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大唐生活——锦屏韶光
时间:2019-01-16 10:57:41

  清点嫁妆是个力气活,林妈妈不知从哪变出一圈钥匙,按着单子上的顺序一个一个清点下来,首先是崇仁坊购置的房产与长安郊外的庄园地契,以及八块土坯、数万贯钱,另外床、榻各两张,各式家具、摆设,还有化妆日用、帘帐、四季衣物、布匹绸缎、金银首饰、古玩字画、药材香料、书籍、文房四宝等等。
  “光看这单子,我会以为十三娘把整个家都搬来了,”崔清被这嫁妆的壕气震慑得瑟瑟发抖。
  而研究小组早已疯狂,[这是《洛神赋图》吗!这是失传的《洛神赋图》吗!]
  [瞧这青瓷,质如碧玉,晶莹细腻,一定是越窑秘色瓷吧!]
  [这匹锦缎花鸟纹饰,章彩绮丽,绝对是蜀锦没错!]
  [我的眼睛被闪瞎了,这盒珍珠是什么?居然可以拉起来,莫非是传说中的连珠帐?奢华,太奢华!]
  整整一个下午,崔清的视线都被一大片一大片的弹幕占据,陈仁不得不限制研究小组的发言,同时有些头痛。
  一直以来,尽管历史小组认为崔清直播的时代处于唐朝,但也没有脑洞大开到想起穿越时空,只以为这是秘密实验的一部分,随着直播时日的加长,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怀疑崔清是否生活在真正的唐朝,限于保密条例他们不能询问陈仁实验细节,然而,今天的直播一出,恐怕不少人的三观都会造成动荡。
  她真的在唐朝直播吗?这个疑问在研究所的众人心中无限滋生。可惜,陈仁绝对不会、也不能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是时候做真实性测试了,”他默默下定决心,“必须得知道,她所在的时空,到底是平行空间,还是处于同一时空、会影响到未来的唐朝。”
  等到崔清腰酸背痛从库房里出来,视线中的弹幕数量才慢慢减少,回到正题。
  [一般,嫁妆单子这种东西,都是父母拟定的,]书法小组把目光从截屏里的“疑似《洛神赋图》”里抽|出来,[不过从嫁妆单子的字迹来看,书写之人应为女性,句与句之间有不少断层,由此分析,这名女性上了年纪,无法一气呵成。]
  [墨迹也新旧不一,后面公中和亲戚的添妆比前面新得多,或许是你父亲拟好单子后,发回你奶奶,而后你奶奶再誊抄,添改上去,你的嫁妆很大一部分是陪嫁直接转化,这说明你的继母没有在嫁妆上施加影响,可能你父亲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疼爱你,也有可能他当官有钱,不屑昧下你的聘礼。]
  “不管怎样,这都算一个好消息。”崔清松了口气,看到库房里那么多嫁妆,她的心情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俗话说,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尽管这话放在唐朝不太合时宜,但手中有钱,心里不慌啊。
  是日,大吉,适合搬家,林妈妈早从嫁妆里取出要用的被褥、帘帐、器物、摆设先行装饰好新房子,仆婢们抬着箱子,一趟一趟地往返着新旧院子,来一箱,清点一箱,只用了一日,便妥妥地搬到了新院子里。
  “这就是我们要住的院子?”崔清好奇地打量种在门口一边角落的槐树,和树下的藤椅,槐树叶子落在青石板上,踩一脚就渗出青色的汁来,另一边摆着个古朴棕黑的大陶缸,里面隐约传来鱼儿游动的水声。
  “是,”林妈妈脸色不大好看,“比起之前的院子,着实小了些。”
  的确,大概只有一半大小,不过崔清很满意,新家靠近府墙,位于府中西北角,其后便是后花园,安静偏僻,何况她趁这个时候把居心各异的下人们全数换掉,只留通过测谎的两个小丫头洒扫使役,名唤荷香与梨香。这样一来,她说话睡觉都安心一些。
  有了自己的院子,崔清二话不说占据了正房,两间耳房一做卧室,一做书房,东厢房给林妈妈并六个丫头住,西厢房留予客人,后罩房放置嫁妆。
  搬家是大事,这日晚上,她在庭院里设个小宴,请三位妯娌做客,丫头们在屋内另开一席,院子里各处点灯,照得有如白昼,崔清来这里一个多月,还第一次看到那么亮的晚上。
  到了时辰,三位嫂子皆至,因是孝期,也没敢呆太晚,吃完晚膳,稍作一会儿,大嫂便先行离开,二嫂看着她的背影,咬着筷子吃吃地笑,“这府内又要热闹起来了。”
  “此话怎讲?”崔清沉手的银筷子夹了一筷韭菜,嚼着一口蒜香,问道。
  三嫂浅笑,似乎早已知情。
  “五娘和六娘快从建宁过来了,”二嫂不卖关子,“她们本该上个月回,不巧连绵数日大雨,吹跑了桥,搁置数十日,听说,还带来两位表兄妹。”
  “怪道未曾听闻府中妹妹,”崔清一边听,一边看弹幕,[建宁地处福建,离长安所在陕西可谓很远了。]
  二嫂却笑道,“你还是不要听闻得好,”话音刚落,便被三嫂扯了下袖子,递一个嗔怪的眼神。
  “哦?”崔清提起警惕,笑道,“可是性情太过……?”研究小组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橘红色烛光下,二嫂左边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短暂的不屑表情。
 
 
第15章 无题
  太过……后面该接哪个形容词,崔清始终还是没能弄清楚,只见满院烛光下,二嫂三嫂对视一眼,便转过话题,闭口不言,似乎感觉做嫂嫂的不方便说小姑姑的不是,不过从二嫂一闪而过的不屑神情来看,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直到两位嫂子各回各家,丫头们清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崔清唤林妈妈回屋道,“林妈妈,你可曾打听过府里五娘和六娘?”
