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又有题目做,孩子们山呼万岁,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极其变态。
林朝夕笑着塞了一大口胡萝卜进嘴里,咔擦咔擦嚼了起来。
要说老林究竟有什么能力让孩子们短时间内有长足进步。
其实一是心态,二是态度,排第三位的,才是能力。
——
考试前一天。
他们和第一小组的差距又缩小了两分,就算这样,差生联盟要反超第一好像仍不现实。
但再没有人为错题而捶胸顿足、懊丧不已,甚至连讨人厌的章亮小分队都消失不见。
每个人都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基础不扎实的做基础题,要冲高分的刷难题,连裴之都按老林要求的,在用多种方法尝试对所有公式定理进行证明。
抓紧时间却不代表他们很紧张。
午饭时,老林拿出一道很有趣的题目,给大家玩。
那道题大致是说——
有只熊从p点出发,向正南走一英里后改变方向往整栋走一英里,最后左转,往整备走一英里,此时正好到出发点p,求问熊的颜色。
“什么颜色?熊能有几种颜色?”
“黑、白、棕?”
“别忘了还有大熊猫?”
“但好像只有北极比较特殊,因为北极熊是白色的?”
“而且普通地方,怎么可能用这种走发回到原地,所以这么阴险的题目,一定是在问p点在不在北极?”
“还是算算?”
“算算就算算。”
孩子们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又拿出笔画了起来。
最后大家群策群力,发现老林根本在晃点他们。
p有两种情况,可能在北极,同时也可能是南极附近的一个点。
“南极有熊吗,林老师你诓我们!”
“让你们了解人心险恶啊。”老林笑。
就这样,轻松的午饭时间过去,下午时孩子们又重新过了一遍知识点。
最后一天学习就这样平淡结束了。
晚上十点,老林准时赶他们回去睡觉。
“林师傅,我采访下你?”
林朝夕留下来,和老林又要事相商,她假装举起话筒,问老林。
那时,老林刚把所有衣服扔到屋外洗衣池要洗,郊外星光灿烂。
“采访我什么,采访我为什么这么能忍,不问你从哪里知道自己是我女儿?”
水龙头哗啦啦冲击着水池,林朝夕张开嘴,心情和满池水一样。
那天从鉴定所回来后,老林一次也没问过她父女关系的事情,她以为老林早忘了或者就是憋着不说,哪想到老林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清了清嗓子,林朝夕说:“那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说啊。”
老林:“说你做了个梦,梦中知道自己有个爸爸。梦里出现你的生日还有亲和数的梗,所以你特地找到专诸巷284号确认事实,发现里面走出的人果然如你梦中那样,更加确定梦境的真实性……”
院子里有很轻的虫鸣,一只蚊子正趴在她胳膊上吸血,但林朝夕只能呆滞望着老林,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
她一瞬间怀疑,老林像x教授那样脑了她,不然怎么会把她编的故事原样复述出来。
老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林朝夕才恢复了些。
她捂着心口说:“爸爸你这样的话,我明天会考不好的。”
“你有没有想过。”老林关上水龙头,很平静地开口。
“想过什么?”
“不管明天鉴定结果如何,只要到了明天,我永远都听不到真的故事。”
真的故事,当然是指她究竟怎么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实情。
所以要选择这个时间点吗?
夜色下,老林的面容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瞬间林朝夕非常想向老林和盘托出一切,但更理智的部分硬生生拽住她。
她最终还是会离开这里,她会把老林交还给小林朝夕。
她不能给世界后续造成麻烦,她很清楚知道这点。
头顶星空闪耀,父亲的目光带着慈爱和坦然。
林朝夕摇了摇头,说:“我真的就是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掉进兔子洞,兔子洞里有一整幅扑克牌,红桃皇后告诉,你有个爸爸……”
“这样啊,听着怎么有点耳熟?”老林用湿漉漉的手弹了记她的脑门,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林这样说道。
第64章 努力
晨起时天气炎热, 太阳终于释放出威力,炙烤整个世界。
林朝夕跪坐在床上, 收拾了一会儿书包,但考试本身也不需要带什么。所以最后, 她在书包里塞上三袋小浣熊干脆面, 就心满意足下楼了。
裴之坐在他本人的专属座位上。那么十多天来, 他永远坐在靠门那张沙发的左侧,永远比他们所有人起得要早, 令人很怀疑他的睡眠时间。
林朝夕扫了眼客厅, 发现孩子们都差不多到齐。
他们大部分围在乐高台前,研究一台黄色的乐高拖拉机。
塑料积木由下至上,相互叠加, 变成很完整精致的模型。阳光温暖明亮,幼年安纳金坐在拖拉机驾驶室的位置,看样子改行得还不错。
她盯着拖拉机, 越看越眼熟, 好像裴之有那么一段时间沉迷拖拉机模型,无法自拔……想到这里, 她不由得向沙发上的小男生看去。
你搭的?
