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也在那哭。
左邻右舍此时也都有些同情他们，指责的眼神望向了苏耀宗一家。
明亮气不打一处来，他打人承认，但是打伤这个事情他不认。他打人的时候，可都顾忌着这些，疼是真疼，但伤却一点没有，就是去医院查，都查不出什么。
他说：“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把他打伤了？苏明光，你说，我把你哪打伤了？”
苏明光被他这么一瞪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里可恨着明亮了，因为这家伙打人真的太他妈狠了，还找不出错。
苏老婆子说：“明光，咱不怕，咱就把伤指给他看。”
明亮一脸的得意，他就断定对方拿不出证据，他有这么笨？还能让他们找出证据来？这可是阿爸从小就教过他的，穴位在哪，哪里打人最疼，他可都记在心里呢。
“打伤就是打伤了，苏明亮你别想耍赖，今天你们赔钱也得赔，不赔也得赔！”苏老婆子发了狠了。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诽谤罪那是要坐牢的，婶婆这是想坐牢？”
苏老婆子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看到东升正阴着脸站在门口。她故作镇静地说：“诽谤？什么诽谤？明光身上的伤确实存在。”
东升朝明亮那边望过去，看到他朝自己摇头，又转向苏老婆子，似笑非笑：“真的？”苏老婆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气势就弱了几分，但还是嘴硬着说是。他凑近她耳朵小声说：“老太婆，你可算给我机会了，把你一家送进牢里。”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人听到
苏老婆子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罪信地看着他，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东升，可……真狠！
东升满意地看着她脸上出现的表情，也不再看她，而是把视线望向了苏明光，“苏明光，诽谤不但要坐牢，坐了牢就会被打，而且以后你也别想娶媳妇，谁还嫁给一个坐过牢的。你想还要故意诽谤明亮打伤你吗？”
苏明光已经十三岁了，农村孩子早熟，早就有了性意识。家里房子不多，所以他经常看到自家父亲热的场景，也不避他，家里也一直在念叨着给他娶媳妇。这时候被东升一吓，他怕了。
再看到苏明亮那双阴狠的眼睛正瞪着他，他被他打狠了，有点儿怕他，连连摇头：“我不要坐牢。阿婆，我们回去吧，我不要坐牢。”
苏老婆子还想虚张声势，但是被东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心里直发毛，她说：“都是亲戚，我就不问你们要钱了。明光，我们走，以后别跟明亮玩。”
在经过明亮的身边时，明亮小声地跟她说：“老东西，我认识你，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你，它不会敬老爱幼。你以后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他真不是吓唬她，早就被老宅那边惹毛了，再敢犯到他手上，他可管不了什么，先暴打一顿再说。“我会让你知道，疼的滋味，还找不到伤。”
老宅那边，跟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恐吓和暴打，才能真正压制住他们，才能让他们不敢再欺上门。
退让与避让，只会让他们的气焰更嚣张。
苏老婆子的瞳孔激烈的收缩，她没有想到这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这样的凶残。
“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你问问你孙子，我打人疼不疼。更别以为你那七个儿子会来帮你，告诉你，我要是想打你，随时找得着机会，还有你那七个儿子，我也会想办法收拾了。”苏明亮说的很小声，脸上还带着笑，其他人都听不到，只有苏老婆子和苏明光听在耳朵里。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只是笑着和苏老婆子在说话，随后就看到了苏老婆子那变色的脸色。
苏老婆子吓得踉跄着跑向院门，连亲孙子都不顾了，她是真怕这熊孩子打她，明亮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狠角色。
“婶，我还是跟你去一趟族长那。”苏耀宗发了狠。
“对，还有派出所，顺便也去一趟。”东升接了一句。
苏老婆子回头看了眼苏耀宗和东升，见他们真的就跟过来了，她说：“见什么族长，去什么派出所，我和你家可没关系，你这出了继的儿子，再不是我老苏家的人了。”说着，真怕他们会跟来，重复，“告诉你们，别跟来，我可不跟你们去。”招呼着明光，赶紧地从苏家走了。
苏明光也不敢多留，回头就看到明亮在那捏着拳头做着动作，他差点就摔倒。在心里发誓，以后少惹这家伙，他们家那么多兄弟，竟然都打不过他，自己有病才会再惹他。
