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快要关上,保安大爷催促着她快些进来。她走过保安亭,被身侧的声音吸引,停住了脚步望着声音的主人。
“可以跟我一起撑伞到办公楼吗?”尾音上挑,让人忍不住答应。
白恬第一眼注意到他的一双尤为明亮的眼睛以及左眼下的那颗泪痣。
那个男孩子,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大概是因为身高的优势,裤子只长及脚踝上方,露出的脚踝纤细精致。
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整个人看起来是挺拔的,却莫名散发着慵懒的气度。看起来像是容易让少女们着迷的类型。
办公楼是相反的方向,会迟到。
她对着他摇头,声音也是软软的:“不行。”
在程景行意料之外的回答。
她未做停留径直走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啧,真是令人难过的拒绝。”
他吊着半边嘴角,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信服力。稍稍抬头,看着头顶上大片黑压压的云,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顶着雨去办公楼。
他低声轻笑。
方才分明看见她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数秒钟的时间,最后却是拒绝。
欲擒故纵吗。
早读的预备铃已经响过,途径的高一高二年段依然吵闹,到了高三年段这一层就截然不同。每个班上的同学几乎已经到齐,她在走廊上经过两个班级才走进自己所在的教室。
众人的眼神让她蹙了眉,她大概知道这些眼神的意思,在这样繁忙的高三,看见一个这样迟到的人真是不容易。
教室里一共五个组,中间组没有同桌和旁边两组连在一起。她坐在中间组,想要进座位得麻烦她旁边的那桌同学起身。靠外的那位同桌似乎是没有看见她,全神贯注地念着桌子上摆着的那本语文复习资料。
她出声劳烦那桌同学起身让她进去。那位同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嫌弃,白眼一翻,再用他的语言表示自己的不耐烦,“就你事多。”
再不情愿也还是让开。
白恬的声音依然温和有礼:“谢谢。”
云雾缭绕,青山作陪。距离高考还有266天,远处的景物好像比高考必背的古诗文更有意境,但教室里却无人欣赏。
早读课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带着一个男孩子走进来,修长挺拔的身形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语文的早读课,白恬却摆了一本数学的练习在语文书底下。她的数学和化学成绩相当的难看,经常会把语文早读的时间用来写练习。
她想题想得认真并未发现已经走上讲台的两个人。
待到发现两人时是因为班主任的声音,“同学们看过来啊,咱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呱唧呱唧一下。”
后排向来闹腾的男生此时的动静不大,大概是因为他们真的没想热情,亦或是前排女生太热情。
总归看起来好像都很欢迎新同学的加入。
白恬用语文书把数学练习挡好,这才抬眼去看那位新同学。
他的黑色卫衣被雨水打湿,发梢上的些许水滴无不昭示着她的罪恶。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底下的同学,在看到她的时候微微停顿,嘴角上扬笑得明朗。双眸里浸了笑意,像天穹里闪现的一点耀光。
明亮的,诱人的。
惹得几个女生低声惊叹。
铃声响起,别的班级已经下课,只有十班的学生还老老实实地待在班上。隔壁班有些同学经过这里,好奇地在门外窗外向内张望。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却上扬,属于这个年纪的不可一世。
“程景行,我的名字。”
同学们鼓着掌,一人一句地讨论着这位新同学。
白恬暗暗在心里念一遍这三个字,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班主任说着一些欢迎新同学的话。白恬边听着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换了第一节 课要用的书。
前桌转下来问她,“他特别好看对不对?”
白恬抬头瞄他一眼,却被他抓个正着。他挑了挑眉,把目光移开了。
稍过了一会儿,再偷偷瞄一眼。
这回白恬对着前桌笑笑,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观点。
程景行因为个子高被班主任排在靠后的位置,下课的时候有几个女生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的方向靠近,门外也异常的多了很多女生经过,而视线多半锁在程景行身上。
一群女孩子围在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程景行站起身,那群女生马上凑了上去,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一般。
他笑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无奈,“我是很想接着和小姐姐们聊天,可是我要去厕所。小姐姐们要一起去吗?”