裴之竖起食指,悄悄对她比了个“嘘”,
乐高拖拉机当然没有缓解压力的特殊魔法, 它只是个很普通的玩具而已。可就算裴之都因为睡不着,要早早爬起来搭乐高解压,那么其他孩子的情况肯定不会更好。
——
“受副热带高压影响, 我市最高气温仍将达到37c左右,白天为晴天,请各单位注意防暑降温……”
小学、初中、高中组……
所有等待夏令营中期考开始的学生都已站在考场外等待。不知哪里的气象播报声隐约传来,合着蝉鸣以及背诵数学公式的声音,让整个考前氛围异常紧绷。
“这次卷子肯定很难,我觉得我一定会走。”
“我的错题本落在宿舍了,有道题目我一直没弄懂,我想回去拿。”
“你们闭嘴,烦不烦!”
大孩子里爆发一声怒吼,场间顿时死寂。
陆志浩汗如雨下,不停在松t恤领口,被吓得打了个嗝,脸色更苍白。
很多小孩子噤若寒蝉,试图离那些暴躁的高中生远一点。
只有裴之像没事人一样,缓缓展开随便带的练习册,递了过去。
“扇扇吧。”他的声音随之响起,打破了沉闷氛围。
太阳格外刺眼,林朝夕也反应过来,抽了张餐巾纸递给陆志浩,又分发给身边其他人,像派传单一样,见人就往手里塞。
“你们不紧张吗?”陆志浩把脸擦了一遍,问。
林朝夕和裴之对视一眼,就在他们开口前,花卷赶紧打断他们。
“别问了,他们肯定说反正也是满分,为什么要紧张!”
“我……我还是紧张的!”林朝夕赶忙举手。
“为什么啊?”花卷讶异。
“万一考不到满分怎么办?”
她话音未落,很自然被小伙伴们围殴。
——
打闹声由下至上,飘到高一点的楼层时经不太清晰。
有人站在办公室窗边。
“我儿子高考前我都没这种鸡皮疙瘩起来的感觉。”
高中组老师俯瞰底下像焦躁蚁群的学生们,这么说道。
“因为你儿子保送了百草大学。”另一位老师嘲讽他。
“不要这么说嘛。”
他笑着回头,张副校长正好拿着试卷袋,走进办公室。
全体老师顿时噤声,纷纷回到座位,装作考前严阵以待的样子。
张叔平坐下,,简要叙述了考试流程,将试卷袋一一发下。
“维护考试公正是第一要务。”
“希望各位老师严肃考场纪律。”
“严禁作弊行为。”
最后是这么三句话,说完,楼下传来孩子们闹哄哄的打闹声。他很清晰听见林朝夕的声音,小女孩在笑着哀嚎求饶。
“这帮孩子啊……”
“就一点点也不紧张!”
老师们拿过自己班级的试卷袋,很有些气愤。
“散会吧。”他说。
窗外灼热骄阳,楼下的笑闹声逐渐散去,办公室里的老师也走得差不多了。
“有什么事吗?”张叔平抬头。
解然站在桌边,按着试卷袋,离他很近,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解然问:“您还坚持吗,如果我们班那12个孩子的平均分拿不了第一,就要被淘汰?”
“当然。”
“那中期考以后,我想辞职。”
“可以。”张叔平说。
——
“但要超过章亮他们组的平均分,我们一次都没超过。”
进考场前,不知道是陆志浩或者是安贝贝,总之他们中一个,又把话题又带到考不过第一组就要淘汰上。
林朝夕正好撕开一袋干脆面,差点喷出来:“怎么又聊章亮,能不能换个话题,讲讲我为什么又拿到了一张xx!”
