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袁修竹点点头。
那月季开得甚旺,即便不采,过几日也会败掉,他并不心疼。他对杜锦宁采这月季花的用意感兴趣。
杜锦宁先对跟着他们的一个小厮道:“劳烦拿个碾钵来,还有四只碗,一些食醋和做面点的碱。”
小厮看了袁修竹一眼,见他点头,便答应一声,飞快地离开了。
杜锦宁这才去采了十几朵月季花。
原先东张西望的齐伯昆也好奇起来,问杜锦宁道:“杜小子,叫你选块地方种树,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莫不是饿了,要醋泡月季花给我们吃?”
袁修竹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关乐和见自家小弟子刚才说得头头是道的,便已经打消了干涉她的念头,只管看着她折腾。听到齐伯昆的话,他不禁也莞尔一笑。
杜锦宁却卖上了关子,点头道:“正是,齐爷爷您要不要尝尝?”
齐伯昆脸上戏谑的表情一滞,猛翻白眼:“信你才怪。”
“哈哈哈……”袁修竹见老友被噎,越发笑得厉害,拍着杜锦宁的肩膀道,“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杜锦宁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谁能怼赢齐伯昆,袁修竹就喜欢谁,她明白的。
不一会儿,小厮气喘吁吁地拿着东西过来了。
杜锦宁把月季花瓣摘下来,放到碾钵里,将其碾出汁水,分别倒进四只碗里,然后在其中两只碗上各放进一些食醋和碱。
其他几人都好奇地围上来观看,便是那个小厮也不例外。
“呀,你们看,变了变了。”齐伯昆跟个孩子似的指着两只碗叫嚷起来。
袁修竹也顾不得跟他斗嘴,眼睛紧紧地盯着两只碗。
只见放了醋的那个碗,里面浅红色的月季汁颜色渐渐加深,变成了红色;而放了碱的那一只碗,则变成了黄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关乐和问杜锦宁。
杜锦宁敢在这些人精面前做这些,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同时也为自己以前的种种行径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打小就爱瞎琢磨这些,以前年纪小,跟着我娘她们去田地,又干不了什么,便一个人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各种乱琢磨。这是我摆弄泥土和花朵时发现的。”
她指着红色汁水的碗道:“我们先记住,当放入酸性的东西进去时,这月季花汁就会变成红色;放碱性东西时,就变成黄色。”
说着,她将刚才从香樟树下挖出来的泥土放进一只碗里。只见那碗里的汁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这是碱性的?”袁修竹道。
“对。香樟树最不耐碱性,所以把它种在碱性土壤里,它就容易生病。”
杜锦宁说着,又拿着小树枝跑到袁修竹准备移栽香樟树的地方,挖了些土,拿回来放到了仅剩的那只碗里。
不一会儿,那碗里的汁液变成了红色。
“这里的土壤是酸性的,比较适合香樟树生长。”杜锦宁道,“袁先生,这几日你有空就可以叫人把树移过来了。”
“好好好。”袁修竹此时看向杜锦宁的目光就跟看什么稀奇物种似的,既惊奇稀罕,又充满了探究。
杜锦宁就当没看到。
她也想安静地做一个穿越女,不显山不露水。但无奈自打穿过来之后,就被生活逼得不得不显出各种本事,否则就活不下去。不过她也不怕,她有“天才”的名头和光环,做事聪明些、超前些、厉害些,也很正常嘛,根本不怕别人怀疑。
她的来历可是清清白白的,谁也查不出什么来。谁叫她是魂穿的呢?