语气宠溺又轻佻,让人忍不住一再沉沦。
女孩子们脸皮终归是薄,被他的话撩拨得面红耳赤,只表示等着他回来。
程景行把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从后门走出去。路上有人想要跟他搭讪却因为他的目不斜视而畏缩,毕竟是刚知道这么一个人,谁都不了解他的性情。
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倨傲,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用刻意表现就已经很是张扬。像是一坛陈年的酒,清冽的酒香不是酒坛能封得住的。从酒坛子里逸散出来,以空气为媒介将气味漫延。
因为这般,才更吸引人。
第二节 下课原有的跑操因为天气的原因而取消,一个时间颇长的大课间使得慕名而来的同学大大增多。
如果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那么大部分女生可能只会是看看就算了。可偏偏他单手撑着下巴,你说话时他就看着你的眼睛。
眉眼含笑,诱人深陷。
他看向面前的那个他还是没记住名字的女生,她以十分关心他的模样,问他:“为什么刚来的时候,你的衣服都是湿的啊?”
他好像这才记起这件事一般,“这个啊,大概是因为没借到伞吧。”
那几个女生在说着可以把伞给他之类的话,他只是笑着,没有说要或不要。
不经意瞥见她们身后不远处趴在课桌上,握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的小姑娘。
他眯了眯眼睛,而后移开视线。
一个不太合群的小姑娘。
这一天下来,围绕在程景行身边的女生只增不减。放学临走前有一群女孩子过来和程景行道别,他浅笑着点头:“嗯,明天见。”
他从抽屉里拎出书包,抬头的时候看到还在收拾东西的白恬。其他人总是成群结队的,而她却只有一人。
昏黄的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她单独的身影上,有些萧瑟。
他歪着头想了想,提步上前。
她的座位在第三排,程景行站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之间,把双手撑在第二排的桌子上弯腰和个子不高的她平视。
“你不记得我?”
两人之间隔了一排座位,一个礼貌的距离。
他还未出声前,白恬已经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因为她闻到greed银色山泉的味道。像是站在积着皑皑白雪的山峰上,深吸一口冷空气的感觉。
清透的,冷冽的。
creed是上个世纪英国皇室喜爱的香水品牌。有人说银色山泉的味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自带着清冷,闻起来就觉得很贵。
只是看一眼,很快又把脑袋低下去,接着收拾东西。这香像他,她想,不温暖,带着点寒气,却又吸引人主动亲近。
听到他的问话,她答到:
“记得,早上我没借你一起打伞。”
他挂着惯有的笑,吊着一边嘴角,流里流气。
“不对哦,我们之前还见过一面。”
白恬看着手上那本数学总复习资料的封面仔细地想了想,未果,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们有过肌肤之亲的。”
他把声音压得低,如钢琴上的低音键,好像让她耳朵周围的空气都在小小的振动一般。
听他这么说话,就会忍不住走神。
她手下的动作一顿,不解。
“在青山寺,你亲了我。”
白恬这才抬眸看着他的方向,可是他却找不到她眼里的焦点,如果不是见过她认真写题的样子,程景行几乎要怀疑她是否能看得见。
她不说话,他也不着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观察她的模样。不能说是很漂亮,充其量算作清秀,可是却很耐看。
她似乎是记起了什么,眼睛里慢慢开始聚焦,有一撮小小的夕阳的光亮,还有他的影像。
操……
这小姑娘的眼睛也太他妈勾人了吧……
“不对,我没有亲你。是你把我压在树上,你欺负我的。”
小姑娘说的是事实,上周在青山寺的老菩提树底下,是他把小姑娘抱起来压在树上亲了一口。
第3章 9月20日
那天的青山寺,同每个周末一样,人群熙攘,放眼望去皆是举着香或合着掌的信徒。
每周都按时来的小姑娘在老菩提树底下坐着,石桌上摆着誊写经文。夹杂着菩提香的细风吹起那一页熟宣,白恬手下一顿,这一笔就写得重了。
不甚连贯的一个笔画,看起来异常滑稽。这一页算是写毁了,她短暂地叹息,搁笔。准备起身捡回之前誊抄好的经文。
待到弯下腰,入目一双贝壳头的经典款板鞋。再接着,一只修长白皙且指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捻起那张纸。
白恬人生中的荒唐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程升怎么也没有想到,再三交代别在寺庙里惹事生非之后,程景行偏偏反其道而行,硬是要闹出点什么动静。
当时程景行见到白恬后,倒是不觉得她多好看,多惊艳。只是一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坐在石桌旁写东西,乖得不得了。
熟宣上的行书,苍劲有力得不像是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他把熟宣还给小姑娘,小姑娘莞尔,道了声谢谢。
大概是气得急,程景行脑子里也就只想着气一气程升。
年少的叛逆与冲动,在青春中留下一场瑰丽又荒唐的梦。
后来程景行常常想,菩提树下的一个亲吻,佛也会看见吗。
程景行也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很可笑。气归气,一码事作一码事,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玩意儿?
