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解释完后,他又道:“原本按我与燕兄的约定,我只需引你入门,所以到这即可,但你既发现了这个,我便多问一句,你可愿正式随我习武?”
江容:“?!”
天哪,这隐藏通关奖励未免太丰厚了一点吧……
“不愿意么?”他低头挑眉,面上似有笑意。
“愿意!”江容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当然愿意!”
韦青青青说那好,“从今往后,你就是自在门第二代弟子,我的第五个徒弟了。”
江容立刻会意,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唤了一声师父。
她就这么在远离江湖中心多年的恶人谷当上了天下第一人的徒弟,开始了她的正式习武生涯。
也是到了此时,她才知道,韦青青青原先那种散养式教法已经用了很多年,他早年也是这么对其他四个徒弟的。
江容每次听他讲起你那四个师兄小时候如何如何,就有一种听风云人物独家八卦的快乐感。
其中被提起最多次的,还是她的三师兄——天子亲封的六五神侯兼禁军教头。
韦青青青说:“你三师兄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此回收你入门,我只告诉了他。”
江容:“为什么呀?”
“老大看破红尘入了空门,将来应该也不会在江湖上走动了;老二身体不好,亦在世外清修;至于老四,性子太叫人头疼了,若让他知道我如今在昆仑山,怕是得立刻寻过来,闹得整个恶人谷不得安生。”
江容:“……”
“只有诸葛,人在京中,气性也好,将来你遇到什么难处,去找他,或许还能帮上你一些。”韦青青青总结。
其实这四人的性格经历,江容多少了解一些。
但她着实没想到,韦青青青再收徒只告诉了诸葛神侯是因为这个。
她思索片刻,抱着木戟道:“那倘若师兄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也会去帮他的。”
韦青青青听笑了,说你连七岁都没到,不用考虑这么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四个师兄,自出师那日起,都过得都算不上顺遂。”他叹了一声,“你年纪最小,又入门最晚,我只盼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的就好。”
江容其实完全能明白他的期待,毕竟他这个天下第一人,前半辈子过得一点都不顺遂。
但作为徒弟,她不好把这话说出来,也不想延续此刻这番略显沉重的气氛。
于是她长叹一声鼓起脸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可不高兴,阿乖一早就尿在我床上了!”
韦青青青闻言挑了挑眉,问:“那你有没有教训它?”
江容顿时摆出更愁的表情:“我倒是想,但我才骂了半句,它就跑出去找原随云躲着了,我怀疑它早晚要成精!”
☆、07
07
被韦青青青半散养地教了五年,有了一定内功底子后,江容才有了一把真正的戟。
她如今十岁,身量较当初长了许多,但和她的戟比起来,还是十分娇小。
住在恶人谷各处的恶人们第一次见到她用的这把戟时,还私下议论了好一阵,说看着就很不搭,而且戟这种兵刃,到底还是不适合女子。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见到了她持戟与大她三岁的原随云切磋不落下风。
一众恶人觉得脸疼,默默闭嘴,并暗下决心以后绝不惹这位小姑奶奶。
相比她这几年在武学上的进益,跟原随云一起练了六年剑的江易,水平就比较令人头痛了。
好在他志不在此,也完全不为这事烦忧,不带一点包袱地把技能都点到了吃喝玩乐上。
包括燕南天在内的一干人等见他这般,便也不对他作什么要求。
所以练到第七年,江易干脆连样子都不装了,想玩就玩,想歇就歇,还琢磨起了趁天气渐暖出谷玩。
他怂恿江容和原随云陪他一起,结果被他俩一齐拒绝。
原随云是为了练剑,他近来练到了神剑诀里最关键也最难的一招,一刻都不敢懈怠,连每天给阿乖喂食的任务都交给了江容,哪有空陪江易胡闹。
至于江容,她是觉得出谷没什么意思可言。
玉虚峰巍峨,昆仑河湍急。
恶人谷所处的位置,说是个关外绝地也不为过。因此这附近既没有城镇也没有村落,出了谷也不过是瞧一瞧雪山和河水罢了。
江易:“……”
他揉着趴在他脚边的阿乖,欲哭无泪道:“可是一直待在谷里真的很无聊啊。”
江容:“有吗?”她觉得每天都很充实?
