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刚出门就被旺财咬住了裤腿,它前肢抬了起来,不停的往沈砚行身上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要不然带上它罢?”叶佳妤觉得它有些可怜,扯了扯沈砚行的衣摆,小声要求道。
沈砚行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就把旺财往她怀里一推,“那你带着它。”
叶佳妤抱了抱已经很沉很沉了的旺财,唉哟了一声,“你要听话啊,不许乱跑,也不许大喊大叫,带你去看爷爷啊……”
她嘀嘀咕咕的一路碎碎念,旺财跟在她身边欢天喜地的跑,老大一只狗爬上车后又非要把狗头放在沈砚行和叶佳妤中间,吐着舌头眼睛滴溜转。
延和居与叶家离得不算远,很快就到了,下了车,叶佳妤去开门,旺财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不前,傻傻的看着她。
这不是它熟悉的环境,它有些害怕,更有些警惕,叶佳妤蹲下来哄它,“旺财,你不要怕,这是我家呀,也是你家,我们一起进去好不好?”
沈砚行停好车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副项圈,弯腰给旺财戴上,又拉了拉,“行了,走罢。”
旺财见到他,这才乖巧的跟着进门,到底是个新的地方,它好奇极了,像个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对那大片的紫藤很感兴趣。
一个这么大的藏獒出现在叶家,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叶锐渊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只见他妹妹脚边跟着一头可怕的庞然大物,偏偏那庞然大物还一副对她很温顺的模样。
不由得抚了抚额,长叹一口气,“她是真喜欢这藏獒?”
叶锐清早就出了门,正接了沈砚行手里的链子,低头和旺财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半晌他伸手拍了拍旺财的狗头,“你看什么,我是你二舅!”
旺财歪歪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又呜呜了两声,在门边就趴了下来,尾巴一甩一甩的。
“它还挺听话啊,沈二,它是从小你就养着的?”叶庭生端着个小小的紫砂壶踱了过来,颇有兴趣的打量着旺财。
沈砚行点点头,“看家护院一把好手。”
面对着满面春风的沈砚行,叶锐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他抢走了妹妹的嫉妒,也有妹妹得到幸福的欣慰,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五味杂陈。
于是他只是淡淡的和沈砚行打了声招呼,面上的笑容维持得刚刚好,不热切,但也不冷淡。
沈砚行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尽量不去刺激他,落座时特地坐在了最边上,和叶佳妤之间隔了叶庭生和叶锐清两个人。
“大哥,你叫我们回来做什么?”叶佳妤伸手拿了块糕点,含在嘴里声音模糊的问叶锐渊。
叶锐渊起身去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让沈二和……和李先生跟大家认认亲。”
“李先生是谁?”叶佳妤眨眨眼,立刻又反应过来了,“啊!是姑姑……不是,是姑父么?”
没人应她,一屋子大男人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只有叶锐渊在摆弄电脑。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对劲的气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的想找沈砚行,可转过头却看见他和自己隔了人,只好悻悻放弃。
这边叶锐渊已经连上了视频,屏幕里出现了他的母亲叶昭仪的脸孔,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母亲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阿渝大学毕业的时候罢。
她似乎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硬要说有,也不过是又多了几分成熟,她才新婚不久,眉眼里都是被宠爱的幸福。
“阿渊,我是妈妈,你还好吗?”叶昭仪一面问,一面转了转**。
叶锐渊淡淡的应了声好,就把电脑转向了众人,叶佳妤欢喜的喊了起来,“姑姑、姑姑,我是阿渝!”
“阿渝啊,你好不好啊,我听你爸爸说你谈恋爱了,是不是?”叶昭仪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听得出她是真的高兴。
叶佳妤点点头,扭头冲沈砚行招招手,沈砚行见了就起身走到她身后去,冲视频那头的人道好,“姑姑好。”
叶佳妤似乎打量了一下他,然后才笑道:“一表人才,长得不错,阿渝眼光蛮好的这次。”
言语里未曾没有对叶佳妤的前任高健的不满,沈砚行不甚在意,只看着视频里突然出现的另一个男人,表情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爸,大哥,还有阿渊阿清阿渝,这是李卓,我老公。”叶昭仪的声音传了过来,提到李卓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叶老爷子眯了眯眼没说话,叶庭生看了他一眼,替他道:“早就知道了,又不是不认识,你跟他好好过,离得那么远,家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凡事都好好商量,别动手啊。”
他这话看着是说给叶昭仪听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讲给李卓听的。
李卓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保养得很好,梳着大背头,穿着休闲西服,衣着整齐姿态儒雅,完全看不出黑道分子的影子。
他笑着点头保证道:“大哥放心,我和昭仪会好好的,有时间会回去看你们。”
“阿渝,你什么时候结婚,姑姑给你送份大礼啊?”不等其他人应答,叶昭仪抢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叶佳妤愣了愣,“这个……还、还早罢……”
“不早啦,你都这么大了。”叶昭仪笑嘻嘻的问她,“你要结婚之前要告诉姑姑哦,请设计师给你设计婚纱,去古堡举行婚礼好不好?”
