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终于想起来了,“噢,是你。”
好像有点干巴巴,她又补了句,“好巧。”
“对,太巧了,一年没见,刚刚看到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好意思,你和模联那时候…嗯……有点变化。”
沈星若绝不承认自己记性不好。
何思越又笑了,“换了个发型。”
说着他脑袋微低,揉了揉自己头发。
附近的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实则都竖起耳朵在听两人说话。
听到“拿了最佳代表”这样的关键词,大家心里一惊。
汇泽一中转来的,拿过模联大会的最佳代表,敢情这位还是个学霸啊……
陆星延和李乘帆也听到了,可两人都是典型的后进分子,并不知道模联大会是什么东西。
陆星延不知道,但他不会说出来,李乘帆就不一样了,一脸纳闷地问:“模联大会是什么?模特联盟大会?”
这声音刚好在安静间歇响起,稍微有些突兀。
何思越和沈星若不约而同都望了过去。
陆星延舔了舔后牙槽,面无表情地卷起桌上课本,敲了下李乘帆的脑袋,“不知道就闭嘴。”
李乘帆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知欲,“你知道?那你说说是什么?”
陆星延:“……”
你他妈活腻了。
第六章
开学第一天晚上,一班男生寝室夜聊,沈星若成为了当仁不让的女主角。
“……太他妈女神了!今天早上王有福叨了一早上,政治课他又叨叨叨的,换平时我早睡了你们知道吧,但我今天一整节课都没睡!沈星若她就坐我斜前方,我操!真的有毒!我一抬头就看见她,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侧脸,绝了!”
“女神是挺女神,但你们不觉得有点高冷吗?一看就不好接近,而且看起来有点性冷淡啊。”
边贺推了推眼镜,老老实实地赞同道:“沈星若会比较有距离感,我感觉还是翟嘉静比较好,沈星若那种,一般男生都压不住……”
边贺话音未落,陆星延就从浴室出来。
他穿黑色T恤和运动短裤,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顺着额角往下滴水。
之前夸沈星若女神的室友顺口问:“欸,延哥,你觉得今天那转学生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陆星延连眼皮都没抬,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隔壁寝室关着门,但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里头声音径直飘出来,“……你们也知道,模联发言都是英文,她口语很好,逻辑也很清晰,所以我印象还挺深刻的。”
“何思越你少装了,还不是因为人家好看你才印象深刻。”
何思越笑了声,又说:“也没错,沈星若是挺惹眼的,但她那次模联大会也确实表现得很突出。”
这一寝室的都是学霸,话题很快跳到了沈星若转过来在年级里大概是个什么水平,他们讨论的同时,还顺便表了个态——沈星若的颜值在年级乃至全校,都是光荣榜前三的水平。
陆星延就不懂了,白孔雀到底是什么稀有动物,值得他们挂在嘴边叨逼叨逼没个完,还三句不离模联大会。
一听“模联大会”这四个字,陆星延就想起白天被李乘帆问住后,沈星若脸上的表情——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那一脸平静仿佛是在说:“哦,我就知道这是个没文化的小垃圾。”
这么回想一遍,陆星延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
走到李乘帆他们寝,寝室门虚掩着,他刚抬手,就听寝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操!你也太他妈会想了!”
