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是……”穆牧不知该怎么解释,急得就快要抓耳挠腮,于是干脆把心一横,交待道,“我让小莫冒充我女朋友,把她……把她赶跑了。”
这和叶佳妤的说法一模一样,冯薪有些好奇,问道:“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吗,房子都准备买了,怎么她说复合你又不肯了呢?”
穆牧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之后就没见过她了,小莫问我还喜不喜欢她,我想了想,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很奇怪。”
“那既然这样,你之前为什么谈恋爱?”冯薪又有些好奇,“一时兴起?”
接着他就看见穆牧明显愣了愣,然后又抓了抓头发,有些惭愧的低着头不看人,“不知道,小莫说我都这么大了该有个女朋友,让我多去认识别的女孩儿,我才……”
他说着说着就停下不说了,几个人看着他有些惭愧,又有些迷茫的神情,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半晌,冯薪才咳了声,打哈哈道:“幸好穆牧你没买房,现在房价那么高,万一以后降了呢,岂不是亏了,万一脑子一热写了她名字,就更亏了。”
辜俸清捧场的附和,穆牧也是依旧一脸茫然,唯有沈砚行听了之后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房价会降,简直是年度笑话,这年头房子会限购,但却不会因此就降价,因为还有着大批像穆牧这样的年轻人等着买房结婚,将来成群的二孩在成长,学区房永远紧俏。
房子是刚需,八十年代的三大件是冰箱彩电洗衣机,而现在则是房子车子票子,没房想结婚?就算最后能成,丈母娘也得把你为难得够呛。
有房一族的沈砚行沈老板笑着请他两位朋友早点回去休息,送了辜俸清和冯薪走,他折回来关门,然后和穆牧一起回后院。
穆牧要回屋去休息,沈砚行叫住了他,平静的说了句:“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小莫是个好女孩。”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穆牧在原地又涨红了脸,在月色里手足无措,连回答他都忘了。
沈砚行回到屋里,在二楼书房找到了大哥沈砚书,他正坐在书案后面,面前是一架古琴。
“这琴怎么样?”沈砚行倚在门口,并不打算进去。
沈砚书笑笑,情绪已经好了很多,早就平静了下来,“音色很好,是把好琴,你要出手?”
“和别人换一架屏风,你明天来看,特别漂亮。”沈砚行笑着应了句。
然后他又抬了抬下巴,“弹首曲子罢,房间隔音太好,你刚才调音弹得我都没听见。”
他话音刚落,一曲《禅思》从沈砚书的指尖缓缓流泻而出,这是近人李崇望所作的一首曲子,描绘了人们在寺院里叩拜时,祈求、祝福和忏悔的心绪和对美好未来的遐想。
琴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愈发悠扬,沈砚行听着平和的曲调,心里一片沉静,甚至有些心疼。
在长大成人的那些年里,所有人都因为他曾经遭受的痛苦而对他无底线的纵容放任,任由他变得乖张跋扈,直到他自己被现实撞破了头,才学会沉下心来生活。
可是没有人留意和关心大哥的情绪,他的自责和难过在和他同住一屋时加重,或许在后来他们早就不睡一起了,还在日复一日的纠缠于他。
要不是为了排解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去研究什么音乐疗法。
他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然笑盈盈,“你今年生日,我给你找把新的怎么样?比这把还好。”
“……嗯?”沈砚书愣了愣,疑惑的望着他。
沈砚行摆摆手,“已经有点眉目了,本来想卖了的,可是要是能用它抵了你的生日礼物,也好。”
沈砚书闻言无声的咧咧嘴,他心里很欢喜,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对面前这把琴的喜爱,如同他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失态。
“我回到妈妈家了,一路平安,晚安。”沈砚行收到了叶佳妤发来的信息,总算松了口气。
叶佳妤发完信息,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有些怔怔的,仿佛在纠结些什么。
母亲周蕙端了盘切好的水果过来,拍拍她的头,关切道:“怎么这种表情,和你的沈老板吵架了?”
“……哪有。”叶佳妤摇摇头,叹了口气,“妈妈,我就是有件事决定不了。”
“什么事呢?”电视里播着热门的综艺节目,一群叫不上名字的年轻明星在嘻嘻哈哈的做游戏。
叶佳妤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镯子上,这依旧还是她原先那支春带彩贵妃镯,“我觉得沈砚行有秘密,妈妈,你说……我要不要问他?”
到底是对他有了独占欲,即便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可她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好奇。
周蕙愣了愣,转头看着女儿,“爱人之间互相坦诚很重要,那如果这个秘密说出来会让他觉得痛苦呢,你还想知道么?”
