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畔的注目下,黄桂兰和张强直接就扭打做了一团,两人各不相让,嘴里各种脏话层出不穷,如同泼妇骂街,完全看不出是一对结了婚二十年的恩爱夫妻。
汪畔看得一顿咋舌,看着他们又是撕头发,又是拳打脚踢的,最后只能和林西楚退了回去。走在路上,汪畔说道,“那对夫妻说的会是真的吗?联合我们去的第一家的情况,我怎么觉得那些死掉的村民……都是村民的家人杀的?”
汪畔心里十分的诧异,自己人杀死自己人,这得多大仇?
林西楚沉默着,似乎正在想事情。
第三家,汪畔一到门口,就听到了稀稀疏疏的哭声。这家的院门虽然闭在了一块,却没有锁上,汪畔轻轻拉开了一条缝便能看到跌坐在院子地上的妇女,抱着个好像是相框的东西,扑倒在一架染血的担架上,哭得死去活来。
妇女什么都没说,只会哭,哭得格外的伤心,家人的离别似乎令她难以接受。
汪畔和林西楚在这一家没发现什么,就转道去了第四家,第五家……一轮看了八.九家,汪畔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第一,杀死村民的人似乎是这些村民的家人;第二,杀了人的村民都把他们的行为归结为郭颖害的,似乎在杀人的时候,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第三,杀了人的村民的状态,和李老头非常相似,类似“梦游症”。
看了这么多家,这么多家的情况都差不多,症状也很相似,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汪畔严重怀疑,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在“梦游症”上面。
汪畔和林西楚决定去看一看那些被搬走的尸体。出事的村民都是在晚上,而他们的尸体则是在早上时才被人架走的,当时金鹏等人都在场,联系一下汪畔与金鹏等人相遇的时间到现在,尸体被运走还没多久。而且整个村子这次一下子死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尸体不少,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处理掉,所以汪畔和林西楚都认为,尸体应该还被放在某个地方“晾”着。
这个地方汪畔和林西楚思忖了一会,都觉得非村长的家莫属。
想到就做,汪畔和林西楚疾步走去了村长的家。如他们所料,村长的家今天非常的“热闹”。一个一个的担架被抬到了村长的家里去,担架上明显都摆放了一具尸体,这些尸体跟金鹏说的一样,他们的身上都裹了一层白色的布,令人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
这些搬运尸体的人把尸体都搬到村长家的院子后,就抬着空担架离开了。因为走走出出的人很多,汪畔和林西楚不可能直接就往门口靠过去。所以两人斟酌了一下,像爬第一家人家的围墙一样,在村长家的一个角落挑了一个地方,就迅速地往上爬了上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跳到院子里面,寻了个不易被发觉的位置躲了起来,接着便仔细地观察起了院子中的情况。
此时村长家的院子地板上铺了一张又一张的竹席,每一张的竹席上都躺了好几具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的白布还在,所以一时半会汪畔依然无法看到尸体的模样。
村长正在和几个老人说话,那几位老人的年纪和村长相仿,看起来有些像村子的长老般的人物。因为距离比较远,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刻意压低的缘故,汪畔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词组,通过这些东一块词组,西一块词组,她好不容易拼凑出了村长和长老们谈话的内容。
村长:“这事儿还是得压下去才行。”
一长老:“压是必须压的,但是这事必须得彻底断绝才行。几年了,这么下去,咱们村可都要灭绝了。”
另一长老:“现在人人都很恐慌,都在传是郭颖的问题。老才啊,之前你请的那名道士还能请回来不?让他帮我们再看看,是不是村里的风水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年年都出这种事。”
村长吁了口气:“那个道士是大磊找来的,这事儿我得去问问大磊,不过那道士之前来时都快八十岁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那是修道之人,九十岁也跟我们六十岁的人一样。总之你把大磊叫过来,我们一块问问。”一长老道。
村长:“成。”
村长走到了门口,把院门拉开了一些,和守在外面的人说了两句,应该是让人去叫大磊了,之后便回到了长老的身边,继续说道,“咱们也不能全靠了那道士,还是得想想村子哪里出了问题。”
“按我说啊,还真可能是那个郭颖的问题。当年她死后,最早那几年虽然村子里也死了人,但是那几年的数量加起来都没今儿的多。你们没发现吗?年年死去的人数都在递增,我想啊,郭颖怕是力量逐年在增加。”
“刘老头,你怎么还那么封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鬼神这些说法。按我说,可能是咱村有什么遗传病。以前咱们都是近亲相亲,科学上怎么说来着,近亲遗传上会出现很多什么问题。我看啊,问题就是出在这。”
“……我倒是觉得,我们村子的人得了臆想症。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每一年搞完法事大会就出现,村民个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一觉醒来后,全给忘了前一天晚上他们做过的事情。所以,请什么道士都不如请个医生来看看。”
“村里的赤脚大夫之前没给我们看过吗?说我们村里人的身体都没问题。老锦好歹行医了几十年,以前村里有什么大病小病都是他给治好的,他都没办法,你以为城里的医生就有办法?还有,咱们村子那么穷,谁出钱把医生请回来?别指望阿才那点钱,他已经帮村里垫了多少笔账了?个个家里难得温饱,治病钱谁家能拿得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国家,治病有多难。”
“你那叫讳疾忌医,钱有命重要吗?我不是说老锦的医术不行,也许我们得的是罕见的疾病呢?老锦厉害是厉害,可是你能说他什么病都会治,都见过吗?大医院的医生都不敢说这话,咱们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来用,多找几个医生,多看几个医生,也许一个走运就撞上了一个懂咱们这病的人呢?”