江易立刻跳起来说当然有。
“你们两个整天忙着练武,偶尔闲了就切磋,也不陪我玩,我能不无聊吗?”
“恶人谷里这么多人,你找别人玩不就好了。”江容说,“再不济还有阿乖呢。”
江易:“……恶人谷里其他人太没意思了,他们怕燕爷爷,也怕鱼叔和我爹,现在还怕你俩,见了我都避着走。”
江容被他念叨得头痛,便停下手上的动作收了戟,问他究竟想如何。
“随云要练剑走不开,容容你陪我出门走走呗。”他立刻笑起来,“咱们天黑之前回来不就成了!”
“行吧。”江容到底应了下来,“那我就陪你出去一趟。”
原随云听到这里,侧身回头提醒她:“我听说关外好些地方近来都不大太平,你们别走太远。”
江容点头:“我省得。”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原随云看着他俩,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不然你们叫上穿肠剑司马烟一起罢,多一个人,多少保险些。”
江易:“那你也跟我们一起呗,你上个月从太原过来后,每天为了神剑诀茶饭不思,照我看,你还不如先放一放换个心情。”
他虽志不在练剑,但也懂得万事过犹不及的道理,就趁此机会劝了原随云几句。
江容见状,也赞同道:“是啊,兴许你放一放再回来,便能想通那一招了。”
原随云思忖片刻,总算点头:“好。”
三月底的春风相当暖和,他们从谷底一路走出去的时候,还撞上了好几拨聚一起闲聊晒太阳的恶人。
正如江易所说,这群恶人完全不敢惹他们,说句话都战战兢兢的。偶有那么个胆子大一些的,也只敢远远地同他们打个招呼。
三人行至谷口,发现那里聚了更多人,全探着脑袋正往外瞧,似是外头有什么热闹。
他们瞧得入神,一时间连江容三人过来都没察觉,直到被江易问了一声才惊弓之鸟般地回头。
“易公子,随云公子,容姑娘。”率先回头的恶人忙向他们问好。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准备开口,但被江容制止了。
江容说你们先回答问题吧,外头到底怎么啦?
“昆仑河畔正一团混战呢。”还是之前那个恶人,“好像是一大群人围杀一个人。”
“那人也是挺厉害,战了这么久都没倒。”后排有人补充。
“没倒归没倒,一个人打十几个到底吃力。”离谷口最近的恶人忽然道,“他现在都快被逼到昆仑河上去了。”
这几人话音刚落,谷外果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动静。
江易听到这些动静,当即拨开人群,探出头向外望去。
江容和原随云对视一眼,也跟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穿着打扮不一,出手套路更不一的江湖人士。
有的持刀,有的提剑,有的运掌,再仔细一看,似乎还有用鞭的。
这些人此时全对准了一个方向攻击。
江容顺着他们出手的方向瞧过去,发现湍急的昆仑河上,的确站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轻功极高,人掠在水上,双足不停变换,似是在借河水的力。与此同时,他还要躲避那些来自岸上的攻击。
虽然他一看就身手不凡,但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想脱身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看了片刻,注意到他手中没有什么兵刃,江易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这人竟是空手与这么多人相搏吗?”
比他们来得早的恶人们迟疑了片刻,说好像是吧。
“不是。”
下一瞬,江容和原随云齐声否认。
“他手里有暗器。”江容说,“只是发得太快,叫人很难看清。”
“而且他不往那些围杀他的人要害处发。”原随云补充。
江易听得目瞪口呆,听完揉了揉眼睛,看得更仔细了些。好一会儿后,他才终于捕捉到一缕从昆仑河上那人指间闪过的亮光。
“还真有暗器……”他喃喃道。
江容:“他真不该手软的,那些人摆明了就是想要他的命啊。”
原随云听她语气暗藏焦急,忍不住猜了一句:“容容想帮他?”
江容还没回答,江易就率先拉住了她的衣袖让她冷静。
“那么多人呢,燕爷爷这会儿也不在这,我们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在这看看就好!”