苏芝却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幕简直太爽了，大哥和小哥配合，所向无敌啊。还有阿爸，也终于雄起了，不再念及那一点点生养之恩了。
可惜，她参与不了，否则非得将这老太婆整一顿不可，太气人了。
她挥着小拳头，狠狠地想。
左邻右舍见没有热闹看了，也就慢慢散去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明亮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蹑着脚步，打算往房间走，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说说吧，怎么回事？”
明亮只当没听见。
“说你呢，明亮。”林惠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亮的脚步停住，回身笑嘻嘻地说：“姆妈，你是叫我吗？”
林惠玉也不腌鱼了，“说说，你怎么惹上老宅那边的？”
明亮沉默了，再抬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姆妈，我真不想去打明光，实在是那边欺人太甚了。就因为我们家分到了二十条黄鱼，明光那小子嘴里不干不净，说那鱼应该给他们。还说阿爸当年如果不抢着过继给太婆，那就是他八叔过继的。说他八叔要是过继过来，肯定会疼着他们，而不像阿爸那样，白眼狼，自家亲爹娘都不要了。”
太奶奶说：“他放屁！谁过继，那是老娘一句话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在那指手划脚？明亮，下次他们再说这样不干不净的话，你就给我甩他们几个大嘴巴子，有太婆给你撑腰。”
明亮眼睛一亮。
林惠玉说：“太婆……”
“怎么？你反对？”林惠玉摇头，太奶奶冷哼，“那边可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苏刘氏欺软怕硬，苏老头又阴，那一大家子都是拎不清的。如果你们跟他们客气，他们还当福气了，只会更加的欺进来。明亮做得对，不听话耍无赖就给我打，打服了就不会再上门了。”
“我知道明亮这次做得对，但是他毕竟还小，老宅那边人多势重，我怕他吃亏了。”林惠玉担心的是自己儿子吃亏，那边可是有七个儿子再加好几个孙子。
明这说：“姆妈，我不会吃亏的。他们人虽多，但没多大本事，我叫上一群孩子，就能把他们打趴下。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就不主动去招惹。”
“这次苏刘氏吃了大亏，会消停些，只要你们硬起来，就不怕他们再欺上门。耀宗啊，我毕竟老了，这个家还得你立起来，老婆孩子得你来护啊。”
苏耀宗连连点头，他知道怎么做了，对老宅那边，就不能心软，只要一丁点的心软，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得把这个口子给合上。
“我不会让他们再欺上门。她当年那点生养恩，早就在老宅那边的时候已经还清了。现在我已经过继出来了，我是阿爸的儿子。”
太奶奶欣慰的点点头。
东升跟苏芝玩着，嘴角轻扯，望向院门的方向，眼神有些波动。
苏芝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大哥，要放大招了。
第15章
果真如太奶奶所料，老宅那边暂时没有人过来闹事。
这件事情，就好像只闹了个开场戏，后面就息了鼓，什么热闹也没有。
太奶奶说：“那边的人，我再了解不过，苏刘氏不见兔子不撒鹰，有便宜那是可劲地占。不过，苏刘氏横，她婆婆郝桂花更横。当年欺负我死了男人守了寡，就怂恿苏老头去挑拨老族长来分我的房子，被我一根扁担站在家门口，谁来我打谁。想分我的房子，从我身上踏过去。”
太婆婆早年读过书，只不过家里人很少知道她念过书，当年她会嫁给苏太爷，也是机缘巧合，战乱的原因。只不过这些往事，她从不往外说，现在的世道可不是家世好就吃香。
明亮来了兴趣，当年的事情，他曾经听太奶奶说过一嘴，他问：“太婆，你给我们说说，当年的事情。”
太奶奶说：“当年你太爷是这十里八村的老实人，靠着一手的打铁技术，挣下了这家产。只可惜命短，早早的就去了，族里其他人就开始盯着我家的房子。你亲奶那边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最嚣张的一家。当年我为了保住房子，不得不彪悍，这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后来你阿爷成家，当了红军，又去打了鬼子，哪知道那年新四军中出了叛徒，你阿爷整个团都被打光了。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哭晕过去。”
苏芝躺在东升的怀里，有些发呆。这些故事，她都没有听说过，前世的时候她出生时太奶奶和苏奶奶都已经去世了。此时听到这些故事，她有些震惊。
没有想到，自己家里竟然有一个抗日英雄，阿爷如果还活着，现在苏家指不定过上了好日子。
“后来政府又奖励了我们房子，又惹得一些红眼的人开始琢磨我家的房子，是我将他们打跑。家里没个男人真不行，后来我把过继的消息发了出去，很多人打了心思，说是过继其实就是想霸占我家的房子，还有早年你太爷留下来的一点家当。”
明亮说：“所以太婆选了我阿爸，是因为我阿爸厚道。”
