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退戈
时间:2019-01-14 10:39:09

  方拭非两月间翻阅细究了数十桩杀人案件,终于听到扬州那边传来的一个好消息。
  虽尚未揪出幕后主使,但已可以基本确定,杜氏与扬州粮仓侵盗一事无关,实为他人陷害。
  王声远收到消息时其实已有头绪,可因为要等扬州的官员出具公文,再等公文传到京城,然后等陛下跟大理寺给出结果,才拖到两月之久。
  但实在可喜可贺。
  杜氏在京城曾是有家宅的,可后因为搬迁至扬州,有的空置多年,有的已经变卖,如今无处可去。加上银钱跟衣服大多都还留在扬州,站在京城的街道上,竟有一丝他乡之感。
  杜氏押回京城的有几位女眷,自然不便叨扰他人。顾登恒悄悄命人将杜陵以前的院落买回来,送给他们,才解了几人燃眉之急。
  加上杜氏虽然历来低调,可名声不小,此次大难逃脱,每日都有前去恭贺慰问之人,大半个住在京城的官员都露了脸。
  王声远御史公等太傅老友更是出手阔绰。之前因顾虑不敢相帮,心中且带着一丝愧疚,去探望几次后,又主动为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样一算,杜修远单靠着收礼,也能勉强维持住一家当前的生计。
  而且亏是不能白吃的,凭方拭非多年共事的交情认识,叶书良肯定会趁机从杜氏抄家所得的所谓“赃款”中,敲出一笔“正当所得”来,送到京城,那杜氏可不就又有钱了?
  “好好做人呐,”方拭非感慨道,“这就是名声的价值啊。”
  林行远说:“……这分明是陛下宠爱的价值。”
  方拭非:“是陛下不够宠爱我吗?!”
  林行远想了想,说:“是陛下对你的宠爱,抵消不了他们对你的讨厌呐。”
  方拭非举起了自己的铁拳。
  杜修远既然出狱,方拭非不敢再去找打。林行远见她忽怂,捧腹笑个不停。
  她平时没少去大理寺,杜修远早就忍得牙痒痒,她不主动过去请罪,自己还能不来报仇吗?
  这天方拭非散值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家里两人兄弟情深地坐在院里喝酒。
 
 
第107章 礼部
  方拭非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见对方神色如常, 不是来找茬的, 才放心又跨了第二步。
  林行远说:“看看你这什么样子。方拭非, 实在太丢脸了。”
  方拭非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自己人, 谈什么脸面?”
  她将官帽摘下来, 抱在怀里,瞬间感觉脑袋凉飕飕的,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杜修远眯着眼睛看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虚, 随即冷笑了声。
  方拭非咳嗽掩饰,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林行远:“我们就随便聊聊,正好说起了明年的科举。住得远一些的考生,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
  杜修远说:“住得远一些的考生,可能今年考完就没回去吧。”
  林行远:“这也是。今年科考又延迟,开得太晚。”
  方拭非拍腿说:“就是!礼部不知道怎么做事,总是延迟延迟。我那年卷子出的题还给弄错了,若非我思维敏捷, 岂不被坑?”
  杜修远说:“也别说礼部,实在太忙又太杂了。手下能做这些事的官员,大多性格温吞, 又不喜应酬,上下那排一遍,。”
  礼部分四司, 礼部、祠部、膳部、主客。朝中与祭祀、进贡、礼乐、四方来客、膳食、科考、册命等等,全由他们掌管。看似好像没什么紧要,却一件都担待不得。
  加上城中举行什么活动,陛下要封个赏,过个寿辰,好好,那就先请礼部的人来一趟。
  林行远说:“被边关也给磨死了。外邦一会儿说求和一会儿说不行的,一会儿说愿意进贡一会儿又说东西不够。我要是他们,头发也得掉秃一层。”
  如果可以自然是止戈为上,双方都有点小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这个理解起来让礼部的人太苦了。不敢过刚又不敢松口,只能互相先应付着,揣摩对方的态度。
  杜修远:“近来诸事不顺,祭祀都大肆操办了好几场。”
  大秦最近形势真的不对——这边旱来那边洪,要么不平要么穷。
  尤其是这两年中,总觉得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顾登恒觉得或许是得罪了什么神明,总要求个心安。
  这种祭祀,包括冬至时的大祭,普通官员还不能上,顾登恒点名了礼部尚书,必须由他负责。
  方拭非点头:“书本印制也归他们管,真是……”
  因何山县一事为顾登恒敲响警钟。百姓如此愚昧,随意轻巧两句都敢反抗朝廷,怎么能行?最基础的儒学与道学,还是可以学一学的。
  林行远说:“重要的是,如今能熟悉古礼,又做事干脆的,实在是太少了。本来可以去请国子监的文官帮忙,但今年开春因为科举考题的事情,两边闹得不愉快,现在洽谈都不顺利。”
  杜修远:“再者就是各处和尚与道士争相广建庙宇道观,要发展信众,最近抢得太过,不慎发生争端,这如何协调,也要去请示礼部。”
  方拭非听着都想为他们哭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
  林行远说:“方拭非你太过分了。竟不讲同朝之谊。”
  方拭非心说她这兄弟之谊都讲不过来了,还管它个同朝。
  “诶大哥,你想入朝为官吗?”方拭非说,“你是准备去考科举?”
