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现在是还不起,但记个账,我心里有数。”
伍安兰比较懂她,将全部账单整理得清清楚楚,却安慰道,“也别着急,自己亲妹妹,以后还也行的。”
齐芦憋了这口气,呆康复中心的时候只要人清醒着就没停过,纵然坐着休息,手上也捏个握力器锻炼手部肌肉。
如此,她现在算是有了个人样子。
齐芦离开康复中心,准备去坐地铁。刚出大门,便见王文远的车停在门口路边,他则站在旁边抽烟。
居然真的来了?
说的是接下班,所以他跑去营销中心一趟,没见人又进城?
她有点怪异,来就来吧,居然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她走到他身后,一阵焦香的烟火气。
她用力清了清嗓子,他转身;她支下巴冲燃烧的烟头,他低头看了一眼,忙掐灭了丢垃圾桶里。
“怎么过来了?”她问。
王文远手拨了下额前的短发,上面已经凝了点冰水珠子,“不是接你下班吗?”
玩笑话,还真被他给惦记上了。
伍安兰无意中曾感叹过,“王文远这小伙太周到了,你妹的婚礼,男方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操持的。平时接送你,我有点什么不方便,人家比你妹跑得还勤快。太不容易了——”
“他领着欧阳北的高薪——”
“话不能这么说啊。拿工资是应该的,但照顾我们也得有那份心,可见人家就是老实人。”
齐芦很听不得老实人三个字,要真老实能这么年轻就做了总裁?虽然前面有个代字。
所谓大奸似忠,这是她贴他身上的标签。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偏见,不得不说她也被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她摇头,“你要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扑空了吧?”
王文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回答。
齐芦觉得他有点奇怪,径直开了副驾门坐上车,之后拍拍车窗,“不是送我回家吗?上车啊。”
他微不可见地叹口气,上车。
车启动,齐芦给伍安兰打电话,“妈,王助理送我回家,你多炒两个菜。”
伍安兰连忙答应了,顺便让她买个卤牛肉回去。
王文远等她挂了电话,道,“不用——”
“要的。”她拉上安全带,“上几次你送我,没留你吃饭,我妈说我了。再说,你回家也是一个人,难道自己做?经常吃外卖也不健康。”
他不吱声,其实一个人吃很方便,化冻一块牛排随便煎煎就很好了。可惜齐芦不是伍苇,很不好打发,这边拒绝她,总得从那边找补回来。譬如说她很不赞同伍苇和欧阳北的婚事,总想打听点什么出来,没人告诉她,她就自己去查。现在听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流言,很能憋得住气,只今天这样小小的捉弄已经算轻的了。
他决定表面上顺从她,避免激发她的好胜心。
齐芦偏头看着路灯往两边退,高楼大厦鳞次节比,道,“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以后半个月去一次就行了。”
“挺好。”王文远悄悄松了口气,自己的额外事务算是可以少一项了。
“过年你在哪边?回老家还是留海城?”
“到年三十才算有空,只要赶回杭城吃个年夜饭就好。”
“这么拼命?你爸妈不会有意见?”她好奇道,“伍苇说欧阳北定了年后的温泉旅行,要玩够一个月,你——”
王文远叹口气,“所以我初五就得回海城。”
真是命苦,摊上了个不着调的老板,员工自然要拼命了。
欧阳北从母姓,父亲姓邱。邱家有个四海集团,下辖多个行业多间公司,传闻总资产过百亿。年中的时候邱家大家长,欧阳北的父亲不幸去世,发生了一场争夺家产的乱斗。最后欧阳北甩出一份遗嘱,打得外室和三个异母兄弟手忙脚乱而大获全胜。他新接手庞大的遗产,不想着怎么站稳脚跟,反而天天抓着伍苇到处玩。
据伍苇说,王文远之前是欧阳北的得力助手,不仅负责他自己创立的某个实境游戏设计中心,现在还被推去四海集团当挡箭牌。四海集团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横梗,又刚经历一场风波,谁摊上都得少活十年。
“真是辛苦。”齐芦真真切切地同情他。
“也还好。”
她笑了,道,“你放心,背后抱怨几句话,我不会跟欧阳北告小状。”
他扳一下方向盘,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齐芦见他又摆出那种无可奉告的死样子,心里也够了。她点点车窗,道,“欧阳北以前包了不少美女吧。”
王文远清了清嗓子,没说话,因为说啥都是错。
“我妹晓得不?”