叶佳妤脸红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站在身后的沈砚行,不小心和他四目相对时愣了愣,又连忙将目光撇开。
沈砚行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觉叶锐渊和叶锐清异乎寻常的沉默,对他们母亲及继父似乎很冷淡,但他又没有感觉到他们的不满。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们兄弟俩与叶昭仪之间的生疏让他觉得惊讶,看起来,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还不如叶佳妤与她的姑侄之情。
沈砚行垂眸想了想,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聚少离多,男孩子长大后很多想法和言语就都化为了沉默,没有沟通和交流,感情能好到哪里去。
视频通话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叶锐渊把电脑拿走,进了书房后又过了好一阵才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叶佳妤要来喊他去吃饭,已经近中午一点了,这顿饭吃得匆忙,也很快就结束了。
后来辜俸清打电话来问沈砚行什么时候回来,说有事要找他,叶佳妤想了想,决定和他一起先回去。
叶老爷子冲他们挥了挥手,道:“回去罢,到时候再回来吃饭。”
“我记得了,爷爷你也要注意身体。”叶佳妤抱着老爷子的手有些不舍,又转头对叶庭生认真道,“爸爸,你别老是跑出去了,多陪陪爷爷。”
“……好,听你的。”叶庭生揉揉女儿的头,心里有些酸酸的。
沈砚行手里牵着的旺财好像有些困了,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模样有些滑稽。
叶佳妤走到沈砚行的身边,要和他一起出门,才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叶锐渊在后面叫住了他们,“等等,沈二你来一下,我给你拿些东西。”
沈砚行愣了愣,然后把狗链递给了叶佳妤,跟着叶锐渊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里宽敞明亮,叶锐清正在看什么,见他进来,抬头冲他笑了笑,目光沉沉的。
“二哥,怎么了?”沈砚行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叶锐清扬眉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张纸,“也没什么,不过沈二,这上面的事,是真的?”
沈砚行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的目光变得尖锐,“……你们都知道了?”
“我是刚知道。”叶锐清耸了耸肩,摊着手板,目光有些不忍的看着他。
叶锐渊一屁股坐在了真皮大班椅里,清了清嗓子,“行了,这件事我们知道就行了,沈二……”
他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沈砚行,“我知道你和辜俸清想做什么,我会帮你们,但你要记住,这都是因为阿渝,如果你让她过得不好,我同样有能力让你坠入深渊。”
沈砚行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叶锐渊的声音很沉很沉,像有千斤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头。
“……我说过,要娶她的,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他呢喃了一句,勉强笑笑,落在让人眼里,却比哭还凄凉。
也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的苦楚,叶锐清有些不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咱们兄弟几个联手,见鬼杀鬼,佛挡杀佛,等这事儿了了,你也就太平了。”
沈砚行沉默良久,终究是打起精神来,叶锐渊将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条递到他跟前,“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这是李卓的人,既然是我们家亲戚了,不用白不用,其余的,我这边也会替你留意。”
他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向叶锐渊鞠了个躬,“……多谢大哥。”
“回去罢,和阿渝好好过日子。”叶锐渊冲他摆了摆手,指着桌上放着的一个锦盒,“这个拿回去,省得阿渝怀疑。”
沈砚行从叶锐渊的书房出来,叶佳妤问他:“大哥叫你过去做什么?”
“……给了一**酒,让咱们尝尝。”沈砚行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旺财的大头伸了过来,叶佳妤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走了,没再和沈砚行说话,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晚上辜俸清和冯薪过来吃饭,趁叶佳妤去给莫桦帮忙时,沈砚行把白天在叶家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又把那张记了电话号码的纸条递了过去。
辜俸清和冯薪同样沉默了很久,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相对于冯薪隐隐露出的担忧,辜俸清显得有些兴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沈二,你这大舅哥可以啊。”
“……你小心点。”沈砚行有心想问辜俸清调查到什么了,但又觉得此地不好说这些,于是便叮嘱了一句。
辜俸清点点头,“知道,我这边已经有点眉目了,等我手里这个案子结了,咱们再详谈。”
沈砚行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了正对着的窗外,水壶里的水开了,发出嘟嘟的声音,空气一片沉凝。
他发起了呆,好像又听见了久远回忆的声音,他曾经夜夜被噩梦惊醒,但是如今,他觉得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摆脱它们了。
86.第八十六章
辜俸清那边的案子还没结束, 叶佳妤的生日就到了,就在儿童节刚过的那个周日。
前一天晚上沈砚行和叶佳妤回叶家吃饭,老爷子给了红包,叶庭生陪着她吹了蜡烛, 连叶锐清都从邻市特地赶回来给她庆生。
也是在这个时候, 沈砚行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见到了他从前的老师, 也就是叶佳妤的母亲周蕙。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枷锁,他终于想起很多年前的中学时代, 有些模糊, 但又觉得十分亲切。
周蕙很快就想起他来,她从久远的记忆扒拉出一个略显倔强的男孩子,打量了他一回, 叹着气笑道:“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要不是事先知道, 我都认不出来了。”
“长大了,自然也要改变。”沈砚行笑着点了点头, 低头喝了口茶。
周蕙却沉默了一下,“其实那个时候,我和其他老师都很担心你。”
沈砚行愣了愣,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只好疑惑的看着她, “周老师……”
“你那时候太张扬了, 聪明是聪明, 但总让人觉得棱角太过, 像是……”周蕙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是虚张声势。”
沈砚行狠狠地怔了怔,他已经忘了自己方面的张扬,父母总是放任自流,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只因生怕他会和顾荥禹一样早夭,他跌跌撞撞的长大,然后困在自己构筑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