  她记得杜修远其实是没有入仕的。
  从前应该是无心,加上杜望予暗中示意,打算慢慢退出朝廷,所以不曾入朝。可如今杜望予已去,杜氏遭逢突变,缺了顶梁之柱。杜陵当年何其风光?杜修远身为嫡子长孙,如今的一家之主,此事要是不顶替出来,家中女眷恐会遭人欺负,将来也不好婚嫁。
  自然,他是不甘心。既不甘心受人轻视,也不甘心受人怜悯。更听不得别人对着他说可惜。
  他还没死,杜氏也没倒,可惜什么?
  可是杜修远该怎么做,也是个问题,至今定不下来。
  他终究是官宦世家,学的是为臣之道,你要他忽然去从商,一来不习惯,二来觉得还是折了祖辈的面子。
  杜修远调侃道:“莫非你要为我举荐?”
  “我现在哪有那本事?”方拭非挠头,烦躁道:“君不见我在御史台那是什么地位,礼部嘛,那就更说不话了。我就是有心替你举荐,我也无处可举啊。”
  方拭非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何况大哥,有点志气吧。你都姓杜了,那就自己考呗。所谓进士科选取,你懂的,对普通人来说是有难度,但你博闻强识,且见多识广,还不是手到擒来?有没有做过官,那文章写出来一眼即可辨别。既有真学识,何必怕被淹没?”
  杜修远挥开她的手:“你少向我溜须拍马。”
  林行远却忽然说:“你在礼部有认识的人呀。这不还有卢戈阳吗?”
  “卢戈阳!”方拭非恍悟状,拍手说:“喔——还有卢戈阳啊!”
  林行远不说,方拭非是真忘了。这多少年过去,二人当初虽是同科进士,可各自分属不同官署,平日没个见面的机会,就未联系过,也未曾见过。
  卢戈阳性格家世使然,是个过分低调的人,方拭非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到了。
  想起他,方拭非不由又想起了在水东县的时日。
  当时她心中总是忐忑,杜陵又身体不佳,她对未来充满茫然与无措,却又不敢显露。嘴上说得坚决,然孤僻自傲,多有忌讳。
  似乎已很是久远。
  方拭非黯然感慨道:“真是往事如风,不可追及。原我也在水东县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印象却模糊了。也不知道何兴栋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每天都找个机会向别人说我坏话。”
  林行远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方拭非惊道:“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林行远:“……”
  杜修远端过桌上的酒杯默默抿了一口。心道这人记仇。
  方拭非笑说:“开个玩笑而已。能应对当下已是不易,还何来闲暇抓着过去不放。”
  她又去推杜修远说:“那你如果遇到卢戈阳,千万不能说认识我,否则他一定将你的东西丢粪坑里去。”
  杜修远说:“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方拭非:“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总有人相看两厌,又说不出理由而已。我与他太为不同。”
  杜修远点头。
  林行远:“其实简单的,找御史公或王尚书等人,岂非更容易?都不用过多商量,直接去报个名字即可。”
  杜修远不容商量道:“不。”
  虽说傲气没什么用,可他偏偏多的是。
  方拭非对着杜修远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简直是杞人忧天。何必找来找去地托关系?考子想要及第,的确是不容易,可朝廷想要选才,也是不容易啊。
  他只要拿出七分真本事,就肯定埋没不了,最多只是名次不同而已。反正进士科招录,又无人数限制。出彩的多,那就选得多,出彩的少,只招几个也是有可能。
  方拭非说:“真的,没什么好担忧的。你要是还担心,我可以为你出几道题目试试。非我自吹,要知道我猜题还是很稳当的。”
  “你以为我是怕这个?”杜修远侧过脸,说:“你不知道明年科举考题已经泄漏了吗?”