“看一个医生就算了,还看几个医生,你当村里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你怎么就这么顽冥不灵,钱都是身外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吗?钱没了咱们还能在赚,命没了,给你钱你也花不了,你以为钱你还能带到地府去花不成?”
“我看你才是最顽冥不灵的一个!”
“前几年我都听你的,这回你们得听我的,必须请医生!”
有两个长老似乎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不用汪畔再自行想象他们说什么,就凭他们这嗓子汪畔直接便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村长回来见人差点要打起来,连忙和其他人一块拉住了这两人。村长无奈道,“咱们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和吵架算什么?我知道你们急,我也急,大家都急,但是这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解决才行。从以前的情况来看,一年就出一次这样的事,今儿这事过去后,咱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好好商量。这样吧,咱们先让大磊把道士找来,然后我出钱,再到外面去找个医生,咱们一样一样地来实行,你们说行不?”
那两个原本吵架的老人大约是被村长说服了,虽然面色依然不善,但是却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大磊很快就被人带了过来。当大磊听到村长等人说要找什么道长时,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快得汪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大磊对村长等人道,“不是我不想帮忙,可是据我所知,那个道士前两年就过世了。”
村长皱了皱眉,一个长老走上前道,“那你还认识第二个道士不,或者有能耐的和尚也成,把他们叫来帮咱们看看。”
大磊挠了挠头,“老道士也是我父母以前在外面认识的,至于其他道士和和尚,我哪有什么本事认识。”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一个长老站出来道,“我记得,今年柳山上不是建了个小寺庙吗?要不,咱们派个人过去把山上寺庙里的大师请下来?这些和尚大都慈悲为怀,听了我们村子的事,应该会愿意帮咱们。”
另一个长老点头道,“我觉得行,和尚能耐不比道士差。年轻时,我曾经去过湖城旅游。那会儿有一家人好像撞了邪,天天鬼哭狼嚎,见人就咬。后来有人就去请了几个和尚过来,只见那些和尚只是简单地做了个法,那户撞邪的人家就全好了。可惜现在找不到那几个和尚了,咱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柳山的和尚身上,希望他们跟我以前见过的和尚一样有真本事。”
大磊说道,“可是我听说,那柳山上的和尚都是带发修行的,而且现在寺庙招和尚就跟咱们去外面打工上班一样,还有工资,还有休假,还能吃肉,不算啥真和尚。”
本来对柳山和尚挺自信的人被大磊这么一说,一时间就有些哑然了。他们年纪大了,见识就没年轻人多,所以现在乍听大磊这么一说,心里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如今年代的和尚来。
村长见他们犹犹豫豫的神态,直接拍板道,“不管有没有真本事,咱们先把人请过来在说。如果有用当然好,没用咱们就想其他的方法。这事就让阿德去办吧,他认识路。大磊,等会你让阿德过来找我,我还有些事吩咐他。”
“是。”大磊低下头应了一声,语气有些飘忽。
从汪畔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大磊低下头去的表情。他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和憎恶,吓得汪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之前用巧巧的铜镜照过大磊,大磊的确是普通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是他刚才的表情却透露出了很多的问题,这大磊似乎……不太简单。
那位坚持要找医生的长老适时开口道,“和尚咱们找了,那么顺便也把医生找了吧。阿才,你顺便叫村里的一个人出趟村,就去咱们这边的莲花市,多少钱都好,先请个医生回来。我记得谁告诉过我,莲花市第一市医院有个医生特别厉害。”
大磊之前没听到他们要找医生的话题,所以现在初听到这名长老说的话,眼里划过了一抹诧异和慌张,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些异色给掩藏了下来。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开口问道,“村长,什么医生?咱们要去找医生吗?”