小姑娘的书一本本理好,放在桌子上磕齐整了塞进书包里。
程景行问:“所以呢,要我负责吗?”语气轻挑不正经。
白恬背上书包,回答他:“别吧。如果你是初吻,那我们谁也不欠谁;如果不是,那就算我亏了,我认个栽。所以你是初吻吗?”
程景行感觉太阳穴的神经一跳,突然不是很想继续和她进行这个话题的交流。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小姑娘连说两个礼貌用语,“谢谢,再见。”
和早上的拒绝用得同一个语气,连转身的动作都干净利落。
他低头轻笑,“好让人伤心啊,都不花时间考虑的拒绝。”
程景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从卫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显示的是一串数字并没有备注。
他点了拒接,刚走出没几步那个号码复又拨了过来。程景行觉得有趣,再一次点拒接。
果然,那个号码还是打了过来,他点了接听,等待对方先开口。
“今天回家吃饭。”
听筒传来的男声他并不陌生,可也说不上多熟悉,“可以带上我妈吗?”
对方显然被他的问题给震了一下,好半天才回复:“你自己过来吧。”
程景行明知对方不想提到他的母亲,却仍要笑着说得无辜:“可是我很想带上我妈啊,怎么办呢?”
对方因为他不正经的语气终是有些压不住脾气,“你一个人马上给我滚过来!”
他笑说:“你的脾气还真是一成不变的烂。”
校门外有人接他,那人西装革履带着黑框眼镜。
世界上有人挥金如土,也有人为了生计而兢兢业业。
那人努力维持着微笑,虽然一路上程景行说得寥寥数语都是在讽刺他,可是他仍要为了保住工作而努力奉承“是的,小少爷真有眼力。”
尽管程景行方才说的是:“喂,你真的是个秘书吗?你穿得像个死推销的。”
下午雨停之后出了太阳,程景行发现这个城市的秋天很美,和原先住的城市不一样,这里即使在秋天也可以看见绿叶。
当夜幕完全降下来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没有雾霾遮挡的星空。明亮得让人生起想要摘下来的欲望,可是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程升端坐在首位,程景行和另一个女人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尽管程父此刻正怒目圆睁地对着程景行,他仍然能泰然自若地在把玩那双象牙筷。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不过是程父提出让程景行搬到家里住。
程景行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冷笑:“和这个女人住在一栋房子里,真的不会折寿吗?”
那个女人原本就不甚好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更差,极力要紧了牙关不让自己作出没有教养的事情。
程景行悠悠看着她:“不过她大概也怕我不死吧。”他向来最懂得怎样用语言伤人。
成功惹来程父愤怒地摔碗拍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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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20日
他撩人,像他摆弄那支纪梵希打火机的过程,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反反复复,又反反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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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s市就像一个温柔的少女,晴朗的日子里,微风抚过她的裙摆,轻轻摇曳。
丝毫不见秋日萧瑟。
程升和程景行的父子矛盾还在继续,程升要程景行回家住,而程景行却执拗地不同意。
父与子的矛盾,到底还有着程景行都未曾意识到的亲情作支撑。凭着这份亲情,他得以恣意,得以妄为。
气温维持在适宜穿两件的温度,大部分的女生早早穿起了外套。围绕在程景行周围的几个女生却还穿着单薄的上衣和三分裤,两条白花花的腿暴露在冷空气中,分外好看又性感
她们试图和程景行说些什么,可今天的程景行似乎和前两天有些不同。
通常在她们说话时,他会吊着半边嘴角看着她们,偶尔搭几句话。虽然实在说不上正经严肃,可好歹可以说是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