这会子袁修竹再也不会怀疑杜锦宁的本事了。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杜锦宁:“这是酬劳,拿着。”
杜锦宁连忙摆手:“上次先生您已给的够多了,我因为处境窘迫这才厚着脸皮收了下来。这次我真的不能再要了。”
“哎。”袁修竹板起了脸,“你莫不是看不起你家先生?我是那种叫人做事不给钱的吗?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说着抓起杜锦宁的手,将银票往她手里一拍。
“我能不要银票,要别的东西吗?”杜锦宁拿着那张银票,苦着脸问道。
“要什么?如果你要草莓苗,等春天了,再多送你几株。”袁修竹大方地道。
“不是,我想要你这花园里的一些花木枝条和种子。”杜锦宁道。
虽然她知道,以袁修竹的个性,定然会连银票带东西一起给她。但对花木的渴望,还是让她厚着脸皮开了口。
“只要我这里有的,尽管拿。”袁修竹道,“银子也一起收好。”
他这园子看上去虽然精致,但还真没有多少名贵花木——名贵花木都被他移到温泉庄子上了。所以杜锦宁想要的话,他自然不会吝啬。
“既如此,这银票我就不能收了。”杜锦宁将银票又塞了回去,然后正色道,“您是我先生,我为您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还收您二十两银子,我成什么人了?您要再这样,往后您这园子的草木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敢来了。”
袁修竹还想吹胡子瞪眼,关乐和开了口:“袁伯伯,您还是把银票收回去吧。锦宁说得对,他是弟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再正常不过了。他既有一番心意,您领了就是。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下回再请他来,您再给银子。”
第129章 顾渚紫笋
袁修竹想了想,便将银票收了回去。
他道:“眼看着快午时了,来了我这里,又怎么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去呢?我早已叫厨房准备了些饭菜,大家吃一点再回去吧。”
齐伯昆回到漓水县、孙子又去书院里上学后,他就没事干,整天呆在袁修竹这里,混吃混喝早已成了常态,他自然不会推辞;而关乐和跟袁修竹共事多年,也不会客气。两人都点头应道:“行,那就叨扰了。”
而杜锦宁的意见,则直接被大家忽略了。
杜锦宁也没有那么不识趣,当即跟着大家往花厅处走。
袁修竹是个吃货,他家的饮食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饭罢,下人们把饭菜撤了下去,沏了茶上来。
杜锦宁对于茶,十分好奇。
上次去温泉庄子,饭后袁修竹也让人沏了茶水出来给大家。当时下人并不是拿出茶叶来沏泡,而是从大壶子里倒出来的茶水来给大家,杜锦宁没有看到茶叶,喝着茶汤感觉不怎么样。
只是那时候,她跟袁修竹等人不熟悉,且处境艰难,还没从杜辰生的掌控中逃脱出来,一切发家致富的行为都无从谈起,她也无心探究茶叶如何,所以当时也就没问。
现如今,她则已有闲心想看看这时代的茶叶了。
因为她知道,唐朝人流行煎茶法,宋代人喜欢点茶。这个架空时代既然是宋朝延续下来的,他们现在喝的应该是用竹筅将茶末打出泡来的茶汤才对。可并不是。难道历史依然朝前发展,茶叶的发展已跟明清时一样,以散茶为主,以渝饮法为主要的喝茶方式了?
眼前这碗里浅绿色的茶汤,应该就是用茶叶自然泡出来的,味道嘛,一般般,而且闻起来并没有现代名茶的香气,鲜爽度也大打折扣,就跟杜锦宁喝过的三级茶四级茶一般。
杜锦宁前世跟着导师各处做项目,可是喝过不少好茶的。茶树种植与栽培也是她们的课题之一,对于如何制茶,也有大致的了解。
所以她很好奇,想知道她们喝的这是什么茶。
“袁先生,我能看看您家这茶叶么?”她问道。
见杜锦宁睁着大眼睛,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袁修竹一笑,得意道:“怎么样?品出来了吧?我这可是新得的好茶。”说着起身,去了隔壁里间。
呃,还好茶?杜锦宁无语。
不过看到向来喜欢跟袁修竹喝反调的齐伯昆没有说话,反而一副“茶味人生细品悟”的样子,一脸陶醉的喝着茶汤,杜锦宁心里有了一丝的明悟。
不一会儿,袁修竹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包茶叶,递到杜锦宁面前。
杜锦宁将茶包打开,一捧翠绿色的茶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真的是翠绿色,上面披着薄薄的白毫,每个芽头还带着点微微的紫,颜色比她在现代看到的所有茶叶都要鲜艳漂亮。这些茶原料倒采摘的很嫩,虽是一芽两叶,但叶片都包裹着芽尖,跟颗竹笋似的,煞是好看。总之,这捧茶叶比她在现代看到的茶叶都要好看漂亮。从外观上来说,确实是好茶。
顾渚紫笋。
杜锦宁差点脱口而出。
她问袁修竹道:“这是什么茶?”
顾渚紫笋。”袁修竹道。
果然!
杜锦宁将茶叶凑到鼻尖闻了闻,茶叶的清香味虽然也有,但并不明显。她放下茶包,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仍然如她刚才所喝的那样,香味不显,滋味苦中带涩,鲜爽度不够。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顾渚紫笋,在她那个时空,可是唐代的贡茶,陆羽在《茶经》说:“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紫笋茶的称呼由此而得。
开始这茶是饼茶,后来明朝洪武年间“罢贡”,顾渚紫笋又被改制成了条形散茶,直到明末清初逐渐消失。二十世纪的顾渚紫笋,是重新研制发掘的,制法已与古代不同了。
现在她所处的这个时空,历史在宋代拐了个弯,顾渚紫笋没有以饼茶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而是条索形,看来历史的长河虽拐了个弯,却依然向前延伸了。
她心里有了谱,眉头一松,放下了茶杯。
“怎么样?这茶好吧?”袁修竹没有注意到杜锦宁的表情变化,笑呵呵地问齐伯昆和关乐和道。
齐伯昆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倒是关乐和点点头,很赞赏地道:“果真是好茶。”
杜锦宁忍不住问道:“袁先生,这茶是贡茶吗?”
