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惊，眼珠子一转，思维开始转动起来。
他变脸的速度可谓快速，前一刻还在怒气冲冲，发誓要打爆了苏明光。但下一刻，他立马转了笑容，火速地从苏明光身上跳下来，手已经朝着那边堵着老宅那边孩子的其他小伙伴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散开。他朝着急匆匆奔过来的苏耀宗露齿一笑：“阿爸，你怎么来了？”
苏耀宗几步跨来，已经到了他跟前，问他：“你又打架了？”
“哪有，阿爸你肯定看错了，我怎么可能会打架？”苏明亮嘻笑着脸，“你问问我那些小伙伴们，我打人了吗？”
苏耀宗瞪着他，看他怎么编。
苏明亮问那些小伙伴：“兄弟们，我刚才打人了吗？”
“没有，我们刚才就是在老鹰捉小鸡。”那些小伙伴们齐声回答。
苏明光和他那些兄弟姐妹们想要反驳，却被明亮狠狠地瞪着，那眼神就想要吃人的老虎似的，竟然把他们吓唬住了，愣是没有说出他们被打的事情。
苏明亮老实地站着，又朝他爸说：“阿爸，你也听到了，我们就是在老鹰捉小鸡。平时也没什么游戏，除了老鹰捉小鸡，也就是玩捉迷藏。”
看到苏耀宗又瞪着他，他又说：“阿爸，你可真要相信我，我最近可乖了，在学校都很用功听讲的。你不信，可以去问我老师，这学期，我肯定考优秀。”他说着，慢慢就转移着话题。
第13章
明亮脑子转得快，知道怎样去转开话题，才可能不挨打。
他也知道，他阿爸并不是反对他打架，得有理打架，打架的时候别被人抓住把柄。还有老宅那边的人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容易吃亏，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一定不要让自己吃亏，更不要受到伤害。
如果他无法无天，甚至把人打伤，那么回家是少不得一顿打的。
此时看到苏耀宗那张阴沉着的脸，明亮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少不了一顿骂了。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跟老宅那边的人打架有什么错。那些人欺人太甚，不打不老实。
为此，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苏明光。
苏明光被他这一记瞪，就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住一样，浑身上下打了个冷战。心里已经后悔，没事招惹这个土匪一样的人物干吗？
明亮的动作，引起了苏耀宗的注意，在他望过来的时候，明亮急忙装作害怕老实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一样。
“狗剩伯，你也不管管你儿子，他刚才打了我，还威胁我。”苏明光大喊。
他这一声喊，自然惹来了明亮的一记抬腿踢。明亮也踢得很隐密，他用身子微微挡住了自己踢腿的动作，所以苏耀宗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看到了，也不会出声出卖他。直到苏明光喊了出来，才惹来苏耀宗的关注，但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苏明光在那□□，只当这个明光故意在那痛呼着。
“跟我回去，看你怎么跟你姆妈解释你打架的事。”
明亮脸色一白，他最害怕的就是他姆妈沉着脸教训他了，比他阿爸还让他害怕。他阿爸说打他，不会真打，但是他姆妈就真的会动手。
而且，姆妈念叨过很多次，别跟老宅那边的起冲突，他把这事给忘了。
他苦着脸：“阿爸，别告诉姆妈我打架的事，好不好？”
“你觉得，我不说，能瞒过你姆妈的眼睛吗？”苏耀宗反问他。
明亮哀声而叹，这怎么可能瞒得过？万一老宅那边的人过去闹，这事铁定瞒不住。
“现在怕了？”
明亮小大人似的叹道：“谁让我有你们这两个精明的爸妈呢？”将脸皱得跟什么似的，他苦恼地小声嘀咕，“姆妈要是笨点就好了。”
说话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地全传入了苏耀宗的耳朵里，他顿时被气笑了：“你这皮猴子，看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明亮脸色大变，怎么就让阿爸听到了，赶紧讨饶：“阿爸，我说你们聪明呢，是聪明。”
父子二人在那打着嘴仗，反倒把其他人搁在了一起。特别是苏明光，他本来就被明亮揍了一顿，虽然揍得不多，正好苏耀宗过来了，但还是被挨了打的。此时他们父子就像没事人似的，如何让他不恼？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些被人堵住的自家兄弟姐妹们，之后朝苏耀宗喊：“狗剩伯，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儿子的？怪不得阿爷阿婆不要你，你就是个白眼狼！”
苏耀宗心头一跳，没见过这样的熊孩子，这嘴巴损得，连他都想打他一顿。
他的脸沉了下来，连声音都冰冷：“苏明光，这就是你爹娘教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我阿婆说了，你就是个白眼狼，没心没肺的东西，过得好了，也不顾着家里一点，她当初就应该把你淹在水桶里。”苏明□□得哇哇叫。