“都说让我拆了!”花卷抢过卡片,扼腕叹息,恨不得把干脆面重新拆一遍。。
林朝夕瞪着他不松手,耳朵却紧跟孩子们的讨论。
“你们这么想留下来,张叔平比我们林老师有魅力吗?”听了一会儿,她很不服气地问。
“不是不是,好像就是因为……”安贝贝顿了顿。
“因为什么?”
“很丢人?”
“对啊,就这么被淘汰太没面子!”陆志浩说。
“那就努力考试啊!”林朝夕。
花卷掏了一大块干脆面,嘎吱嘎吱边嚼边说:“不如这样,要是最后我们成绩还是不如章亮,走之前把他打一顿?”
心里还装着好多段鸡汤,却被这帮小破孩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林朝夕简直怀疑他们的紧张都是装出来的。
话题很快进行到讨论怎么半夜去张叔平房间吓人,孩子们脸上写满幸福,明明前一刻还在紧张害怕,后一刻却恨不得故意考得差一点,这样就能干坏事了。
他们聊得兴起,以至于当林朝夕把铅笔、直尺橡皮放在课桌上,才发觉她不知不觉就坐进考场里,而大家好像还没有互相加个油什么的?总之和想象的开考流程不一样。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湖风,电风扇在头顶哗啦啦转起,一切焦虑烦躁被隔绝在外。
小高组45人被分坐在两个考场,她所在的考场里没有同组成员,而章亮和她却恰好坐在同一个考场对角线位置。
她在看章亮时,章亮也在看她。
阴鸷小少年坐在后门阴影中,没有挑衅,虽然强行装出一副你们输定了的冷酷模样,但他抿紧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连章亮都在紧张。
林朝夕发现这点,她指指讲台上的试卷,又指指自己,比了个100分的手势,随后冲章亮笑了笑,回过了头。
很奇怪,在那一时刻,林朝夕既不觉得章亮可恨,又好像不再讨厌张叔平,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分试卷,一叠考,一叠答题纸,还有一张鹅黄色草稿纸。
穿堂而过的湖风将试卷吹得一张张翻起,有两张飘到地上,教室里发出一阵低吸气似地惊呼,老师赶忙压好桌上那些,低头去捡。
也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时钟走到9点缺5分,铃声响起,该发卷了。
周围很安静,像空寂的宇宙,又或者是冬天铺满积雪的森林。一张又一张试卷传下,雪片般飞到每张课桌上。
她低头试了试铅笔,笔头没有断裂,橡皮也在,没什么问题,然后她才将试卷摊开。
10道题,6道选择4道填空,晋杯赛标准试卷。
张叔平这次不再搞什么奇怪的考试流程或者猎奇题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奥数题,林朝夕一道道题目看下去,有些吃惊。
难度分布均匀,考点明确,能很好区分出能力水平不同的学生,简单题一眼差不多能知道答案,而最难的那道题,她一时间也没有把握。
这是份非常扎实的考卷,林朝夕心里暗暗评价。
考试铃响,二十个孩子齐齐举起铅笔,班级里很快响起沙沙动笔声,仿佛春蚕啃食桑叶。
林朝夕也同时拿起笔,不去看最后那道试题,而是从头开始。
数学本身,还是数学。
仿佛冬日林中清澈的小溪,小溪中有灵活的鱼儿在游动,她像机敏地猎手,伺机将鱼叉出。
d/a/c/b……
前面9道题目毫无障碍,而到第十题时,她的笔停下。
9个赛跑团队,每个团队有3名赛跑运动员,每一团队以数字1-9编号,并以9种颜色区分。但在终点线上,他们所处位置和图形结构发生如下变化……
求问终点时运动员组成的图形结构。
这道题粗看是逻辑推理问题,但又涉及序列,所以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这是决胜题。
她非常清楚这点。
看了一会儿,她依稀在大学准备智力竞赛题库时看到过答案,但现在完全回忆不起来,说没有几秒钟懊恼也是假的。
但这时候回忆答案毫无用处,之前能依靠成人的经验优势,可面对这道实打实考验能力及智力的试题,任何前期优势都不复存在,她和所有学生都在同一起跑线上,除了竭尽全力解答,没有任何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