江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站在谷口,又看了片刻,发觉那白衣人已经有些气力不济,甚至出手的速度也变慢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行。”她说,“再打下去,他该撑不住了。”
“容容!”
江容知道这个闲事不管也罢,但她觉得,如果是她师父或者燕南天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至于她,虽然武功差了他二人很多,但出手帮一帮,也总是好的。
当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也把利害考虑得很清楚。
她看得出来,不论是那个被围杀的人还是那些武功不及他的人,这会儿都已快到强弩之末了。
耗了这么久,双方体力都降得厉害,加上她还能用恶人谷的名头震一震他们,这个忙帮起来,应该不至于太费力。
这样想着,她抽出手,翻转手腕握住原本被她背在身后的戟,朝激斗处掠了过去。
风从耳畔吹过,发出呼呼声响,河上的水气和凉意扑面而来,令她下意识将手中兵刃握得更紧。
戟术与刀枪剑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不存在任何虚招。
这兵刃最早诞生与古时军队作战中,动静之间,俱是极具杀伤力的招式。
江容用木戟练了四五年,对一切基础招式了然于心,现在又习惯了手里这把真的,出手毫不犹豫,上去就直取离她最近那人的刀锋。
“铮”地一声,刀戟相撞!
刀客惊讶地回头,发现是个美貌小姑娘,还笑了一声。
他大约想说几句让她别多管闲事的话,可惜第一个音节尚未冲破喉咙,江容就反手又是一击!
这一击离得近,又来得迅速,差点令这刀客反应不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雪亮的钢刀已被撞出了一个相当明显的缺口。
如此大的动静,很难不惊动其他人。
于是瞬息之间,江容便察觉到了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凶狠有疑惑,也有谨慎。
“怎么忽然来了个丫头片子?”
“别多管闲事!”
江容呸了一声,道:“你们在我家门口闹事,哪来的资格说我管闲事?”
“你家门口?”
“玉虚峰下哪来的人家!”
“是吗?”江容一边继续挥戟,一边反问他们,“难道你们没听说过恶人谷?”
恶人谷三个字一出来,这群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微妙。
江容打铁趁热,心念一动,用韦青青青教她的步法穿梭在他们之中,快得叫他们几乎看不清。
与此同时,原随云也出谷来帮她了。
他知道江容刚才那两句话多少已经镇住了他们,所以他没直接出手,而是信步闲庭,行至他们面前站定。
原随云道:“玉虚峰下是恶人谷的地方,纵使恶人谷不问江湖事多年,也轮不到旁人在此指责恶人谷的主人管闲事。”
“恶人谷的主人?”
“恶人谷哪来的主人!当年的十大恶人是厉害,可如今也一个不剩了。”
原随云:“十大恶人不在了,天下第一剑还在。”
“诸位在恶人谷前以多欺少,莫非是想领教一下他老人家的剑?”
“天下第一剑……”之前那个和江容交手的刀客手一抖,“难道是燕、燕……”
“正是。”原随云微笑道,“他老人家这些年一直在恶人谷,诸位若是执意要在这继续动手,那不妨随我入谷,问问他的意见?”
此话一出,河畔顿时鸦雀无声。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不知该如何应对。
原随云依旧笃定,还朝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越是如此,这些人就越是紧张,毕竟燕南天的性格,他们都是听说过的,燕南天的剑术,他们更是如雷贯耳。
片刻后,终于有人出了声,是个用鞭的虬髯大汉。
他问原随云:“所以,是燕南天派你二人出来的?”
原随云:“不然呢?”
虬髯大汉皱了皱眉,粗声道:“你们是燕南天什么人?”
原随云笑了:“我蒙他指点习剑,才在恶人谷住下,算不得恶人谷的人,不过她就不一样了,她姓江,江枫的江。”
此时的江容已经穿过人群,掠到了河面上。
先前被围杀的白衣人在那些人集体停手后,如她预料的那般,也难再支撑了。
江容怕他连掠回岸上的气力都没有,就过去扶了他一把。
春日江上多雾,将他清瘦的身形掩盖了大半。江容踩着河水提气掠至他身侧,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如纸,额上还全是冷汗,显然一早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