苏明亮跑过去，恶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嘴里骂道：“我爸妈还轮不到你这破玩意指责！你真当你爷奶是个什么东西？跟个茅厕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还敢说我阿爸的错，当初你阿婆是怎么对待我阿爸的？看我不踢死你这熊玩意！”
明亮护短得很，脾气上来，那是止也止不住。说谁都可以，哪怕骂他都行，但就是不能说他的家人，一个手指头都不能说。
谁敢说他的家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这一次，明亮是真被惹毛了，本来苏耀宗过继出来，就是一件很无奈的选择。太奶奶又对他一家人好，明亮那是对太奶奶和苏奶奶可尊敬着。
更别说当年他爸妈出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连个私房钱都被老宅那边侵吞得一分不剩。
现在竟然从苏明光的嘴里，听到了这些念叨。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自然是听老宅那边那老两口子念叨多了，就记在了心里。他又是一个没脑子的，什么话都往外吐露。
明亮几乎炸雷了似的，拳头不要命似的砸在苏明光身上。
这一次，苏耀宗并没有阻止，这熊孩子确实该打。
明亮恶狠狠地说：“苏明光你给我听着，以后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狗嚼过似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苏明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个苏明亮真不是一般的凶残。刚才拳头打在他身上，脚踢在他身上，他想要避开，竟然怎么也避不开。而且他还专往他身上疼的地方打，现在他就是动一下，都疼得直叫唤。
他不敢再去惹苏明亮，眼一睁，就看到了不远处被其他孩子堵着的他那五个姐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你们都眼瞎了？自家弟弟被人打，也不过来帮忙。”
他大姐五丫说：“我们打不过他。”
“打不过，不会叫人吗？看我回去不跟阿爸说，你们就站在那任凭我被打，连吱都不吱一声。”
他五个姐姐吓得脸色全白了。
…………
林惠玉还不知道自家儿子惹了事，这一上午，她们已经把这么些鱼都清洗干净了。
家里的盐，是那种土盐。和平镇虽然离海远，但是每年都会从别的公社调来很多没有处理过的土盐。这种盐，不像粗盐更不像细盐，杂质很多，平日里做菜，放这种盐是不能吃的。所以往往被用来当作腌制品的盐，苏家有很大一罐的土盐，此时正好用来腌制黄鱼。
她们正在腌制，就见到苏明亮捂着脸进来，后面跟着背负着手的苏耀宗。
苏明亮就好像害怕林惠玉质问他一样，急匆匆就去了房间。林惠玉倒是没有太关注，她的所有心思全在黄鱼身上，自家小儿子从来都是爱玩爱闹，从外面玩回来，一身泥也正常。她喊：“明亮，帮我看着点你妹妹。”
明亮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出来，只是趴在门前，通过门缝往外看。
他看到阿爸跟姆妈说着话，声音很小，他听不清楚，抓心挠肺一般的想要听清楚，但是不管他把耳朵怎么贴近门缝，什么也听不到。
他几乎把整个重量都压在了门板上。要不是门是往里开的，他这样压上去，肯定就被压开了。尽管如此，依然把门压得吱吱乱响。
“苏明亮，你在干什么？”林惠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亮缩起了身子，在里面应道：“没，没有，我在写作业。”
“你要是不忙，就帮我看着点你妹妹。”
明亮却不敢出去，就是怕今天打架的事情被林惠玉知道，晚上少不得竹笋炒肉。
“这明亮，整天玩得不知人影。”林惠玉摇头直叹。
“明亮顽皮，也没整出事来，你就别再说他了。”太奶奶说。
“怎么没整出事来，他……”
苏耀宗正说着这话，外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还伴有苏老婆子的声音：“狗剩子，开门！”他脸色一青，暗道：找事的果然来了。
苏家的门，那是用竹子还有树枝编的，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偷的，这门也关得住。苏老婆子在外面敲门，人影可见，苏耀宗去开了门。
“我说苏刘氏，你干吗？”太奶奶站了起来。
苏老婆子说：“婶，你也不用压制我，今天不管怎样，你们都要给我一个说法。”环视了四周，“苏明亮那皮猴子呢？见到我来了，躲起来了？”
太奶奶拿眼望向苏耀宗，以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他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这事他会处理好。
太奶奶却说：“你也不用叫明亮，有什么事就跟老婆子说。”