他稍微提高了点车速。
“看样子是晓得的哇,那我妈肯定不晓得。”
王文远觉得自己过于自虐,刚在售楼部没接到人就该直接回家,而不是非贴上来找没趣。
“那时候你是他助理,都知道的吧?”齐芦没得到任何回应,转头看着他,“他们都说欧阳北最信任你,说不定那些女人都是你给找的,对吧?”
他还是没说话,抬手拧开收音机,道,“听什么歌?”
齐芦也伸手把收音机关了,“怕说错话,所以什么都不讲?”
他略无奈道,“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能知道什么?”
“那欧阳北喜欢伍苇什么?长得美?就她那傻样?”齐芦乐了。
王文远能说什么呢?当着老板娘姐姐说老板娘的缺点?他还没疯。
“别的不说啊,咱们营销中心就有好几个姑娘比她好看。要说性格脾气取胜,好像也不是。对吧?”齐芦边说边想,“而且撞了我和我爸的,还是欧阳北的弟弟——”
“不是。”他终于开口了。
“什么不是了?”
“欧阳是独生子,没弟弟。”
“好吧,姓邱的和他不一个妈,他不认就算了。”齐芦不深究别人家的狗血八卦,只道,“问题是,怎么就那么巧了?”
王文远见她虽然面色平和,但不依不饶,道,“欧阳的妈妈是被邱家人气死的,你家也被邱家祸害过,同仇敌忾。所以,他一见伍苇就特别亲切。”
齐芦在座位上动了动,“那就是说,欧阳见我妹的时候就晓得她和邱家的渊源了?两人同心协力,就把事情给办好了?”
事情的起因不同,过程稍微有点差别,但结局是这么回事。
王文远便点了点头。
“这么惊心动魄的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妹本人没什么本事,全靠欧阳才把害我和我爸的人给送上法庭的吧?”
当然不好说了。齐芦和伍苇长相虽然相似,但脾气性格南辕北辙。若说伍苇是可人的小白花,她便是辣手的小尖椒。欧阳北对这大姨子有点忌惮,生怕她晓得自己和伍苇始于包养后从中挑拨,千万叮嘱王文远什么都别说。
“对了,我看了我妈的账本。伍苇跑杭城上班没多久就寄了好多钱回家,说是干的卖房子的活。你说,业绩得做多好才能拿这么多提成?我妈不懂就算了,我看了就想笑。”
王文远心里有点打鼓,暗暗后悔自己图省事把人甩营销中心去了。
齐芦见他脸色都变了,不再追问,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伍苇和欧阳北关系始于金钱,王文远作为助理牵线搭桥,一清二楚。
她闭嘴,他松了口气,直到车停小区门口。她道,“走啦,上楼吃饭去。”
王文远沉着脸下车,胃痛,这顿饭肯定不好吃。至于齐芦,他抬眼看前面走得摇摇晃晃的女人,还挺让人心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更新送到。
冬天来啦,希望这个故事能让人感觉温暖。
谢谢地雷和营养液的亲们,现在文风成熟的文文势微,需要大家爱护浇灌作者才能打鸡血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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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齐芦在小区门口买了卤牛肉,拎着开家门的时候,炖肉汤的香气扑鼻。她深吸了几口,把包挂架子上,“妈,我和王助理回来了。”
伍安兰笑眯眯从厨房出来,“快洗手,吃饭了。什么王助理?叫文远哥,人家多照顾你——”
文远哥?齐芦想起钱主管口中冒出王总裁的女人,打个寒颤。
王文远站门口,自动拿了鞋架上的灰色毛拖鞋来换。他来得勤,伍安兰准备了他的专属拖鞋。
齐芦把卤牛肉装盘子里,“我去拿检查报告了,医生说都挺好的。开年就换半个月去一次,连续去两三个月,就该全好了。”
伍安兰很开心,对拿毛巾擦手的王文远道,“幸好小王帮忙,找了个好地方。还有欧阳,要不是有他们,咱们家真没办法。”
“阿姨,这是应该的。”王文远次次这般客气。
“别瞎扯了,赶紧吃饭。”齐芦先给三人盛汤。
伍安兰家在屏山渡,为了车祸的事,房子早卖了。没来海城前在当地租了个筒子楼住,后来有欧阳北资助,又考虑到齐芦复健和复学的需求,干脆搬来海城。伍苇帮忙租了蔚蓝小区的小套二,隔壁楼有王文远,再隔壁楼便是她和欧阳北的住处。大家同一个小区,互相照料,目前生活还算平稳。
齐芦兼职的基本收入不能覆盖生活费和租金,开年后还得去海城大复学将最后一学期的学分和毕业设计做完,更没有收入。伍安兰每天愁得睡不着觉,伍苇照例大大咧咧帮忙刷卡付账不亦乐乎。后来,是王文远在实境游戏设计中心找了个后勤的职位给伍安兰,每天负责打扫楼层卫生,处理各种包装杂物,拿了一份工资。
就此,伍安兰说王文远好。
“欧阳从小过得好,哪里能想得那么多?你妹没脑子的,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他们两口子觉得养我们娘俩轻松,给钱就好了。可咱们想法不一样,有手有脚,白花人钱多不自在?还是人家小王,大事能做,我的小事也放在心上。”伍安兰对齐芦道,“其实那边办公室本来请了外包的保洁,他让给退了,活儿交我做。给我上五险一金,另外再给几千块钱,卖纸也有收入。多好?”
