甲班的教舍,杜锦宁是去过的,见关嘉泽直直往那个方向去,心里就越发不妙。
可关嘉泽根本没给她后悔的机会,离甲舍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他就已在高吼:“梁先宽,小爷我回来了。”
甲舍的窗户被推开,几个脑袋冒了出来,齐齐地往外瞧。待看清楚关嘉泽手里拉着的杜锦宁时,有人便叫了起来:“咦,这不是那个……那天陈瑜喝斥的那个人吗?”
杜锦宁现在还穿着那身破烂,识别度极高。不用提醒,大家都认出了她。
“他不是我们书院的。”
“他是哪个书院的?”
几个人几乎同时问了起来。
关嘉泽此时已拽着杜锦宁,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进了教舍。
听得这些人的话,他得意地笑道:“锦宁他还没进书院,得等年后才进。小爷我是看你们跟我们差距太远,这才叫了他来,可别说小爷我欺负了你们。”
那些人听了,打量杜锦宁两眼,面面相觑。
这书院既是几个漓水籍的官员共同出资兴建的,跟这些官员沾亲带故的学子可不只关嘉泽一个。那个梁先宽就是京中一个官员的侄子,且他大伯的官职不比关嘉泽的父亲低,所以平时并不买关嘉泽的账,两人打从进了书院起就互相别苗头,各自又有一群追随者,经常进行这种打赌式的比试。他们对各自的实力都十分清楚,平时的打赌也各有输赢。
正因此,平时打赌的时候关嘉泽可不敢狂妄。今天一改常态张狂起来,莫不是因为眼前这位穷小子?
杜锦宁已趁这个机会,把教舍里的情形看清楚了。
这个散舍跟现代学校的教室差不多大,里面放着一张张案几。此时有七八个学子都挤到门口和窗户处看她了,剩下十来个人,有的在收拾东西,有的还在看书。而坐在最边上的穿月白长袍的一脸面无表情朝这边望来的,正是齐慕远。见她望过来,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杜锦宁却顾不得跟他回礼,因为一个高个子男子已走到了她面前,用俯视众生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眼,转头朝关嘉泽嗤笑道:“你搬来的救兵就是他?”
“对。”关嘉泽很肯定的点头。
“行,那就他吧。”梁先宽很有派头地点了点头。
“不过先说好,咱们这次比两回:这次背书你说了算;另一回比什么内容,我说了算。”他又道。
他也不是傻的。刚才他跟关嘉泽绊嘴,说谁背书厉害,结果关嘉泽就要打赌。他自是不认怂的,便接下了这个挑战。因新考进来的一个学子跟他走得近,他便提出三个人一组地比,关嘉泽立刻答应,还飞快地跑出去把杜锦宁给带了进来。
这不明摆着杜锦宁记性特别好吗?否则关嘉泽也不会特意把他给找过来了。既如此,他自然得再比上另外一样,才不会直接输掉。
他这里打着小算盘,关嘉泽却不干了。
他道:“刚才只说比背书,又没说比别的,怎么我带个人过来你就说要比别的了?要是怕了,直接认怂就行,何必东拉西扯的?”
“刚才也没说让别的人参与进来。要是你不想比别的,也行,参与的人就只是咱们甲班的人,他不能参加。”梁先宽指着杜锦宁道。
关嘉泽看看梁先宽,再看看杜锦宁,犹豫着没有说话。
旁边一人问道;“那另一场比什么?”
梁先宽嘴角一勾:“算学。”
关嘉泽刚还在犹豫的脸顿时跨了下来。
他们这些人中,梁先宽的算学是最好的。他这边所有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呀。
杜锦宁一听却乐了。
她前世可是个理科学霸,数学那是顶顶好的。古代这些人的算学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她么?祖冲之来了,估计都得给她让道,谁叫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呢?
她扯扯关嘉泽的袖子,低声道:“答应他。”
关嘉泽低头看她,眼神疑惑。
杜锦宁就算记忆力非凡,可算学这东西,没学过,再聪明的人那也是白搭。杜锦宁总不会以为他能数清楚几个铜板,就算是算学好的了吧?她知道什么叫算学么?
那头的梁先宽可不允许他再犹豫,拿话刺激道:“怎么样?敢不敢比?要是不敢比,就直接认怂好了,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跟他一派的那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这句话,是关嘉泽先前激将梁先宽的时候说的,现在梁先宽直接奉还回去。
关嘉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头脑一热道:“好,比就比。”
答应了比赛,关嘉泽赶紧转过头来,把事情跟杜锦宁说了,道:“我、你、一会儿再叫一个人,咱们三人跟他们比。我们是常比试的,背书的水平如何大家都知道。我俩跟他们中的两人,也就半斤八两,输赢在五五之间;唯有乙班新升进来的那小子忆记力比较好,那就得你去赢他。你须得赢了他,我们才有胜的机会;否则背书输了,算学又输了,那咱们就完蛋了。”
正是因为忌惮着从乙班升上来的那个人,他才跑去搬杜锦宁这个救兵的;否则哪里会这么麻烦?