  “什么?”方拭非眉毛上的青筋猛得一跳,“这才几月?明年的科考题都还没出吧?这要如何泄漏?”
  杜修远意味深长地点头:“哦——”
  明显是在暗指她天真。
  方拭非:“礼部尚书会容许他人如此猖狂作假?”
  “自有对策。”杜修远说,“科举考题的确尚未定论,但往年出题的官员,大多都是那几个。他们可以根据这两年的大事,提前定下几个议题,到时候需要商讨,再同礼部官员一起,从几个题目中选择。这样无论最后选了谁来出卷,题目都差不到哪里去。即是提前准备,多准备几道题目也没什么关系。”
  林行远说:“这一般人都不知道吧?”
  杜修远:“那不是自然?”
  方拭非:“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杜修远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买了。”
  方拭非:“……”
  林行远:“……大哥真是颇有远见。”
  方拭非抱拳:“能屈能伸!”
  “说了少来溜须拍马。”杜修远道,“我就是不快此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京师还是这等风气。”
  这的确是叫人气愤的。
  若是真比才学,那输赢都无所谓,可如果他人作假,心中先凉了九分。只是偏偏,这些人他们不能明面开罪,这事也不可向外张扬。
  林行远两手环胸道:“方拭非,你不鬼主意多吗?”
  方拭非刚想说自己身正影正,一身清白,哪里来的什么鬼主意?脑海中就闪过了自己曾说的一句话,点亮了她的想法。
  她不由感慨,自己真是个有远见的人呐。
  “嗯——!”方拭非点头说,“大哥,你既担心他人作伪,不能公平比试,那我倒是可以替你解忧。”
  杜修远:“你想做什么?”
  林行远拍桌起哄:“将他们弹下去!”
  “帮你作废考题啊。”方拭非说,“你将题目给我即可。放心,我做事向来爽快!”
  杜修远将信将疑。
  方拭非感慨道:“想曾经我也是才满京师,现如今却许多人都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所以说,我也是时候该重出江湖了。”
  杜修远看向林行远。
  林行远耸肩:“随她去吧。反正天塌了是她长官顶着。”
  杜修远不跟他们二人闲聊了。这两人胡扯起来简直无边无际。
  “我今日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将太傅的墓葬在了哪里。”
  林行远说:“哦,这个不急,我明天直接带你过去。”
  方拭非:“对,这个不急,我也有事想问问你。”
 
 
第108章 试题
  方拭非说了几个之前顾琰让她查的人名, 问杜修远认不认识?
  方拭非说:“就算只是姓氏相同, 但只要跟船商或运河有关的人, 都可以。”
  杜修远想了想, 问道:“他要你查的?却什么都没告诉你?”
  “嗯。”方拭非抓着耳朵说,“这些人, 除却名字年龄籍贯等, 其余什么都查不出来。父母、亲属、过往事迹,全都没有,很是神秘。我去问了同他们一起开过船的船手,要么没有见过, 要么只有说过几句话的交情,平时性格孤僻冷清,毫无了解。我现在就知道他们是来自南方的商船。”
  杜修远说:“那你可以再去问问顾侍郎。或许他是别有深意。”
  方拭非:“要是他别有深意又不告诉我,应该是有所顾虑。所以才特意来找我帮忙。”
  杜修远忽然问:“你现在是在御史台做事?”
  方拭非点头:“是啊。”
  杜修远:“又帮着户部私下查运河的人?”
  方拭非:“是。”
  “现在还想帮我管礼部的人?”
  方拭非:“……”
  杜修远问:“你要做的事情怎么那么多?”
  “我……”方拭非骄傲说,“能者多劳嘛!”
  杜修远不予回应,站起来说:“今天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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