“不是,我说真的,她那胸要是再大两个罩杯,那视觉效果,那手感……不过吧,沈星若这种长相,一马平川哥们也忍了。”
“那你还挺忍辱负重。”陆星延忽然推门而入。
“哎,陆少爷。” 男生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还抬抬下巴,和他打了个招呼。
陆星延瞥他一眼,没应声,径直往李乘帆床位走,浑身都散发着“我他妈跟你不熟”的抗拒气息。
李乘帆人不在寝室,陆星延自己找到要用的充电器,拿了就走,半句话都没多说。
他是觉得沈星若这女的挺能装的,但听人讨论女生总爱往下流的方向偏,也不怎么来劲。
寝室里几个男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满脑袋问号。
-
明礼的教学进度很快,高二上学期所有新课就都已结束,这学期开学就直接进入了第一轮复习。
好在汇泽一中之前的进度也不慢,除了历史还有两个单元没讲,其他的课也都上完了。
沈星若对新环境还算适应,毕竟大部分同学都很友好善良,老师也都和蔼可亲。
只是有一点让她感到比较困扰——
石沁之前说的有人来班上围观陆星延的事情,在她身上也发生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但开学这几天,教室前后门和窗户那儿总有其他班的人往里张望。
有次她从洗手间回来,还听到两个男生在后门那儿讨论:
“哪个是沈星若?”
“也没看到特别漂亮的啊。”
她没出声,去办公室问了两个题目,等上课铃响才回教室。
除此之外,开学的第一周过得还算平静。
周五中午,裴月打电话过来,说今天陆山有空,放学来接她和陆星延。
下午上课之前见到陆星延,沈星若本想和他说一声,可他一脸“我虽然看到了你但你和垃圾桶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漠然表情,让沈星若实在不想开口。
最后一堂班会课改成自习,沈星若懒得带书回去,趁着自习,写完了语文作业和历史作业。
还剩三分钟下课的时候,她开始收拾书包。
可前座的劳动委员忽然转过来和她说话,“沈星若,今天你打扫完卫生还要麻烦你多留一会哦,因为今天会有人过来检查。”
等等。
打扫卫生。
劳动委员看她神情,以为她不愿意,小心翼翼问:“你不能留吗?”
沈星若:“没有,可以的。”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班上同学不约而同都松散下来。有人抻懒腰,有人聊天说话,还有人归心似箭,背上书包拿出五十米短跑冲刺的速度撒丫子往外疯跑。
窗外蜜色夕阳在教室课桌上洒下灵金色光影,整理课本资料的声音和交谈声桌椅推拉声混合在一起,交织成放学时分最独特的协奏曲。
沈星若走到教室后面,仔细浏览她经过N次但每次都直接无视的卫生安排表——
周五扫地:
沈星若,一二大组和走廊;
陆星延,三四大组和讲台。
安排卫生的劳动委员到底是什么绝世鬼才。
沈星若站在那消化了几秒,然后给裴月发消息报备,说他们俩可能要晚半个小时才能出去。
裴月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明礼强制住宿,周末休息的时候,大家基本都会选择回家,所以周五放学,人都走得挺快。
沈星若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去拿了扫把,准备扫地。
可她转身,就见陆星延臂弯里夹着篮球,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一起往外走。
教室外面还有几个外班的男生,好像是在等他们。
“陆星延。”
她的声音在近趋空旷的教室里略显突兀。
陆星延回头,目光懒散,“怎么。”
“做卫生,你扫三四大组和讲台,今天有人过来检查。”
陆星延还没说话,教室外突然一阵哄笑:
“噗!叫陆星延做卫生!哈哈哈哈!”
“疯了吧。”
“我操哈哈哈哈哈!”
“做卫生”这三个字对陆星延来说确实有些陌生,他反应了好一会,才走到卫生安排表那看了看。
回头见沈星若还直直望着他,他上下打量了两眼,不以为然道:“我和你一组,那你顺便也给我扫下吧,谢了。”
说完他也没给沈星若拒绝的时间,带着一帮男生吊儿郎当往外走了。
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前,沈星若还能听到男生在拿这事调侃陆星延。
何思越去了趟老师办公室,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们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他走到沈星若身边,声音温和。
沈星若摇摇头,“没事。”
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群不学无术、只在败家这件事上能做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人,她并不觉得陌生。
“我帮你。”
何思越也拿了个扫把,帮她一起扫地。
沈星若说了声谢谢,没拒绝。
毕竟今天有人过来检查,她一个人也扫不完。
何思越动作利落,沈星若才扫完第一大组,他就已经将教室前后,走廊,还有另外两组都扫完了。
何思越:“第二大组我来吧。”
沈星若:“没关系,我自己扫就可以了。”
何思越想了想,点点头,“也行,那我换下垃圾袋。”
沈星若扫地间歇抬头看了眼,有些想不通,怎么都是十六七岁的男生,有的成了何思越,有的却成了陆星延。
做完卫生,两人去洗手间洗了手。
回教室的路上,何思越问:“今天周五,你回家吗?”