“好孩子,人家对咱们周到,咱们也对人好点。”
事情确实办得好,兼顾了老人家的面子和心情。
齐芦把汤递给王文远,他轻声道谢。
“小王,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伍安兰怎么看他怎么对,又拿了公筷给他添菜。
他连连拒绝,然而伍安兰热情依旧。
王文远无法拒绝地啃了一大碗猪脚,喝了两碗汤,最后还得面对一大碗米饭。
出乎意料的是,齐芦并没在饭桌上再提伍苇和欧阳北的事情,反而闷头吃饭,并不怎么搭理他。她见他确实吃不下去了,还仗义直言道,“妈,别把人给塞坏了。”
王文远感激地看她一眼,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
这是他另外一个体贴之处,只要来这边吃饭,一定会找点活儿干。要么洗碗,要么扫地,要么擦桌子,总之,不白吃。
刚开始伍安兰很不允许,多来几回就习惯了,偶尔齐芦不怎么听话还会抱怨,“你说,要有个小王那样听话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嗯,确实是好,样样体面,就是不说实话。
吃完饭,齐芦送王文远出门。
其实也就是隔壁楼栋的事情,但伍安兰坚持。
“以后别我妈让你吃,你就吃。”齐芦忍不住道,“你客气,她就以为你喜欢,下次会给得更多。”
王文远点头,“好的。”
“你觉得欧阳北对伍苇怎么样?”
终于又开口问了,王文远除了胃痛,头也开始痛了。
“别摆那副死人脸,问你正经问题。”
王文远想了又想,憋出来一个‘好’字。
“能好多少年?”她又问了。
他心里叹气,就晓得一旦开始不会轻易结束。
“伍苇的性格你也了解,欧阳北当然更了解,他们一个有点傻,一个又太随意了,能在一起多久不好说。伍苇现在过得好,不想以后;可要真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齐芦手揣衣兜里,“她活这么大,做得最难的事情就是把我救回来,把害死爸爸的凶手绳之以法,我不能不为她考虑。所以,你觉得欧阳北能坚持几年?”
“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能做的,大概就是尽快完成学业,找个好工作。当伍苇需要的时候,能够成为她的后盾。
齐芦有点倔强的看着他,“很快吗?一年还是两年?”
王文远摇摇头,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看着她,沉静的黑眼睛,因为冷而有点发白的唇,过瘦的尖下巴,显得有点可怜的样子。他有点手痒,忍不住拍了拍她头顶,“别胡思乱想了,没你想的那些事情。”
说完,拎着大衣和包钻自家楼栋的单元门了。
齐芦心塞,男人果然帮男人,坦诚到这种程度也没换出来一句真话。
营销中心抵着年前最后的关卡结算了工资和奖金,齐芦被优待着,提前结算了提成,合计拿到三四万块钱。手机收到短信的时候,她对钱主管道,“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年后就不来上班,受他颇多照顾。
“今儿中午集团总部吃团圆饭,明儿我就得回老家了。安排年后好不好?把刘利和王梅一起叫上,我买单——”
“叫她们没问题啊,但说好我请客。”可见,老钱对自己的两个得力干将还是很体贴。
老钱笑得脸成了满月,“没问题。”
齐芦见他似乎还有话说的样子,看着他。