  林妈妈面露难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听闻两位小娘子性情天真烂漫……”
  得了,看来她这里也挖不到什么秘辛。
  没过几天,照例去请安的崔清从婆母口中得知小姑们与其表兄妹即将到府的消息,还收到来自大郎的一封信,是写给婆母的,说即将到长安,届时定当拜访云云。
  府里要来新人,尽管两位嫂子避如蛇蝎,但崔清还是生出期待感,毕竟随便换一个现代人在没网没电语言不通的后院呆上一个半月,也会觉得日子何其无聊,除了例行打卡请安、一日三餐、读书写字、找丫头练习测谎术以外,便再无它事可做。二嫂三嫂还能带个丫头出门探亲访友,她为夫守孝都出不了后院。
  “娘子,”这日,黄鹂趁林妈妈和其它丫头不注意的时候,在书房帘外轻轻喊了一声,崔清忙将手中布满字迹的纸扔进火盆,才唤进来,“何事?”
  黄鹂三步并作两步掀起帘子跨入房中,右手快速伸入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王瑞家的方才找我,说是崔家十七娘找王瑞递信,让王瑞家的转交给您,以后若有回信,直接找王瑞家的递出去即可。”
  一连串的“王瑞”“王瑞家的”弄得听力还没满分的崔清头晕脑胀,好在弹幕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王瑞家就是你陪房,上回你派王瑞去给崔家送信,估计被崔家兄妹打听到了,想要借此和你通信,这样不用走府里通报这条路。]
  崔清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我找了半天的借口才躲掉的啊摔!这日子还能过吗!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研究小组们讨论片刻,拿出一个备用方案。
  崔清默默瞟了一眼弹幕,轻咳几声,带着些许狼外婆的语气诱惑道,“黄鹂,你听说过写信吗?”
  黄鹂:喵喵喵?
  研究小组所说的备用方案,是让她写出回信,再叫不认字的丫头依葫芦画瓢,这样既能掩盖她的笔迹,又能和崔家兄妹增强联系,还能找出一个绝好的借口——为了避免书信落入他人之手,而不能用自己的笔迹来写。
  当然,此种方法只能用在这里,总不能写家书还得让不识字的丫头代笔吧。
  总之,黄鹂还没反应过来,崔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她拆开七娘的书信,从右到左认真读了一遍。
  [字体娟秀飘逸,至少练了五年了,是个懂书法的,]研究小组庆幸他们想出了临时办法,[要是用你那蹩脚字给人回信,绝对一秒被拆穿。]
  这能怪我吗!崔清泪流满面,我要是之前知道自己要来大唐,还写什么钢笔字啊!
  信里先寒暄一番,而后说到大兴善寺后山女尸案情的最新进展,在排查过被害人身边的郎君后,不良帅暂时锁定三名犯罪嫌疑人,一为周五娘的娘家表兄孙四郎,当日在靖善坊附近的永宁坊医铺帮忙看病,期间声称午睡而独处一个时辰,一为宣平坊胭脂铺掌柜之子周富,曾当过一段时间屠夫,一为周五娘的亲兄长,在一处大宅当人护院,是日送五娘去大兴善寺,而后在靖善坊内闲逛,直呆到傍晚未见五娘,以为她先行回家,便独自归家。
  除却身手与不在场证明,他们行凶动机也很充足,孙四郎曾与周五娘谈婚论嫁,然周家看不上孙家家世,周父还口出恶言,出言羞辱;周富身为掌柜之子,经常跟随父亲出入周家报账,而与五娘熟悉起来,自然也被周母看在眼里,不准他再入府,怀恨在心犹未可知;至于其亲兄长,周家偏心女儿,周父身子不好,若是为了遗产而除掉五娘,似乎也有可能。
  不良人索性将三人带到牢中严刑逼供,然而,他们没打几个板子便全数承认了——没错,他们三个都熬不过刑,争先恐后地承认周五娘是他们所杀,好像晚一步就会被当场打死似的。
  然而,定案也讲究人证物证,说到人证,不良人率先想到的便是失踪的丫头,可问到三人那丫头身处何处,却无一人能答得上来,为了不受刑,他们甚至还胡编乱造,一说她连夜出城避难,一说她已死,尸体喂狗找不着了,第三个见理由都被两人说完,哭了一通,绞尽脑汁才想到说丫头被他扔乱坟岗,不知是死是活。
  “皆为胡言乱语,”崔十七娘字迹清秀婉转,“兄长道是不良人早已在城门严加排查,乱坟岗处声称并无十四五岁丫头尸身,喂狗之言更是无稽之谈,是以,思前想后,兄长忆起姐姐识心之说,不知可有见教?”