“我当年选择你阿爸，不只是因为他厚道。当年他还小的时候，经常过来陪我，还给我挑水砍柴。他在那边日子过得不好，老宅那边儿子多，他从出生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后来娶了你姆妈，也被那边一直蹂.躏。直到你阿爸过继过来，才脱了苦海。”
明亮哪怕听了很多次，但每次听的时候还是会义愤填膺，真的是太气人了。
同样是亲生的，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东升却是眼神微动，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太婆老了，又能护你们多久？我最担心的就是，哪天我走了，你们能不能守住这个家？到时候老宅那边肯定会过来打秋风，我会走不安生。”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耀宗太重情，人温厚，她一旦走了，老宅那边会欺过来。
明亮小大人似的拍拍胸膛说：“太婆你放心，有我在，谁也欺负不到我们门前。”
“你还小，能护住多少。这得你阿爸硬起来，才能护住一家的周全。你阿妈干活是一把好手，吵架也不行，这得能豁得出脸去。”
大家都看向了苏耀宗和林惠玉，特别是苏耀宗，大家的眼神中都寄予了厚望。
苏耀宗老脸一红，“阿婆你放心，我能护得住。”
太奶奶叹了一声，又望向了东升：“东升，你是长孙，这个家最后还是会交到你手上，你可要护住你弟弟妹妹，可别像你阿爸一样，被人欺负了，连哼都不哼一声。英子嫁过来，我倒是放心，这孩子性子有点像我，只要她向着家里，就不会吃亏，不会让外面的人欺进来。”
东升心里跳了一下，总感觉太奶奶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他慌了：“太婆，家里有您在，什么牛鬼蛇神都欺负不进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如泰山一般的在，我们都放心。”
“你这孩子，太婆老了，总要去找你太爷的，我都八十多岁了。”太奶奶笑着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苏耀宗。
苏耀宗心里慌极了，他说：“阿婆，我会护住一家老小，不会再心软。”
“那如果老宅那老两口子病了呢？或是哭着来求你了呢？你怎么办？”
苏耀宗深吸一口气：“我跟那边已经没有关系了，哭也好，闹也罢，就是死了，都与我没关系。”
太奶奶笑了，她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我看你的表现，做到狠心，可不是一句话的事。耀宗啊，阿婆不是不让你孝顺，而是得看是什么情况。老宅那边……还是算了，你虽然是他们生养，但你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自己的小家得护啊。”
“阿婆，我会记在心里的。”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因为太奶奶的一番话，总感觉以后会有什么事情来临一样。
苏芝看着大家的表情，小拳头紧紧地捏起，等我长大，我给你们报仇。
“哎呀，我们的小芝芝也听得一脸的认真，像个小大人似的。”苏奶奶看到了她的动作，逗趣。
这一打岔，倒是把大家心里的不安和紧张给驱散了。
苏芝打着哈欠，生理反应来得太突然，她还想听太奶奶说话，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睡眠，迷迷糊糊起来。
她那小样儿，惹得大家一阵的欢喜。
…………
大家都在防备着老宅那边的动作，以为就算苏老婆子不来闹事，她那些儿子们也会来，但是什么也没有。
苏芝却情不自禁地想，大哥会有怎样的动作？
但是一直都没有见东升有所行动，她还在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以她大哥那性子，不可能没有动作。他可不像小哥那样，恨不得所有人知道。
但是，确实什么大招都还没有放。
到后来，过去了两日，依然风平浪静，苏芝很快忘了这件事情。
这几天苏芝慢慢在成长，小婴儿的生理她没办法克制，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少干些丢脸的事情。
比如尿床，这是最大的生理反应，她能做到的就是，在想尿的时候，哼哧两声。
但有些时候，还没有等她哼哧，尿就先出来了。她羞得，拿袖子遮脸。
丢脸，太丢脸了。
“芝芝这是害羞了？”林惠玉帮她换着尿布，拿手碰了碰她的脸。
苏芝继续躺尸中，都已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尿床这件事情，将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
她拿手捂住了脸。
东升依然早出晚归，现在洪灾已经被控制住，稻田的秧苗也已经种下，具体能成长成什么样子，谁的心里都没数。他作为大队部的会计，虽然这一块不愿意他管，但工作积极的他，还是每天跟着大队长在那忙活着。
苏耀宗依然雷打不动的去地里干活，忙碌回来之后，会顺便采摘些草药回来。村民偶尔病了，都会上他这，他免费给医治，也不收人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