村长叹了口气道,“前几年咱们都是用的土方法,但是村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法根治。请个医生来看看也好,也许对咱们村子有些帮助呢。”
大磊着急道,“可是咱们村子的大夫前两年不是看过了吗?都说不是我们身体出的问题。”
那个说让找医生的长老说道,“老锦医术是不错,可是术业有专攻,他最擅长的还是给人接骨,但是我怀疑咱们村的人是得了其他怪病,老锦也许也没能看出来。我也不是说他不好,但是多请几个医生回来,好歹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啊,也许有谁就看出我们村子的问题了呢?这请医生的钱你不用担心,我这边还有些养老本,我都拿出来,咱们这回就去大医院请个大医生回来!”
大磊干笑了两声,脸上佯装高兴,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汪畔瞅见大磊的一系列反应,再次觉得大磊这个人很有问题。
村长道,“阿德要去柳山,那去莲花市该找谁去呢?”
大磊连忙道,“村长,让我去吧。我也想帮帮咱们的村子。而且莲花市我之前跟阿德哥去过,我认得路。”
一长老道,“那就让大磊去吧,大磊办事一向稳重,我也放心些。况且他也十八了,成年了,有些事就得交给年轻的一代去办,长长见识。”
村长点点头,说道,“是这个理,那大磊就你去莲花市吧。你到时和阿德一块乘车出去,在路上多跟阿德学学。这几天你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收拾好,多带两件衣服,可能你得在莲花市呆上好几天呢。”
“对,现在大医院的医生不好请,大磊,咱们村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大磊慎重道,“我知道,你们放心。”
村长和长老还有其他事要说,大磊竟然决定去莲花市了也要回家去收拾一番,顺道去通知那个名叫阿德的人。所以大磊没有在村长家逗留很久,跟村长说完了事后,就走出了院子。汪畔招呼上了林西楚,两人爬上墙,重新回到了外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缀在了大磊的身后。
大磊首先去了阿德的家,他没有进阿德家的大门,只是站在门口往里大声吆喝了一声,大意是对着院子中的阿德说村长有事找他。阿德的声音有些粗,很快就大声回应了过来,只说等下就过去。
把消息带上后,大磊就离开了阿德的家。看他步行的方向,似乎是打算回一趟自己的家。汪畔和林西楚跟着走进了大磊的家里,不过没进大磊的房间,而是躲在外面透过窗户观察着大磊在忙些什么。
大磊似乎在找东西,他缩在床底下扒拉了很久,终于扒拉出了一个铁皮盒子。这个铁皮盒子很旧,周围都生了锈,一拿起来,里面就咚咚的一阵乱想,似乎放了许多东西。汪畔和林西楚之前翻找大磊的卧室时,还真没发现这个铁皮盒子的存在,毕竟他们真没想到大磊会把东西藏得这么的严实。
大磊翻出铁皮盒子后,就把盒子拿到了桌上来。汪畔仔细盯着,就怕一个错眼遗漏了什么。大磊掀开了铁皮盒子,就伸手进去搅动了起来,似乎正在找什么。因为角度的原因,汪畔看不到铁皮盒子内的情况,只能听到叮叮当当各种小物件制造出来的声响。
这么扒拉了一分钟不到,大磊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汪畔眯了眯眼,发现大磊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枚非常小的钥匙。
这是打算开哪里的箱子吗?
在汪畔等待大磊拿着钥匙准备干什么的时候,大磊却把钥匙放在了兜里,然后把铁皮盒子重新盖了起来,接着就塞回到了床底下去。做完这一切,大磊拉上门就走出了卧室。
汪畔和林西楚换了个不易察觉的位置躲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脚步匆匆离开了院子的大磊。大磊这又打算去哪?
汪畔和林西楚继续跟上,走着走着,汪畔很快便发现,大磊此时走的这条路她非常的熟悉。这不是她之前和林西楚跟着大磊走过的去大磊家族坟墓的小路吗?
大磊似乎真的打算再进一次森林。这次汪畔和林西楚没有跟丢人,转了好几圈,最终终于跟着大磊再次来到了他家人的坟墓前。三个土包还在,周围也还是之前见过的模样。
汪畔之前挖掘过的郭小琳的坟墓,现在上面多盖了一层风沙,又落了一层树叶,倒是掩盖了它曾经被汪畔和林西楚挖过的痕迹。不过仔细看当然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大磊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格外的心思去留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