  最后,信中说崔大郎即将到达长安,崔家兄妹会多多为她说话,争取把她从建宁公府里接出来云云。
  “别说识心了——这特么是什么鬼,当我有读心术?”崔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见过谁隔着一万八千里就能知道对方讲话是真是假的吗?”想起现代技术,她忙在脑海中补充道,“开视频什么的不算。”
  [就算开视频,影像也很容易失真,终究还是面对面更为可靠,]测谎小组当真解释了一道,也不知是听不懂调侃还是故意活跃气氛,[所以,这封信你想怎么回?]
  “问题是,即便我有心帮忙,也出不去呀,”崔清为难地在直播间里说,“难道我要把测谎技巧写在信里让他们自己去测?”
  [别,]研究小组对此敬谢不敏,[你本来就一知半解,再去教别人,可太难为你了。]
  那这就没办法了,崔清只得将此言如数写在信中,称她即便有法可帮,也无能为力,草草写完,她叫来黄鹂,让对方依葫芦画瓢照抄,谅林妈妈不会反对。
  “为何不找翠竹誊写?她识字,想来更容易,”林妈妈当然同意,却有个疑问,对此,崔清掩口而笑,“女儿家的事,怎好叫丫头知晓。”
  有从前描花样子的功底,黄鹂抄废了几张纸后,描画得有模有样——还好字数不多。等她抄完,崔清确认字迹都能认出来,便将自己写的那张纸扔进火盆里,火漆封好信封,递给林妈妈运作。
  [有了这几个丫头,写信问题总算得到暂时解决,]弹幕弹冠相庆,[你堂妹说你哥快回来了,你们许久没见,想来应该不会问什么太深入的问题,可以稍微松口气。]
  即便如此认为,崔清依然要做足准备工作,比如说——大郎在哪里读书,成绩怎么样,排在第几名,考过科举没,得了多少分,娶没娶过亲,妻子哪里人,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要一个还是两个……
  面对这一堆问题,崔清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七大姑八大姨所支配的恐惧,还好,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去面对。
 
 
第16章 狸奴
  朱雀大道,车马往来,各安其位,青绿的槐树叶随风而落入两旁深沟之中,黄土道上洒过一遍水,空气中尤带灰尘,一辆马车里传来轻轻的惊叹声,“这就是长安啊。”
  宽大的马车里,李五娘转头嗤笑道,“表姐,到了府里你可别这么说,怪没见识的。”
  李家表姐不以为意地笑笑,照样掀开一角车帘,细细看着外面的光景。
  此刻,院子里,练五禽戏的崔清听闻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恍如鼓点般越来越近,黄鹂喘着气出现在院门口,喊道,“娘子,两位李家娘子并两位客人已至府中,大家唤您前去见礼。”
  “五娘和六娘来了?”她停下猿摘式,舒了口气,墨香适时地递上帕子,崔清用干净的丝帕抹了一把汗湿了一角的额头,“何时?”
  “今晨杨夫人遣仆在城门口候着,方才接到了人,快马加鞭传讯而来,”黄鹂吐字清楚,清甜的声音娓娓道来,丝毫不乱。
  崔清挑了挑眉,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
  换下被汗打湿的细麻布衣,穿上服孝的生麻布衣服,崔清带着香墨和胡儿朝主院走去。去见晚辈,带林妈妈有些不妥,便留她在院子里看家。
  新搬的院子离后院主屋着实有些远,快步走也得近二十分钟,好在当她步入婆母正房厅堂时,发现杨夫人还未来,倒是三位妯娌已然到位,她找着自己的位置跪坐而下,方松了口气。
  婆母未至,三名嫂嫂倒也坐得住,一人捧着个杯子一声不发,十分钟后,第二道消息报来,称两位娘子与客人已至府门。
  杨夫人这才从小佛堂里转出来,一个眼神也不朝她们瞥一眼,兀自低头数佛珠,脸上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难道五娘和六娘不是她亲生的?”崔清在脑海里猜测道,“不然怎么如此冷淡。”
  [至少有一个是亲生的吧,]历史小组拿捏不准,[庶女的表兄妹到府,怎么可能让嫂子来迎。]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建宁公,也没见过他的妾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府里的人。
  和直播间的研究小组窃窃私语不久,屋外报了一声,“五娘、六娘、陈十娘到了。”
  崔清正襟危坐,只听帘声掀动,五六个丫头拥簇着三个娘子进来,头一个吊着三角眼,脸上半点笑意都无,第二个脸型圆润,身量尚小,见堂上诸多人,不免露怯,第三个慈眉善目,脸宽耳长,一副佛像,似乎听说兄长猝死,俱穿一身素服。三人一进,倒头即拜,口称“母亲”、“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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