是坦诚到彼此没有任何隐瞒和秘密重要,还是不惜揭人疮疤满足私心更好,这并不是个很复杂难搞的问题。
叶佳妤却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可是妈妈,我觉得他好难过,那个秘密像一条绳索,把他锁起来了,他想出却偏出不来。”
周蕙又是一愣,她还没见过沈砚行,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只从冯薪的介绍里隐约记起他从前成绩很好,但性格却有些乖张,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该变得稳重了。
她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样说,只是依着自己的人生经验告诉她:“他想走出来,你就帮他解开绳索,他要是犹豫下不了决心,你就陪着他,迟早有一天他会求着你带他走,阿渝,这世上最好的爱情,就是能陪着一个人,不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者健康。”
叶佳妤反复想着母亲说的话,想起他给自己戴上手镯时的专注,托起她手腕低吻的虔诚,只觉得心窝那里变得发热,还有些酸胀。
那就陪着他罢,让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不懂,然后和他一起往前走。
56.第五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沈砚行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呼吸。
还有床头柜上时钟滴答的声音, 可是闹钟早就想过了, 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没有被闹钟闹醒。
在床上滚了两下, 他总算起了床, 光着脚走在室内的木地板上一点都不凉, 天到底要开始热了。
沈砚书留的字条在客厅,“早饭已经做好, 一定记得吃,还有,我把你的闹钟关了。”
他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或许是为了让他睡久一点, 沈砚书进去把闹钟关了——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次了。
吃早饭后他刷朋友圈,看见叶佳妤很早就发了一条, “无论如何都不肯吃黑芝麻的女孩后来嫁了一个以前从不会喜欢的那种男人, 他生了白发, 她开始做芝麻核桃糖。”
沈砚行看得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剧本,不由得好笑,怎么做个芝麻糖, 也会有个故事呢。
此时穆牧进来告诉他, “老板, 何润老师来了。”
他忙应了声好,站起身来收拾好桌面,又仔细洗了手,上楼抱着沈砚书调好音的琴又下楼。
穆牧说的这位何润老师,是一位很有些名气的非遗传承人,一手金漆镶嵌技艺是传承千年的国粹,他亲手做的金漆百宝嵌华冠群芳屏风曾让外国元首都惊讶赞叹。
他还擅琴,算是个琴痴,听说沈砚行有一把上好的古琴,特地来看,发觉是把老料做的,音色还很好,听沈砚行说是清末的东西,不由得意动。
沈砚行倒也没要人家钱,只说愿意和他换,“我知道您忙,但我实在喜欢那金漆百宝嵌的屏风,想跟你讨一架,您看可行么?”
何润问他:“你要什么样式的?华冠群芳已经有了,你要是弄一个,也没多大意思。”
“我想要飞天像,行么?”沈砚行应得很快,他并不想要那繁华热闹的华冠群芳美人图,倒是看上了别的。
这番对话发生在半年前,此后何润有时会过来看看,免得沈砚行脑子一热就把那琴卖了,弄得沈砚行是哭笑不得。
前几天他打电话告诉沈砚行说屏风已经做好了,要给他送过来,省得夜长梦多。
沈砚行笑道:“这把琴放在我这里也不踏实,您赶紧把屏风拉来,咱们把这桩生意了了。”
何润很有趣,他嘁了一声,“读书人的事,能叫生意么,我们这是文化交流!”
沈砚行掌不住笑,每次想起都觉得有趣,此刻他把怀里抱着的琴递给他,“喏,你的琴。”
何润笑笑,故意学他讲话,“喏,你的屏风。”
他身子一侧,露出了旁边由两位助手搬进来的一架四折屏风,屏风上每一面都有宝相庄严的佛像,它的周围是飞天和乐伎,飞天像飘飘欲仙,栩栩如生,乐伎各持埙和曲项琵琶等乐器,下方还有虔诚的供养人像。
画中人多为袒上身、挂璎珞,下赤脚,有些明显的鲜卑特色,她们穿着穿着鲜卑式服装,配合着鲜卑大型乐队所奏出的音乐,跳着鲜卑式舞蹈,她们婆娑起舞,动态传神。
这图像不是来自让后世痛心疾首于失窃的敦煌莫高窟,而是来自云冈石窟的第十二窟佛籁洞,也叫音乐窟。
“放哪里?”何润打断了沈砚行欣赏的目光,边问边在室内四处张望。
沈砚行指了指角落的桌案,“就放那里罢。”
桌案后面是一面白墙,只有一把椅子,穆牧早上才刚按沈砚行的要求在窗边摆了张小小的美人靠,除此之外一点装饰都没有了。
金漆百宝嵌飞天屏风往那里一摆,原本有些单调的空间立即变得生动起来,何润坐在美人靠上,膝上摆着琴,即兴弹了曲《阳关三叠》,琴音袅袅,屏风上的飞天似乎都活了过来。
沈砚行站在原地听完,忍不住鼓起掌来,“我该给您焚一支香,那才更叫如听仙月如临仙境。”
何润知他恭维自己,嘿嘿笑了声,“那你现在把香给我也行啊。”
得了屏风,沈砚行觉得很满意,二话不说就让莫桦收了盒自己常用的香送了他,可都是好东西。
何润还有其他事,很快就离开了延和居,沈砚行还记得昨晚说过的事,决定动身去找叶锐渊。
叶氏的大楼在cbd中央显眼的地方,他没有预约,却一点都不担心见不到人,“麻烦你帮我问问叶总现在有没有空罢,就说我姓沈,他知道我是谁。”
前台的小美女没见过他,但见他一身制作精良的休闲西服衣冠楚楚,不像没身份的人,一时也不敢怠慢。
电话拨通说明情况没多久,她就见总裁身边的陈特助亲自下来接人,还同她讲:“叶总吩咐,以后沈先生过来都不需要预约,直接请他上去就好。”
转身对着沈砚行一脸如沐春风,“沈先生请跟我来,叶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沈砚行经的场面多了,一点都不奇怪,只笑着对前台的小美女道了声谢,然后跟着杨秘书一起往高层专用电梯走。
叶锐渊果然已经在等他,“你来找我,阿渝知道么?”
“不到必要时候,我不希望她知道。”沈砚行笑笑,自动在他对面坐下。
叶锐渊也低头笑笑,“那你这次来,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