“输了会怎样?”杜锦宁问道。
“输的人扫一个月教舍的地。”
“……”
尽管杜锦宁觉得这打赌的举动幼稚得可以,但关嘉泽既然要打,她自然得帮着。
见关嘉泽的目光在教舍里逡巡,似乎在挑选另一个人选,杜锦宁忙道:“不用找了,就叫齐慕远。”
“他?”关嘉泽的目光落到齐慕远身上,心里怀疑,“他行不行啊?”
“你不知道?”杜锦宁一挑眉,惊诧道。
“知道什么?”
“他的记忆力不比我差。”
“啊?”这一回,轮到关嘉泽惊讶了。
第108章 策略vs实力
“齐慕远,你过来。”杜锦宁转头朝齐慕远喊道。
齐慕远本来要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听到杜锦宁的叫声,他抬起头来,百年不变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过来。”杜锦宁朝他招了招手。
齐慕远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关嘉泽看着他,有些郁闷。
有杜锦宁一个妖孽就够了,怎么还来一个?这不是打击他这个记忆力一般的人么?
那头的梁先宽看到齐慕远过来,十分意外。
齐慕远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毕竟齐伯昆在漓水县也挺有名。但齐慕远来了甲班之后,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他们凑上去说话,他也爱搭不理。碰上几次壁后,大家也懒得去搭讪了。
可没想到,这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儿招一招手,他竟然没有不理会,而是乖乖地过来了。
真是邪了门了。
他不由认真地打量起杜锦宁来。
“那天陈瑜招惹这小孩儿的时候,好像就是他把关嘉泽和齐慕远叫出去的。”梁先宽的跟随者,俗称狗腿子的吴凡凑到他身边,低声道。
梁先宽挑了挑眉。
他想起来了。那天陈瑜喝斥了几句,这小孩儿不光把他顶了一通,还气势十足地把关嘉泽和齐慕远叫了出去,偏这两人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还一副听令的样子。
这小孩儿到底是谁?
关嘉泽对杜锦宁的话深信不疑,见齐慕远过来,他也没理会他,而是转过头来看向梁先宽,见他竟然盯着杜锦宁发呆,不由蹙眉:“喂,梁先宽,到底还比不比?”
“比,怎么不比?”梁先宽收回目光,看向关嘉泽,“背书一个个比,你们哪个先来?”
事儿是关嘉泽挑起的,他当然要一马当先,挺胸站出来道:“我先来。”
“好。”梁先宽嘴角一翘,装逼十足地挥了挥手,“吴凡你先上。”
这几年,梁先宽跟关嘉泽比试过不知多少回,他们两人一个擅于背书,一个擅于算学,彼此对于对方的实力都很了解。梁先宽自认自己的记忆力不如关嘉泽,便推出了比关嘉泽略胜一筹的吴凡。
关嘉泽对于对方的实力也是了解的,一见吴凡出马,他顿时苦了脸,不过输人不输阵,这沮丧的表情一闪而过,脸上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样子。
班里自有两人公认的站在中立的老实人,由他选了一本《史鉴》,随意翻开一页,以一截香为时限,背得多背得全者为胜。
关嘉泽和吴凡凑在一起背了半日,便转过身去默写了起来——要是用嘴背的话,背先那人肯定吃亏。所以公平起见,在心里记下后,以默见的内容为准。
他们这边一默写,那边梁先宽便叫了起来:“下一轮是谁?赶紧站出来,比完了好去吃饭。”
关嘉泽忙着默写呢,忙里偷闲地往齐慕远身上一指,便又专心地默写去了。
他想得挺好,那就是先弱到强,好货沉低,要把杜锦宁留到最后。
梁先宽脸上的笑意更盛,他叫了一个小个子:“张通,你上。”
关嘉泽笔走龙蛇的笔尖顿时一停,抬起头朝这边看来。
张通,正是那个从乙班升上来的记忆力极强的学子。关嘉泽一直打算让杜锦宁跟他比的,可这怎么对上了齐慕远?
杜锦宁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冷笑,拍拍齐慕远的肩膀道:“去吧,赢了他。”
梁先宽打的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采用田忌赛马的策略,以实力最强的张通对实力不明的齐慕远,用实力十分明确而且笣赢的吴凡对关嘉泽,他自己是最弱的,便用来对猜测到实力最强的她。如此一来,就能二比一取胜。
但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策略也就仅仅是策略罢了,并不能代表输赢。
齐慕远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对张通淡淡道:“开始吧。”
做公证人的学子先点了一截香,然后翻开一页书,让两人看,不一会儿功夫,香灭了,他将书合上。张通和齐慕远走到另一边开始默写了起来。
而那头,关嘉泽和吴凡已默写好了,交给了公证人。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吴凡默的字数比关嘉泽可多了许多——他记忆本就好,再加上关嘉泽刚才开了小差,去猜想梁先宽的用意去了,写得自然就少了。
想来这种情况,也被梁先宽预料算计在内了吧。
杜锦宁深深地看了梁先宽一眼,深以为这人心机比较深沉。心术正的话,长大了也能是一个人物;往后混官场,倒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