苏老婆子冷哼：“婶，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怕你没这本事承担。”太奶奶的脸色沉了下来，就听她接着说，“你也别朝我发火，这次我可没无理上门。”又对苏耀宗说，“当时你就在场，苏明亮是怎么打我孙子的，这事你给我一个说法。”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不一。苏耀沉默，太奶奶挑起了眉，苏奶奶皱着眉有些不安，林惠玉更是抿紧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苏明亮却躲在屋子里，看的却是林惠玉的表情，在心里暗道不好。
就连苏芝都抬起了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觉得这个苏老婆子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什么打人？那就是两个孩子闹着玩。”苏耀宗却说。
苏老婆子说：“狗剩，你说这话不亏心？苏明亮怎么逮着我家明光打，大家可都看见了。”苏老婆子将苏明光推了出来，“你们看看，他把明光打成什么样了？就算你们一家过继出去了，那也是同宗兄弟，他这是有仇呢还是有恨呢？需要往死里打？”
苏明亮在屋子里听得分明，心里想，可不就是有仇吗？他当时打的时候，可是专挑疼的地方打，外表又看不出来，这个老太婆，肯定是又想讹诈。
越想越气，就在这时，他听到苏老婆子说：“狗剩，你还是不是我儿子？现在我孙子被你儿子打伤了，你们赔了医药费，不多，十块钱就够了。”
“你放屁！”苏耀宗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房门被推开，苏明亮就站在门口，冲那苏老婆子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他打伤了！”
第14章
“你这小兔崽子，你可算是出来了！”苏老婆子冲过去，想要揪住明亮的耳朵。但她这一动作，却被苏耀宗阻止了。
她看向苏耀宗，有些诧异，要知道哪怕过继了，他都很少正面跟她产生冲突，这次借了豹子胆了？
她顿时恼了，连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都要跟她对着干，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后悔了，后悔把这个儿子过继出去，看着他吃香喝辣，自己却一点好处没占到，越想越不平衡。
她冲上去就想要撕他，却被他冷冷的挡住，那双眼睛就像看仇人似的，冰冷得让人心里颤抖。
“怎么，你想造反吗？别忘了，我是你妈，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苏老婆子嘶吼。
明亮刚要怼她，就被苏耀宗护在了身后，他说：“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姆妈还站在这里，她才是我亲娘。”
苏奶奶在旁听了，顿时就跟大热天喝了杯冰镇一样的舒坦，看向苏耀宗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她这是没白疼这个儿子。
而那一边，苏老婆子这下可恼了，自己生出来的东西，竟然这样反驳她，还不把她当亲娘。“你就是过继了又怎样？要不是我的肚子，哪有你狗剩子。”
太奶奶却嘲讽：“真当别人愿意从你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苏耀宗说：“婶，我过继出来的时候，你和叔可是签了断绝书的，一式四份，其中一份可还放在了公社派出所。怎么，婶想反悔？”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与以往不与老宅那边计较的老好人态度完全不一样。
看到这里，太奶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林惠玉也笑了，当家的能够不再念着那一点点亲情，以后她做起事情来也方便多了。
就连苏芝都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她阿爸终于要雄起了？她拍手叫绝，这实在太好了。
明亮崇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刚才他阿爸把他护在身后的动作，让他心里感动不已，更加地坚定了要护着家里的决心。
“叔知道你来家里吗？”苏耀宗紧盯着她的脸问。
他是知道苏老爹装表面功夫的本事一流，绝对不会明着让苏老婆子过来闹事的。这事一旦捅到他那边，他只会把事情往苏刘氏身上推。
苏老婆子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她老头子曾经严格警告过，不许她来这边闹事，别让人抓着小辫子。
她缩了下脖子，又粗声粗气地说：“怎么，我过来评理还错了？我倒是想问问街坊邻居，打人难道还对了？把人打伤了，难道还不能过来说了？”边说，她边哭了起来。
左邻右舍围了不少人，一开始还只是冷眼看着，但此时被苏老婆子这一哭，倒有些同情起了弱者。
苏老婆子心下一喜，脸上却还挂着眼泪，她哭：“大家帮忙评评理。当年我把老五过继出去，那也是因为家里儿子多，吃不饱饭，实在没办法。想着总该让他过得好点，我和他爸就忍痛将他舍了出去。他不愿意认我和他爸，我们也认了，但是他儿子不能总欺负我孙子啊。再怎么说，那也是堂兄弟不是？怎么就那么狠心，把人往死里打，身上全是伤，我可怜的孙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