“贡茶?”袁修竹朝杜锦宁竖起了大拇指,“小宁儿你那嘴巴还真不错,能尝得出来这茶的好坏。这确实是贡茶,每天春天要向皇家进贡的。不过贡的不是这种散茶,而是饼茶。饼茶的工序繁复,还需在里面加许多香料,价钱昂贵。老夫不大喝得惯那香料的味道,而且觉得太奢侈,所以宁愿喝散茶。”
杜锦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关乐和是习惯午歇的,吃过饭便犯困,喝过茶后,便站起来告辞。
杜锦宁自然也跟着告辞。跟关乐和乘车到书院,她便下了车自己回了庄子。
回到家里,不等她放下手里的布包,杜方苓就迫不及待地跟进了屋,把谢氏的话跟她说了,问道:“可不可以?”
“可以啊,这是好事。”杜锦宁本就有做批发的意思。
虽说这两日杜方苓她们到市集去卖东西,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杜锦宁终究不大放心。
集市里鱼龙混杂,小偷小摸的很多。杜方苓和杜方蕙两人长得又好,还是最好卖的年纪,没准就会有人盯上她们。如果在回家的半道上将她们掳了去,那真就完蛋了。不说别人,光是杜云年都得好好提防。
所以她们还是只呆在家里做事的好。有像谢氏这样的人来批豆干,由她们去城里售卖,杜方苓她们腾出手脚来多制些豆干,那点让出去的利益就赚回来了,收益丝毫不比自己在外辛苦兜售的差。
第130章 梁先宽来访
见杜方苓还有些不乐意,杜锦宁便将这些情况给她分析了一遍。
杜方苓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点头道:“好,我们不去卖豆干了,就批发给谢姨。”
杜锦宁又道:“等咱们有钱了,还可以买一头小毛驴来拉磨,这样就可以多做些豆干。不光能批发给谢氏,还可以卖到别的地方去,比如酒楼。到时候我们开的茶馆也卖这种小食,需求量挺大的,光你们俩做这个,哪里做得过来?”
卖到酒楼的想法,在听到关嘉泽说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是关家的产业,杜锦宁便有这种想法了。只是当时还不知道这豆干是不是个稀罕物,她没好贸然开口。现在知道这里还没有豆干这种东西,她自然就打起了主意。
“真的?”听杜锦宁描绘钱景,杜方苓又兴奋起来,忘记了刚才心中的恐惧,笑道,“要是那样,那咱们不是要挣好多好多钱?”
这两日卖豆干赚的钱,就已让她和杜方蕙兴奋得合不拢嘴了。刚才磨着豆子,姐妹俩就会忍不住掏出铜钱来,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完后,两人就相对而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现在杜锦宁跟她说还可以挣好多好多钱,她两眼放光,都快冒星星眼了。
“可不是?所以呢,好好干。”杜锦宁给她打气。
“我去做豆干了。”杜方苓跟打了鸡血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
“喂……”杜锦宁还有话呢,可还没等她开口,屋里就没了杜方苓的影子,她只得笑着摇了摇头。
将东西放好,杜锦宁出了门,去了厨房,对正忙活的两人道:“三姐、四姐,我去后山一趟。”
“去后山做什么?”杜方苓一面忙活着手里的事,一面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不写话本了?”
“嗯,我有事想去看看。”杜锦宁说了一声,便打算出门。
“宁哥儿,小心些,别走远了,山上有野兽。”杜方蕙不放心,追出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姐,你放心,我不走远,就在你割草的地方看看。”杜锦宁道,笑着挥了挥手。
杜锦宁虽没上过山,但从庄子去往山上的路就在杜家附近,出了门一眼就能看得见。
杜锦宁沿着山路往上走,只见山麓两边都被庄子里的人开了荒。此时是冬天,地里并未种庄稼,只剩了玉米秆在那里。再往上走一段路,这些被开垦过的土地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杂草和杂树。想来庄子上的人都在这里砍柴,低矮一些的树木有些被砍伐了一半枝丫,还留一半继续生长着。
“啊,杜少爷,你到山上来干什么?”一个声音从前方的小径上传来,紧接着,挑着一担柴的董大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