陆家暂时也算家吧。
沈星若“嗯”了声,礼尚往来问一句,“你呢?”
“我也回家,那我们等下一起走。”
沈星若:“我还要再留一会,今天有人检查卫生。”
何思越:“没关系,我等你。”
沈星若还想说点什么,前头王有福看见他俩,招了招手,“欸,何思越,你来下我办公室。”
很好,不用她拒绝了。
-
陆星延倒会挑时间,卫生刚好做完,他就回了教室,见沈星若边擦手边往里走,他扯下被汗水浸湿的发带,说:“大小姐动手能力不错,挺干净。”
沈星若神色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陆星延轻哂,靠着椅背,自顾自拧开矿泉水瓶。
一班是一楼第一个教室,检查卫生也排在最前面。
等学校干部例行检查完,沈星若搭上书包肩带,起身。
路过陆星延的座位时,她停了停。
陆星延正在喝水,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拿着矿泉水瓶,脑袋往上仰,脖颈完整地露出来,可以清晰看到喉结在上下滚动。
沈星若忽然出声,“看在裴姨和陆叔叔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请你以后也有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自知之明。”
陆星延觉得有些好笑,他放下水瓶,靠在椅背上,半偏着脑袋,“篮球的事情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挺嚣张。”
“篮球砸下来的时候离我不到三厘米,对不起三个字你都学不会,还指望我给你扔回去么。”沈星若目光冷淡。
陆星延和她对视三秒,忽然起身。
他很高,没太站直的情况下,她的脑袋都够不到他的鼻尖,估计是抽过烟,身上还有浅淡的烟草味道。
沈星若略感不适,下意识掩鼻往后拉开距离。
陆星延偏头盯着她,又故意往前倾了倾,“你装什么。”
沈星若:“……”
“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他懒懒散散从裤兜里掏出包烟,然后抵着烟盒滑出一根,递到沈星若面前,“打火机我就不拿了。”
?
思维停滞三秒,沈星若回忆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终于懂了。
她看向陆星延,忽然反问:“你觉得打火机就一定是用来点烟的吗?”
陆星延挑眉,不置可否。
她垂下眼睫,将那根烟推回烟盒,声音很淡,“我用打火机还能给你坟头点香。”
第七章
“……周姨昨天回来了,还带了两只他们乡下自家养的老母鸡,我特意让她给你们熬成了汤补补身体,从今天早上就开始熬,出门的时候啊,满屋子都是香味了!”
裴月坐在副驾絮絮叨叨,丝毫没有察觉后座气氛已然冰冻。
陆星延面无表情,满脑子都是那句“我还能用打火机给你坟头点香”,这话在脑海中浮现的次数多了,他竟然还产生了画面感——
孤山野岭小坟包,上头竖着一个破破旧旧的小木碑,四周杂草蔓生。
沈星若把路边一块钱三根买来的香插在他坟包前,然后拿出打火机,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点燃,接着冷笑一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利落地拔下他的小木碑,让他连死去都不配有姓名。
“……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陆星延!”车停在红绿灯前,陆山忍不住回头训斥。
陆星延回神,掀起眼皮看了他爸一眼,“什么?”
裴月:“你爸问你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
陆星延:“……”
明礼很人性化,为了让学生安安稳稳过寒暑假,每次期末考试的成绩都是等下个学期开学才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